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耀没走到跟前,还没听到黄毛小伙说什么,就听到妹妹的声音,“天下哪有吃白食的?恁嘴放干净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见有人冲突,一方还是漂亮妹子,周围的人迅围拢过来,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有人则啧啧出声。
文光耀不由分说,两手扒开人群挤了进去,人群中有人不服气,但一看他满脸的煞气,又把话收了回去。
他出现在大妹文光采身后,大妹没有看到他,兀自掐腰指着黄毛的脸。黄毛小伙个头上却与大妹差不多,在众人的起哄下,他脸上更是挂不住,见大妹犹自数落不停,火气也上来了,他突然向前一步,抬手想把大妹的胳膊打落。
文光耀反应很快,他马上一个箭步,右手一挥,格住了黄毛小伙的胳膊。文光采一扭头,脸上马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笑容,“哥!”这一声哥,饱含信任,饱含亲情,让文光耀心头一热,有他在,他就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自己的妹妹。
黄毛小伙刚才还有些不好意思跟女孩动手,见来了个大男人,一肚子火气马上转移到文光耀身上,他抬手一巴掌扇过来,嘴里骂道,“我日,傻比不你!”刚挤到前面的吴卓然口里不由出一声惊叫,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文光耀见他骂人,心里很生气,他不慌不忙,抬左手,扭手腕,起左脚,狠劲一扭一蹬,顺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一下子把他摔倒在地上,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黄毛小伙仰面栽倒在地上,头“砰”地一声摔在地面上,看热闹的人们马上自动向后移动起来,人群中出一声惊呼,再无响声。
看着黄毛栽倒,使劲爬了起不,却不敢再上前,文光耀就要拉着二妹离去,“等等。”身后有人大喊一声。
文光耀还没转过身来,就觉着自己的腰眼上挨了一脚,他站立不稳,一下扑倒在在前面一个看热闹的老人身上,老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也跌倒在地上,文光采也被他带得向前走了几步,幸好没有跌倒。
文光耀大怒,脸色立马变得青白,他手脚并用朝前快跑几步,一下子站了起来后才回过头来,显得颇为狼狈。
虽然他小心,可是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扩大战果。文光耀现除了黄毛小伙,又多了年青人,一个畅怀露膀,身上纹着一条青蛇,另一个却是一个又胖又高的年轻人,面目狰狞,头四周理得极短,只在顶上留下一片头,颇象个茶壶盖扣在脑门上。
练武,其实是对身体的力量、度、反应性、柔韧性、协调性的综合锻炼,打斗中很难也不可能再讲什么套路,全靠随机应变,经过散打的训练和无数次实战打架,文光耀很自信。
茶壶盖见这一脚势大力沉,文光耀却马上站了起来,也有些惊异,他看看青蛇,紧跟着上前,右手一记勾拳打向文光耀的左耳。
文光耀一下咬紧了牙关,电光火石中,他抬起左手一下抓住了茶壶盖的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又揪住了他的头,身体顺势往前一斜,右脚自然抬起来,外脚面“啪”地一声踢在茶壶盖的鼻子上。
鲜血立时从茶壶盖的鼻子里淌了出来,脑袋也被踢得晕晕乎乎,文光耀本想揪住他的胳膊和头再往前一推,那样他只能扑倒在地面上,他的牙齿肯定会被硬硬的水泥地面硌掉。
他想了想,还是把他往后一推,茶壶盖才勉强站稳。
人群中很静,大家都被惊呆了。
青蛇反应过来,他却不敢上前,他虚张声势地喊道,“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咋回事?”
文光耀见他畏缩,大声说道,“他欺负我妹妹,”他指着黄毛小伙,“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家动手。”
青蛇正想说几句什么,人群中有人开始说道,“你们几个吃白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刮风下雨做点小买卖容易吗?”这句话立马扭转了风向,大家都纷纷明里暗里数落起他们来。
青蛇一看情况不妙,打又打不过,说也没道理,自觉脸上也无光,他看看黄毛和茶壶,又看看文光耀,“你等着,有种你别走。”他撂下一句话,就往人群外面挤。
他率先挤出人群,茶壶和黄毛狠狠瞪了文光耀一眼,也跟着灰头土脸地走了。
这一场打斗看得吴卓然心惊肉跳,她虽然知道文光耀在连港火车站跟拿刀的痞子动过手,却是没有亲眼看到过,这次目睹了他的身手,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又高大了许多,她既钦佩又柔情地打量着他,不自觉地走上去靠在他的身边。
“走,大家让让。”文光耀却无心留恋此地,他现在就想早点坐上车离开,强龙不压地头蛇呢,这三个痞子肯定去喊人了。
大妹文光采从小跟着哥哥打架,早已见怪不怪,看着怒气冲冲的哥哥,她赶紧笑着跟了上来,“哥,恁啥时候到的?”
“俺啥时候到的?恁啥时候到的?恁干啥去了?”文光耀一肚子火气,两人的平原话却惹得吴卓然忍俊不禁。
文光采从小也怕这个脾气火爆的哥哥,她不敢象跟父母那样顶嘴,“哥,俺三班倒,差一分钟都不行,俺好不容易请下假来,心里也象着火似的,这不,碰到欺负人的了吗,”她转脸看见了吴卓然,“哥,这是嫂子吧?嫂子,恁好。”吴卓然脸上有些红,“你好。”
文光耀见吴卓然不好意思,忙说道,“先别说了,快走吧,要不回到家也快点灯了。”
文光采一把拿过吴卓然手里的东西,“嫂子,让我来,哥,你看你,净当甩手大爷。”
文光耀瞪了她一眼,自己快走几步进去买票,等她们二人在侯车厅里坐下,见文光采还不停地缠着吴卓然说话,文不耀打断她,“刚才那是咋回事儿?”
“我从厂子里出来,也没吃饭,就想买个烤地瓜吃。”文光采在市里一家大型化工企业,文光耀大三那年,她初中毕业,就直接走上社会,由于没有文凭,只能到企业里打工。
她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气愤起来,“俺还没付钱,那个黄毛就来了,拿起一块烤地瓜就走,俺看他不给钱,就把他喊住了。”文光采看看吴卓然,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净惹事,”文光耀训了好一句,“以后可不敢管闲事,别把你自个管进去。”虽然知道她的做法无可指摘,但一个女孩子,他不想她抛头露面。
“俺的娘哎,怕啥唻?站着的那些破男人家都不敢管,俺……”看着文光耀狠狠瞪她的样子,她又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可是停了一会儿,她终究忍不住,“咦,哥,你说这些鳖孙,净欺负人唻。”她又朝吴卓然说道,“嫂子,你看我哥多能耐,小时候谁也不也惹我!”她到底不忘夸奖自己的哥哥。
吴卓然看着这一对兄妹,耳朵旁响着他们的家乡话,感觉很有意思,等上了车,文光采把文光耀硬拉到另一张座上,非要坐在她旁边,一路上嘴里就没消停过,她这才感觉到这热情的家乡话让她有些吃不消,看来好东西不能多吃,有意思的话也不能多听。
到了唐谷已是下午五点多,文光耀直接打了一辆车,文光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还是她工作后才安装的。
“爹坐才臣叔的三轮车往路口迎我们去了,我们往村东边走吧。”文光采放下电话,吴卓然一听这个“爹”字又笑了起来。
三轮车在平原的农村,无异于龙城的奔驰宝马,文光耀小时候也曾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开着一台三轮车在地里驰骋,父亲文德顺和母亲范连英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能盖五间红砖红瓦的房子,而对于三轮车却从不敢奢望。
出租车开得很快,吴卓然与文光耀并排坐在车后面,风把她的头吹得乱飞乱舞,扫过文光耀的脸颊,让他感觉有些痒。
吴卓然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文光耀清楚她内心的紧张,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文光采回过头来看看,吐了吐舌头又把脸转了回去。
海西省西部温度较高,庄稼熟得也早,龙城现在正是秋收时节,而唐谷的小麦都已种上,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薄暮中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嫩嫩的绿色,生机勃勃,给人希望。
文家集就掩映在一片绿树中,粗粗细细的杨树环绕着村庄,勾画出起起伏伏浓重的绿荫,正值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升腾,文光耀就是闻着这个味道长大的,这才是自己的家,我回来了,他不禁看了看身旁的吴卓然,还带回我的媳妇。
爹和才臣叔正倚着三轮车抽烟,火红的烟头在薄暮中一明一灭。“爹,俺回来了,俺哥和俺嫂子在车上。”出租车刚停稳,文光采就跳下车来。
文德顺个子很高,但背有些驼,白也已谢顶,脸上皱纹密布,他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吴卓然,脸上笑得更慈祥,“来了?”他的声音不大,沙沙的,很是温和。
“大爷好。”他可比自己的父亲要老多了,象自己的爷爷,但看着他慈祥而又开心的笑脸,吴卓然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龙城人喊比自己父亲小的人叫叔叔,喊比自己父亲大的人则叫大大,或叫大爷,而连港则直接称呼大爹、二爹或者大爸,二爸。
文德顺的脸上笑得更慈祥,“恁娘在家做好饭了,饿了吧,走,上车吧。”
几个人爬上了三轮车,文光耀把出租车费付了,又对才臣叔笑道,“叔,又麻烦恁唻。”
才臣叔是个红脸的车轴汉子,干的是杀猪的营生,“咦,说啥唻,可不敢这样说,都是邻里邻外住着。”
三轮车在土路上飞驰而去,也辗起了滚滚尘土,无边无际的平原上,一条土龙在不停地向前滚动。吴卓然掩着鼻子,虽然被颠得一晃一晃的,脸上却很有兴趣地注视着村子周围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