温迪很生气。
第一是因为她的晚饭被打扰了;第二则是她精心准备了这桌大餐却喂给一个背叛者。卜琳和妮妮能够带人长驱直入,直到在大宅下炸门的时候才传出动静惊动温迪,她绝不认为盖米苏是一个无辜的人。尤其是当他听从温迪的指令走到卜琳身边后,就一直心虚地转过脸,不敢直面温迪,就更让她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但是,无论温迪有多生气,她的手都很稳。
命悬一线,悬在她自己的手上,当然很稳,丝毫不动。
卜琳短促地呼吸了一轮,轻声劝说道:“你不用紧张,我来找你只是想跟你谈谈。”
“带这么多人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不紧张。”温迪反驳道。
虽然她说自己紧张,端枪的手连抖都没抖一下。
卜琳注意到了,往旁边看了一眼,与妮妮对视。
“看什么!”温迪呵斥道,“别在面前耍心眼,我现在很敏感,手一抖枪走火是你要倒霉。”
“我不看了。”卜琳飞快地回头,不敢再多望一眼。
妮妮则开口说道:“这样僵持不下,不太好吧,你总不能一直端着枪指着我们大小姐,你能坚持几个小时吗?温迪,我绝不是在威胁你,这是替你着想我才帮你分析,你要是端枪端得手麻了,一时失误走火,伤到我们大小姐,那就是两败俱伤了对吧?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假如我们聊完确认你是无辜的,我保证一定会放你走。”
温迪想了想,说:“那你们先放下枪。”
妮妮犹豫地说:“这……”
“你们在外面堵着我,如果我杀了卜琳你们马上把枪捡起来再杀了我也来得及啊。”温迪说,“如果你们不把枪放下,除去武器,那么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们。先听我的,你们应该信我才对,因为还没想死,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对卜琳开枪了,既然不开枪,当然是因为我还有求生欲。”
妮妮对温迪摆事实讲道理,那么温迪也以一样的话来回报她。
既然如此,妮妮无话可说。
加上一旁的卜琳也附和道:“温迪说得对啊,你们就先听她的吧。”
既然连卜琳也这样说,妮妮等人只好照办。
于是她们按照温迪命令将枪口暂时朝向自己,缓缓放下。随后,根据温迪的要求,所有人脱下外套,将口袋翻出来,表明自己身上并没有携带其他武器后再高举双手,列队进入餐厅。温迪只允许卜琳和妮妮两个人进来,盖米苏在旁边争取了一下,说想要当见证人,于是温迪点点头也允许他进入餐厅。
餐厅里只剩下四个人。
盖米苏关上餐厅的门,温迪默默地靠墙滑下,让其余三人坐在自己对面,保持距离。
蹲在靠墙的地方,她就不用担心背后有狙击手打中她了,她要全神贯注提防对面三人,无法分神去关心窗户外面的情况,为此,索性不给外面机会,直接坐下来聊天。她盘起腿,坐在地板上,低头确认了一眼手枪的保险。
这时卜琳感叹道:“怪不得妮妮说你是专业人士,你确实很谨慎。”
“哦?”温迪抬起头,挑眉问道,“她还说了我什么?”
“她说你是个杀手,所以我想问你,有没有接到杀我女儿的任务?”
“没有。”温迪诚实地说。
“哦……”卜琳低头思索起来。
温迪也在思索,不时看一眼妮妮。妮妮曾经在酒馆里做事,也曾经帮温迪交接过一些任务,她当然知道温迪是个杀手。温迪毫不意外她会将这一切告知卜琳,大概也告知了罗岚,不然罗岚不会突然开始怀疑她。必定是因为听说她是杀手,就猜测她接到了杀白恺撒的任务,但妮妮肯定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杀手组织不敢接杀白恺撒和杀白罗岚的悬赏。
而且妮妮也并不知道温迪和萝丝之间的交易,就算有所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萝丝挂的任务是杀花匠,不是杀白恺撒,因此妮妮只能帮助罗岚将温迪骗到白旗公馆,却不能提供证据,所以罗岚追杀温迪时其实是心有怀疑的,不然也不会用那么多方法来试探和坑杀,如果罗岚有证据确认温迪是凶手,一见面就叫人把她杀了,这是替父报仇,其他人也没话说。
现在卜琳的处境就如同那一夜罗岚的处境。
非常怀疑,却没有证据,同样,旁边陪同的也还是妮妮。
“你说你来找我是要谈,那就你先说。”温迪指了一下卜琳。
此时卜琳已经从沉思中醒来,望着温迪,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出笑声,说道:“你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杀了罗岚。”
温迪眨眨眼睛,并不搭话。
卜琳不在乎,她继续说道:“我从花店里找到了一个账本,你在穆茜那里买了毒药,是不是?”
“呵呵。”温迪摇摇头,并未承认,很坚定地说,“你这是诈我。”
“我有账本。”
“拿出来呀。”温迪说,“我没买过,哪有账目?再说花店里怎么还卖毒药?”
“……”卜琳一时失语。
妮妮无奈地说:“是我建议大小姐诈你,她觉得你可疑。”她其实并不希望卜琳这么直冲冲地赶来,可是卜琳说只有速战速决,才能逼问出真相。何况她们人多势众,围攻温迪又怕什么?难道她能翻盘——谁能想到温迪还真能翻盘,她完全没犹豫就拔枪指着卜琳,一招制敌,直接捉住了所有人的三寸。
准备不足,现在命都在温迪手里,继续咄咄逼人是她们要先倒霉。
她给卜琳使了个眼色,建议她下次再来。
然而现在是卜琳心有不甘,她看都没看妮妮,只盯着温迪。
温迪听完妮妮的话笑了:“觉得我可疑就带人上门直接动手?卜琳小姐,罗岚小姐可真不愧是你的亲女儿啊……即使你没有好好教养她一天,她却非常像你。”
“究竟是不是你杀死白罗岚?”卜琳突然跪倒在温迪面前。
“大小姐!”妮妮惊呆了。
“请你告诉我,我只要一个答案,究竟是不是你杀了我女儿?你怎么做到的?”就在此刻,卜琳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非常强烈的预感,她必须要马上从温迪口中得到答案,否则,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谁是杀死她女儿的凶手了!她急迫地朝温迪走去,甚至顾不上温迪举起枪指着她。
“站住、站住!站——呃。”温迪呵斥了几声,脸上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
下一刻,她坐着的地板上突然浮现一个发光的圆,温迪似乎是坠入那个圆中,下一刻,光圆不见,温迪也不见踪影。
“不!不!”卜琳扑到了温迪消失的地方,疯狂地拍打着地板,“你出来!你告诉我!”
妮妮和盖米苏迷茫地对视:她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
……
……
“砰!”
温迪从两米的高度下坠,落地时还保持着盘腿的姿势,狠砸了一下,从尾椎骨痛到波棱盖。
她赶紧先把腿绷直,然后慢慢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这不是约好的时间啊!我都没做准备,不过,谢谢你。”这个突然撤离,不仅让她白摔跤,也给红树林镇世界的三人留下一个永远的谜团。更重要的是,她是在卜琳亲眼见证下当场消失的,所以麻烦就变成了盖米苏的,他甩不了锅。
“活该!白浪费我做的一顿饭。”温迪幸灾乐祸。
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这个白色空间里好像太安静了。她已经进来了,乌鸦在哪里?温迪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白色空间里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以前常备的家具——桌椅,不见了;黑色的乌鸦不见踪影。如果它在,不可能藏起来,乌鸦黑色的羽毛在这个白色空间里异常显眼。
“乌鸦,乌鸦?”温迪喊了几声,在白色空间里茫然地乱走起来。
温迪在白色空间里走来走去,不仅没有找到乌鸦,甚至还迷了路。不,说是迷路也不太妥当,因为这个白色空间根本没有路,无边无际,没有地标,走到哪里停似乎都是对的。于是温迪停了下来,尝试打开随身空间。幸好,她在白色空间里,也不影响随身空间的使用。白色空间里没有家具?她就搬一张床和沙发出来,舒舒服服躺下休息。
过了一会儿又拿出书和零食,打发时间。
又过一阵,温迪才想到要取出一个闹钟,放在身边计时。一开始,温迪吃了睡,睡了吃,空闲时间用来看书,倒是很惬意。乌鸦不来也无所谓,她可以当自己是在休息。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温迪逐渐睡得日夜颠倒,一开始还可以用手机计算时间,但等到手机没电,就只能看闹钟了,可闹钟只指12个钟头里的时间,无法计算日期,她睡着了,又怎么知道自己睡的是1个小时还是13个小时?
何况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记得要看闹钟,过得糊涂,就忘记看了,于是更加糊涂。
如此糊涂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温迪恍惚觉得自己像是被放逐了。
这个白色空间,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白天也没有晚上,令她过得比在荒岛时还要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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