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如此轻巧,只因侯府人宽容,平素并不与她认真计较。而这一次,她就算想回去跪祠堂也没机会了。
人群散尽,却并未走远。
他们这一群人之所以都往这边过来,皆因放烟花地方因为一些缘故换了。而与之相对的这边是最佳的观赏位置。
这柳姨娘本就是秦楼楚馆出身,以色侍人,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仍毫无长进。因侯爷爱细腰,每餐饭都不吃饱,因故,人也瘦巴巴的,没几两肉。倒是这侯夫人身量高大,轻而易举就将柳姨娘制住了。
柳姨娘心里叫苦,“王氏这个贱人,回去肯定又要跟老爷告我黑状,往后几日怕是又要跪祠堂了。”
屋外吵吵闹闹,屋内一盏烛火,忽明忽暗,静得只有呼吸声。
二人默默相望,傅长安移开视线,“你可以放开我了。”
皇后是个聪慧的,见时机差不多,就主动笑说一句,“那就不打扰符世子了。”笑眯眯的先走了。
她一走,其余人等也都跟着走了。谁也不会连这点眼色都没。
柳姨娘还要再说什么,这时候侯夫人要是还不出手,她就真不配当这个侯夫人了,趁人不备,忽地一下扶住柳姨娘的脖子,倒在她身上,却是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喉咙,不给她出声。口内道:“哟,不慎,崴着脚了,劳烦妹妹扶我一把。”
在场那么多人,柜子里还躲着一个,明明这般紧张的时刻,那一下触碰应是极轻微的,可傅长安还是感到尤为明晰,像是羽毛划过心头,激起一层涟漪,扩散至周身,皮肤忽得一冷又热。
在场众人很多都是看过《欢喜债》的,现在等于是看了现场版,这原版可比戏园子里好看多了。你满京城的戏园子找找,也找不出这样一对养眼耐看的啊。就算你有本事找到一对形似的,但神韵呢?一个人的神韵、周身的气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模仿来得!
众人:“哇喔。”
饶是傅长安再抵触也不得不配合着演了一出戏,“你让符超堵我,可有意思?”
“符超,你找到她了?”一片窃窃私语中,符白岩含着笑意的声音自人后响起。声音不大,却莫名给人一种振聋发聩之感。普通人不知为何,会武的心里都明白,这是用了内力了。
人群纷纷向后看去,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只要他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随随便便往那一站,自成风姿。
傅长安这一出现可谓是石破天惊,吓死一干胆小的。
符白岩旁若无人道:“你若不躲我,何至于如此?”缓缓的,拇指在傅长安手背摩挲着转了个圈。
众人哪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先前那种紧张的都快死去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冲散了,云雾散尽,什么都不剩。
傅长安被迫营业,倾情演绎打情骂俏。
徐宛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揽住符超,将他往边上拉,小声道:“你搞什么?刚才差点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符超:“……”虽然……但是……我感觉我回家了照样要完。
符白岩神态悠然,嘴角含笑,缓缓自人后走来,人群自动分成两边。及至到了近前,不由分说握住傅长安的手,满眼宠溺,“逮到你了。”
皇后:“喔哦。”
符白岩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往身前一拉,傅长安一头撞他胸口,匆忙抬头,符白岩刚好低下头来,“你刚才想干什么?”
二人的鼻尖几乎贴上,傅长安心中一乱,掉转方向又要跑。却被他按住肩头忽得往后一推,傅长安脚步一乱,后背撞上了墙,尚未反应过来,符白岩紧跟着双手撑住墙面,阻了她所有去路。傅长安能明显感觉到符白岩生气了。
“若我没来,不出明日,满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会流传你和符超有了苟且。”
傅长安被困死在方寸间,感觉呼吸都是符白岩的气息,浑身紧绷的难受,不客气的回击道:“那又干你何事?”
“干我何事?”他低下的头,额上青筋直跳。
傅长安:“干你屁事!”
也许傅长安就不该张口说这一句,几乎在下一瞬,他忽然擒住她的下巴,堵住了她尚未闭合的嘴。
这个吻尤为的激烈,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深入急切。那强烈迸射出的感情像是喷薄的岩浆,能将一切化为灰烬。傅长安在他手里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脑子是木的,表情是空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傅长安觉得胸腔的空气都被抽走干净,马上就要化身阿飘去阎王殿报到了,嘴里忽然被渡了一口气。
符白岩周身戾气全消,好笑又无耐,“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连呼吸都不会了。”
傅长安缓缓回魂,看清了眼前人,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也意识到腿脚都是软的,她的腰被符白岩托着,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人,还是有些懵。
“动作快点。”符白岩的目光还在她脸上,却说了句让人十分费解的话。
“是。”不远处有人答话。
傅长安动了动脑袋,才发现不知何时门口站了两名宫人,也不知看了多久,现下都低着头,手脚僵硬的往屋里走。顺着她们的方向,停在她靠墙三个身位的柜子前,柜子门已开了半扇。宫人们目不斜视打开另一扇,扶着崴了脚的金珠公主出来。公主都没敢看她,侧脸通红。料想就算没看了个全过程也听了个全程。
傅长安已经没有思想了。
脚步声渐远,吱呀一声轻微响,宫人们还善解人意的带上了门。
符白岩捏着她的下巴,“咱们继续?”
傅长安像是猛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一哆嗦,甩开他的手,“符白岩?你是符白岩吗?”
符白岩不解何意,微微偏头。
傅长安蹲了下身子,从他腋下钻出来,符白岩一下子没抓住,她比泥鳅还滑溜。
傅长安用手背擦了下唇,破了皮。
她竖了眉毛,一脸嫌弃,“你亲我干吗?”
符白岩双手抱胸,一只手有节奏的轻拍另一只胳膊,就这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傅长安被他盯得越发不自在,“我就当你被之前的你影响了。”言下之意,刚才的你不是你,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往后好自为之吧。傅长安虽表现的云淡风轻,满脸不在乎,到底心里冲击巨大,手脚都不灵便了,才刚走出去没两步远,又被符白岩捞住,困在怀里。
这次她真的感觉要自爆了,“你干什么?”
符白岩,“不懂?那我就亲到你懂为止。”
傅长安身子动不了,脖子一偏,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耳垂上,或许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要是像先前那样捏住她的下巴她也动不了,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她锋利的牙齿可不是摆设。
到底该说他太过狡猾好还是能看穿人心好!
“符白岩!”傅长安生气了。
一道炫目的光,升至半空,轰然一响,炸裂出绚烂的光彩,亮透半边天。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嘭!嘭!嘭!”
烟花绚烂,人间难得美景。
二人就这样保持着禁锢与被禁锢的姿势透过窗户观赏了一场绚丽无比的烟花秀。
“长安,你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仿佛这盛世的繁华、人间的热闹都与你不相干,你就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符白岩的声音幽幽响起,穿越时空的隧道,落在她耳边,让她不自觉忆起了那个雷电交加的风雨之夜,这个冷漠至极的男人坐在她的床边,不远不近,眉眼冷冽,表情阴郁。
“我有时候站在这,就这样站在她们面前,恍恍惚惚总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这些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美梦。梦醒了,一切都没了。唯有你,在你面前,我才能感到我还真实的活着。”
傅长安开始挣扎。
符白岩将她抱的更紧。
烟花落尽,一切归于昏暗。风吹过,屋内仅剩的一点火光,旋即熄灭。
“你知道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吗?”他攥住她握住缠丝剑柄的手,顺势抽出剑,带着她的手对准自己的胸口,“对,就这样,一剑穿心。”像是恶魔的喘息,一字一顿,“我自己干的。”
今夜没有宵禁,二更已过,正阳街上依旧人流涌动,尽显繁华。
俩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女子在人群中走动,其中一个略矮些,脸颊圆润,一张嘴说话就笑。另一个冷着一张脸,紧紧跟着矮些的女子。
沈多金从摊子上抓了个面具挡在脸前,忽然转身,“哇!”一声。身后的女子一点反应都没,眼神明明白白表达着:“无聊。”
沈多金挫败的放下面具,抱怨道:“傅长安,你真无趣!”
傅长安无甚情绪道:“我一直都这样。”
沈多金用胳膊肘撞她,“就你这样的怎么就让符世子神魂颠倒了呢?”
傅长安的脸瞬间就黑了,咬牙切齿,“他有病!”
沈多金耸耸肩,“哦。”
烟花放完,宫宴还没结束,沈皇后以多饮了几杯,身子略感不适为借口提前离席。实则是看不惯处处都要抢她风头的海妃。
风头这种东西毕竟是虚的,谁抢她都无所谓。只是海妃故意当着她的面缠着皇帝搔首弄姿实在是太扎眼了。皇后觉得她没当着众人的面吐给她看,皆因父母将自己教得好。
傅长安与符白岩不欢而散后,打算先回去歇着。
她有被符白岩吓到,一颗心狂跳不止。
符白岩也没说什么。江飞醒了,他要先处置他,还有那个柳姨娘也已经被都察司的人截住了。金珠公主心善,这两人不会特意问过她如何处置。皇后派人传了话,让他自己看着办了。事关公主名誉,越少人知道越好,连皇帝和吴太后那都瞒着了。
符白岩心领神会,这次宫宴,第一次没有教坊司护卫女眷就出了这样的乱子,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俩个女人逛着街,都有些心不在焉。
“长安,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长安被这一问,才意识到晚饭到现在都没吃。
“吃点什么吧。”
二人随便找了个路边摊,沈多金戳着筷子说:“我今晚跟你去卫所歇着吧,明早再回宫。”
傅长安迟疑道:“皇上……”
沈多金切一声,“他左拥右抱忙着呢,除了吵架他想不起我,你以为谁都像符世子啊那样在乎你。”
傅长安:“不是的。”在乎?我看像是发疯。
沈多金:“什么不是的?”
傅长安:“没事,吃面吧。”
俩人各自要了碗肉丝面,沈多金很快恢复精神,讲着笑话。
夜色渐深,大街上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隔壁桌说起了今日在戚芳斋看的最新回《欢喜债》,说者眉飞色舞,听者津津有味。
傅长安瞥一眼沈多金,后者冲她挤眉弄眼,低声道:“本来还以为下一回还要很久才出,现在已经有了,就叫《武林大会晏女侠拔刀相助,巧化危机白公子英雄救美》。”
吃完面,二人往回走。
半道上,傅长安忽然将沈多金往前一推,“快跑!”
话音方落,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其中一人道:“缠丝剑传人,我家主人有话与你说,想请姑娘与我们走一趟。”
傅长安哪与他废话。黑夜拦路,话再说的漂亮都心怀不轨。立时拔剑迎战,那几名黑衣人却只是避让,并不正面迎击,像是故意消耗她的耐心。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了。她悬空一剑刺去,忽地脑子一晕,半空中落了下来。
她中毒了!
“缠丝剑传人,我家主人只是想见你一面。”那人大概也看出来了,又笑吟吟的说了这一句。
傅长安反手一剑,划破手臂,顿时鲜血淋漓,整个人也为之精神了。杀气冲天道:“来啊!”
黑衣人不料她竟这般狠,都惊住了。
为首一人叫道:“哎呀,只是想请姑娘过去说说话,姑娘怎的如此自残?你好好一个姑娘,花容月貌的,留了疤多可惜。”
傅长安:“少废话,要打架就放马过来!”
“不打不打,”那人又笑了起来,听声音像个中年人,随即他手一指,傅长安看到沈多金被两名黑衣人从黑暗中架了出来,人已晕了过去,刀横在脖子上。
傅长安沉默,收剑入鞘,干脆利落的很,“不就是见你家主人一面嘛,走,带路!”
来人愣住,原本他以为少说也有一场口舌之战,纠结彷徨,劝说威胁再来个全套心理变化。
这,这也太措不及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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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诡异的气氛朝着更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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