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还想说话，旁边老同事瞪他一眼，对赵瑞禾说：“哥们，你住哪层？”
他们已经按下顾小絮的楼层了，看来已经知道她住哪里。
赵瑞禾想了想，随手按了个楼层后，把自己家钥匙交给顾小絮。
他给顾小絮发短信：去我家。
他又说：你家钥匙给我。
接钥匙时，他发现顾小絮抖的不像话。
他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两人，向他们投去疑惑的目光。好在电梯很快到达赵瑞禾按下的楼层。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集中在两人身上。
这只是种本能反应，却把顾小絮吓坏了。她像受惊过度的小动物，脑子里全是绝望，已经忘了该如何应对。
赵瑞禾便揽着她的肩膀，带她穿过人群。
眼看两人要离开电梯了，有人喊：“等一下。”
两人以为被人发现，俱是一惊。顾小絮几乎要落泪了。
赵瑞禾握她手的力气更大了。他挤出个笑脸，转身问：“有、有事？”
话才出口，他发现自己声音发抖。
一个扛着摄像机，肌肉线条练的很明显的男人笑眯眯的说：“相逢就是有缘，咱们留张名片呗。”
“你就住这里，说不定之后我们还要采访你的。”
赵瑞禾这才放松下来。他说：“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没名片。”
“我就在小区旁边开店，你们有需要随时来找我啊。”
说罢，拥着顾小絮走出楼梯。
他才松手，顾小絮察觉他的意图，重新握住他的手。
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一定要回去。
他装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大声说：“我有文件忘在楼上，你先回家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罢，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冲顾小絮眨眨眼。
他立即冲回电梯，小年轻投桃报李，替他按住开门键。
赵瑞禾去按顾小絮楼层，发现这个数字是亮的后，假装惊讶的问：“刚才只顾着聊天也没注意，你们要去这层？”
周围人察觉他话里有话，立即围上来，问：“你也住这层？”
“对啊。”赵瑞禾装出茫然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层空了很久，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本来是和我老婆住楼下的，前几天我妈和我家亲戚来，家里住不下，住酒店我又不放心，这才租了这间房，想着离得近，也好有个照应，而且比住酒店便宜。”
小年轻好奇：“那你这是……”
“这个短租，还没到期。”赵瑞禾满脸惆怅，“小伙子，等你结婚就知道了，独处的时光有多宝贵。”
话音刚落，几个已婚人士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电梯很快到目的地，赵瑞禾带着众人下来，很热情的带他们参观这一层后，淡定的溜进顾小絮房间。
锁好门后，他脸上笑容一僵，靠着墙壁，滑座到地上。
虽然之前在女人堆里也会说谎，但戳穿了只是挨泼。
今天可不一样。今天这种情况，不能失败。
他叹了口气，上半场演完了，还有下半场。
因为腿软，他试着两次，才站了起来。
他对顾小絮家已经很熟悉了，很快找到她的药，又拿了些日用品。
他没立即出门，而是在门口想好应对的说辞。
这时门突然响了，赵瑞禾吓了一跳。透过猫眼一看，是小年轻。
小年轻指着不远处的肌肉男人，“我师父说，你能不能给我留个手机号码，方便咱们联系。”
赵瑞禾犹豫片刻，把号码报给他。
他才想关上门，小年轻又有些腼腆的问：“能，借用一下你家卫生间吗。”
顾小絮家没有过多装饰，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姑娘家。
赵瑞禾抱歉的说，“对不住，厕所堵了，不大方便。”
他看起来很愧疚，年轻人先不好意思了，“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就走了，我还能忍。”
关上门后，赵瑞禾舒了口气。
他在冰箱里翻出几瓶矿泉水，出门前，又复习一遍编好的谎话。
看门那瞬间，他立即换上笑容。
他把水分给外面游荡的记者，然后礼貌的和他们告别。
他坐电梯回到顾小絮离开的那层楼，然后步行爬到顶楼。
顾小絮焦急的在玄关走来走去，那只被她喂过的大橘觉察她的不安，不住蹭她的腿，试图安慰她。
听到敲门声，一人一猫都吓一大跳，顾小絮来到门口，试探道：“赵瑞禾？”
赵瑞禾回答：“是我。”
她立即开门，“那些记者，想干嘛？”
赵瑞禾安慰她，“他们很快会离开的。”
“你不要担心，我已经给你弟弟发短信了，他最近会注意的。”
他说：“不过，为了安全考虑，你可能要在我这里住几天了。”
他打吧大橘抱起来，塞进顾小絮怀里，“有它陪你，你不会孤单。”
那天之后，顾小絮向书店请了长假。
赵瑞禾把卧室让给她，并且每天都叮嘱她吃药。
顾小絮的日子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可以撸猫，她似乎过得比之前更惬意。
至少，在赵瑞禾面前，她是这样的。
在赵瑞禾这里住到第四天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想起来那些栓狗链的日子。
赵瑞禾家视线很好，从窗户望出去，能看见整个城市的风景。
远处的海蔓延到天际，无边无际，似乎能流向了整个宇宙。
今天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顾小絮却能认出，那些星体的轨道。
她拥有浩渺银河，她却只能呆着这个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子。
她看向大门。
赵瑞禾的门是浅绿色的，挂了搞怪的短门帘。比周来福家那扇长满霉斑的门要漂亮许多。
但她依旧被困在屋子里。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她从没走出那间充满屈辱的房子。
她已经拼命向前跑了，但还是留在原地。
顾小絮觉得很累。她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依明本来说好下午来看她的，但他却爽约了。
他在电话里说，是老师临时加课，今天可能要熬通宵。
顾小絮听得出来，他在说谎。但她没有拆穿。
她像往常一样，温柔的安慰他。只是等挂了电话，她低声笑了出来。
赵瑞禾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顾小絮说：“只只给我发的笑话，很好笑。”
自从知道顾小絮就是安喜乐后，林嘉乔便每天给她发几个冷笑话，或者是一段积极的话。
林嘉乔也想过来探望顾小絮，但她也知道，自己那些轻飘飘的安慰根本起不了作用。
于是，她便用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关心。
顾小絮最近一直郁郁寡欢，赵瑞禾见她笑了，自己也很高兴。他凑过来，“给我看看，有多好笑。”
但手机上根本没有笑话。林嘉乔今天只发了段励志的话。
而顾小絮依旧在笑。
赵瑞禾神情严肃起来，“你今天吃药了吗。”
顾小絮的笑声停止了。
很突然的，她尖锐的问：“我不能笑吗！”
“我现在连笑的权利都没有吗。”
她声音很大，大橘吓了一跳，从他们身边逃走了。
赵瑞禾赶紧安慰她，“对不起小絮，是我说错话了。”
“我不是顾小絮，我是安喜乐！”
顾小絮似乎用尽所有力气喊出这句话，她声音又尖又厉，最后几乎破音。
赵瑞禾吓一跳，立即跑到门边，从猫眼看走廊。等确定那些记者没听见后，他才重新回到顾小絮身边，轻声安抚她。
顾小絮面无表情的坐了许久，突然就落泪了：“你为什么道歉，明明你才是最无辜的人。”
“你本该，活的很潇洒的，却被我连累。”
“该道歉的人明明是我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我突然变的很奇怪，我，对不起——”
赵瑞禾把她拥在怀里，“我心甘情愿。顾小絮，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这时夜已经深了，赵瑞禾提议，“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你在家呆了三天了，我们去逛街吧。”
顾小絮有些犹豫，“可是，那些记者——”
赵瑞禾说：“没关系，冬天穿的多，你戴上口罩和帽子没人认得出你。”
大厅里还守着不愿离开的记者。
顾小絮被赵瑞禾裹了个严实，两人手拉手，大大方方从他们眼前路过。赵瑞禾甚至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成功骗过记者，两人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乐。顾小絮拿食指戳了戳赵瑞禾的掌心，
赵瑞禾握住她的手。
最近经常下雪，路上总是白白的，被路灯昏黄的光一照，温柔中带着些浪漫。
小区门口有家麻辣烫，赵瑞禾说：“咱们去吃个晚饭吧。”
麻辣烫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十分健谈。赵瑞禾是这里的常客，他向他们介绍顾小絮，说这是他女朋友。
摊主夫妻很高兴，说今晚给他打八折。
顾小絮才摘下围巾，一个扛着摄影机的人匆匆跑进小区。她立即僵硬了身体，赵瑞禾忙安抚的拍拍她的手，随即帮她解下围巾。
摊主夫妻并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丈夫抱怨：“这群人整天还有没有正经事，天天举着机器拍来拍去，也没人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