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樯、唐德尧和朱晋三人赶到会议室时,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儿了。
萧樯刚进门,就看到坐在椭圆型会议桌下首,有过一面之缘的四位老人,正是他去同允堂还钱时碰上的唐老的故友,没想到他们也来了。感受到后者的惊讶,那四位老人也是向这边看了过来,目光触及唐德尧身后站着的少年,对萧樯也是和蔼一笑。
在桌子的四周,同样坐着十几个和唐老年龄差不多的老头和老太太,看起来都是一方医学泰斗或者说是某方面的专家。他们不认识萧樯,正以诧异的眼神打量着刚刚进门的这个陌生人。
他实在是显得太过于年轻了一些。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萧樯靠近唐德尧的耳边,低声道:“唐老,还是你自己进去吧,这里坐的都是长辈,我一个小辈,而且还是参加选拔赛的选手,不方便跟着。你去跟老朋友叙旧就好,我自己到外面溜达溜达。”
老友重逢,相信唐老一定和他这些朋友有很多话要说。萧樯知道自己在这里待着就是个局外之人,对于他们待会会聊到的话题根本插不上话,而且有他在,这些长辈说起话来也会有所顾忌。
与其因他一个人让大家都别扭,倒还不如不进这个屋。
唐老略作思索,终于颔首应着:“也好。小朱你陪着这小子,别让他走丢了,一会儿开完会我还得找他。”
“放心吧,老师。”朱晋笑着点头。
冲着那些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萧樯微微欠身一下,旋即转身,与朱晋一道离开。
迟来之人总要赔罪,唐德尧步入会议室,微笑着对在座的人一一打上招呼:“抱歉抱歉,下车之后朱晋和我带来那个小家伙打了两句嘴仗,所以来的迟了点。”
“别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儿都往小辈身上推,就你那德行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磨磨蹭蹭的,还总找借口。”不等唐德尧落座,坐在靠窗侧的一位老妇人便是先开了口。妇人已年过六旬,头发花白,额头上却没有什么皱纹,眉毛稀疏,两眼有神,只是眼睑下不少老年斑。因为身体不太好,她的动作有些迟滞,可偏偏脾气又有点急,说话声音大的很。
“好几年都没见面了,我还以为你夏老太太会说什么呢,没想到一张嘴就是这个,倒真是蛮符合你性格的。”唐德尧也没去辩解,反而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即使选拔的事情迫在眉睫,和故友寒暄两句的功夫还是有的。
他口中的夏老太太,便应该是朱晋先头所提过的夏姨。听得唐德尧的话,夏姨反以为荣地一笑:“那当然,我要不这么说,那就不是我了。”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碰到一起就掐架?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还这么幼稚,让那些小辈看见,成什么样子。”坐在夏姨身旁的老头开口道。他架着副老花镜,脸上皱纹纵横交错,更是显得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老人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所以即使现在后背有些弯曲,但他的身材身材依旧非常健壮,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死老头子,你跟谁一家的?你要是瞧我不顺眼,咱俩现在就离婚,你跟老唐过去。”夏姨推搡了老人一下,有些嗔怪地埋怨着。都这年纪了还像是年轻人似的,把离婚挂在嘴边,惹得在坐的众人都是不住窃笑。
老人也是闹了个大红脸,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的婆娘这么彪悍,他的脸上同样跟着挂不住了。也不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老人对着唐德尧呵呵一笑:“老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老李,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是拿你家这口子没辙。”唐德尧打趣道,他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用这儿埋汰他正好。谁叫这老头子刚才呵斥自己幼稚来着,他可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我本来还以为我们这些人这么久不见了,得相顾无言抱头痛哭呢,没想到还是和年轻那会一样,见了面就只知道打嘴仗。倒是可怜了我今天特意做的发型,都被你们给无视了。”坐在唐德尧右手侧的那位老人咂嘴说道。他白衣白裤满面红光,脑袋上稀疏的白发经过悉心的打理,估计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爱美的人。
坐在他对面的老头一手挡着眼睛,有点不敢直视的意思:“哎呀都看见了,那么几根毛抹来抹去,都反光晃我眼睛。”
“我晃瞎你的狗眼!”刚还在吐槽唐德尧三人打嘴仗,白衣老人这时候也掺合了进去。他的动作比起刚才那三人有过之而不及,说话的同时居然还跟着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看得众人一阵石化。
有谁规定了老友重聚只能躺在藤椅上数着余数不多好活的日子?
有谁规定了他们不能像年轻人一般嬉闹?
都没有。
众人哈哈大笑,开始互揭起短来。
愿青春不散,愿友谊长存。
朱晋带着萧樯去了门诊楼,那里是他经常用来组织手下演习的地方。先前没有去到会议室的那些年轻人,都是来了这里参观。朱晋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三瓶饮料,递给萧樯一瓶:“明天你们进行选拔的地方就在这里,趁现在我带你了解了解环境,也跟你说说这个选拔赛的流程让你熟悉熟悉。”
“朱叔叔,这样不是会耽误你很多时间么,如果你有事情的话就去忙好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丢不了。唐老到时候找我,只要给我打电话就行了。”萧樯接过饮料,拧开瓶盖便是喝了一口。
“不会,而且我还得给老师的宝贝孙女送一瓶。”朱晋扬了扬手里剩下的两只瓶子。
“那朱叔叔你还是跟我说说唐老这个孙女的事吧,她也是来参加预选赛的吗?”嗅着周遭刺鼻的消毒水味,萧樯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闻言,朱晋一挑眉头,含笑问道:“怎么,一听是女生就走不动道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不想在比赛前听一些有关比赛流程的事情罢了。要是都被你给说出来,这比赛不就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么?那多没意思。所以就还是聊点别的话题吧。”萧樯将饮料瓶的瓶口拧紧,高高抛起,那瓶子就来回翻动着飞上了半空,而后又准确无误地落回他的手中。
“你小子真是个怪胎。我得承认,即使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从乞丐到黑社会再到省内领导,我见过的人也自诩不少,但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回见。马上就要选拔了,其他那些人都是如临大敌地准备着,甚至都会抱团研究今年的选拔的考题,你却悠哉悠哉的在这跟我讨论女人。”
性子一向沉稳的朱晋,在萧樯面前也是忍不住变得话多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头,朱晋也是略微有些心安,他即使能够拿自己的经历和每次观看过选拔赛的经验在事前帮助一下萧樯,可萧樯想要拿到资格,最重要的还是看他自己的能力几许。说句难听的,如果萧樯的能力不行,朱晋就算把选拔的题目告诉他又如何?不过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罢了。然而现在看来,萧樯明显具有能力。
萧樯给朱晋的感觉,就像是......就是个异类,是个游离于三界五行之外,不受任何人管束的怪人。他活得自我又痛快洒脱,像是古代的大侠客一般,一壶浊酒,仗剑走天涯。
在现行体制下,有着各种各样的规则、约束和潜规则。就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将人紧缚,直至被缠绕得喘不过去来,纵然努力地挣扎,也没办法将这张网撕破一张小小的口子。
习惯了被条条框框所约束,朱晋都不禁有些羡慕这小子了。
“怎么好像说得我很猥琐的样子呢?”萧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一笑。
跟萧樯的这样的人相处,朱晋都不自觉地被感染了一些舒缓,笑道:“嗨,前几天我看我姑娘上网看电视剧,里面有一句话说的就不错,叫人不猥琐枉少年,正好适合你这个岁数的男生用。”
“......”萧樯无话可说,干脆又喝起了饮料。
没聊两句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地方,推门而入,两人走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用房间来形容似乎有些不太恰当,因为再大的房间也不会大不到哪去,用空间来形容好像又有些科幻,反正就是个挺大的屋子。
偌大的室内只摆了几排长椅,其他的东西大多都搬空了,应该是为了迎合这次医学交流会的选拔所准备的。萧樯有些惊奇,没想到在这医院的里面竟然存在着这么一出别有洞天的地方,难怪唐老要把位置选在这里呢,现在光这屋子里的人恐怕都上百了,别个医院,恐怕还真没地方供他们。
神游间,朱晋拍了拍萧樯的肩旁,四指握着饮料瓶,食指单指屋里东南方向的一处。那里扎了十来号人的人堆,朱晋说道:“看着没,那个就是老师的孙女,长得漂亮吧?”
“噗!”
萧樯定睛一看,一口饮料就飚了出去。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