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当前bug:「燕承启」已丧失生命体征】
【请您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系统冰冷刻板的提示音姗姗来迟,宛若刻意为之,教本就焦灼的孟秋愈发心头火起。
“……bug死了?”她咬着牙根,问出口的语气嘲讽而尖锐,“这下你倒愿意出声喽?之前那么久,都在背地里躲着看戏?”
主系统不曾到场,唯独留下个智能程度欠佳的子系统,一板一眼的回答她,【因于史实发生变更,影响数据观测,造成的消息延迟请您见谅】
“变更?那不是早就有了的吗?呵……”孟秋笑得极尽阴阳怪气,“你们也是厉害,非得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判定偏离?”
她火冒三丈,系统却寡言少语没个回应,偶尔一两句,还答非所问,各不相干,令她气不打一处来。
“所谓‘史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真的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且需要纠正的吗?”
“二殿下既然是重生者,那以往和如今的轨迹全然不同,这就不属于误差吗?对现下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影响?”
“已经变更后所造成的空缺,是由谁来填补?将对史实产生哪些改动?”
“……你们,”孟秋话音略微发颤,忍耐着极大的愤怒,再怒极反笑,一字一顿的说道,“其实你们根本不在意那劳什子的主线任务吧?”
尽管孟秋并不晓得它们的真实意图,时至而今,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了。
若主系统真真儿是站在燕承南这边的,当前位面又怎会将宿主与bug一视同仁?统一驱逐?只怕是一丘之貉!差别在于bug的无从遮掩,和主系统的假借名目!
另有燕承南。凭借孟秋所知、所见的,主系统的确同他无甚冲突,更一再教孟秋去为他献身。但倘如寄体可供挑选,那她何苦每回都落得个凄惨收场?况且它们亦无从中调协的意思,恰恰相反,正是主系统,数次规劝她小心谨慎……假使它有益燕承南,何至于此?
另有所谓史实、自洽。主系统深得真传,说话多是真假参半。
孟秋打从起初便尤其不解,既然她此行的主旨就是维护正史,那主系统为何不愿与她透露实情?它设立权限,美名其曰达到目标,则解开一段实情。孰知它究竟是真真切切难以让孟秋晓得,还是防备着一众宿主?
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她被迫无奈,气得破口大骂,可发泄过一通后,碍于不被搭理,也唯有继续沉默着,等待燕承南。
她忧心忡忡,暗恨自个儿毫无用处。
燕承南进得内殿之中,隔着丈余看向榻上,却见前不久在宴席里还鲜活的二弟弟,如今已然生命垂危。
“……”他心底莫名地一坠,下意识走近几步,又被侍从连忙拦住,低声劝阻。无言的片刻后,他询问一旁御医,“情况如何?”
“怕是不大好……”
庭院中雷鸣震耳,骤雨疾风忽至,像是在哀叹着人间呐,可怜矣。
于静默等待时,燕承南恍惚发觉,哪怕他到来前早已做好准备,但还是和亲眼所见相差甚远。相识十余年的兄弟气息微弱,面上透着死气,教他从五脏六腑内隐约发寒,各处通达,传递至四肢百骸。
这是宁以性命相赌,也非要……将他拉下来?
他乍然明悟,在霎那间竟悲凉得难以自禁。
舍得一死,只为令他声名败坏,担下残害手足的骂名?哪怕皇帝经此一事,对他暗自看紧,生出些许的隔阂,乃至收拢权势?抑或无缘故的,让他背负血债,决绝如斯?
……值得么?这便值了一条命?
燕承南不敢置信,却还不等得个结论,就亲眼目睹着御医跪遍满地,朝他叩首请罪。
“臣无能,未能救回誉王爷……”
“……臣等无能,殿下恕罪!”
“什么?”
片刻的鸦雀无声,他上前走到榻边。步履沉稳,不见半点儿匆促,仅有探往燕承启鼻端的手指带着些微的颤。让谁人都无从觉察。
大抵是这般收场过于突然,直教他心生荒唐。
不留予燕承南过多地,去悲哀难捱的工夫,回禀皇帝后,一干人等依次退下,他遂也跟着踏出门去。
“……查!”就算皇帝历经世事,丧子,亦是头一回。他勃然大怒,将案桌上的物什扫落在地,接连发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务必给朕找出真凶!”
唯唯诺诺的应答声罢,燕承南逐渐回神。
他了然于心,既前景尽已布好,这一场戏,只怕是难以收场了。
念头刚兴不久,便倏而听闻殿堂里闯进个侍婢,手持甚物什,尖利着嗓音吵闹起来。
“当朝太子残害兄弟!”
“为自保竟敢杀人灭口!”
“陛下!陛下!求您救王爷一命啊!”
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响中,惊呼、叱骂,清晰可辨,有谁连叠喊道,“誉王已去了!”
紧接着,还不等那侍婢被拦下,又骤听她悲痛至极的惨叫一声,朝着旁边疾疾扑去!一下闷响,“砰”——!
“不、不好!”
“这婢子撞柱自尽了!”
依稀传着几下叫喊,仿若一群人呼啦啦赶过去,再一群人闹嚷嚷凑过来。
但见楹柱旁流淌着一大滩的血迹,以及跌倒在侧,血如泉涌、瘫软如泥的那个侍婢。侍婢携来的信件被一概奉上,经得验看,送往皇帝手中。
不远处,燕承南发觉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
“父皇……”
“跪下!”
话音初起,便闻一声厉喝。
燕承南并无迟疑,当即恭敬屈膝跪倒,却依然压不住皇帝的震怒。一个瓷盏子径直对他砸来,用力不曾收敛,狠狠砸到他额角处,哗然倾洒,劈头盖脸泼了满襟。
“喀嚓”!
茶盏落在地砖上,砸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他仍自端正峻立的跪着。
额角传来细微钝痛,足可见的小片泛着淤青,他只是轻蹙眉头,敛目垂睫,毫无半句怨言。在皇帝盛怒之下,他巍然不动,也因此更引得皇帝气恼。
继那瓷盏子后,皇帝将几封书信扔在地下,面色冷得近乎凝结,“好啊!好一个太子!朕予你私权,你便拿去对付手足?他又有甚么值得你戒备的!”
而燕承南膝行着拾起那些信件,却见是前段时日,他暗中查探誉王府一事。
——反将一军。
天家人,个个儿皆有疑心病,从无谁是纯良的。但此事搁在寻常,倒也无足轻重,唯独放到现如今,就衬得燕承启的心计之深重、脾性之冷酷。
燕承南不好辩驳,便不多说,跪拜着道,“当务之急,乃是揪出投毒者。”
在皇帝冷沉的注视下,他默不作声。
“去查!去查!”皇帝疾声呵斥,怒不可遏,“今日内,朕定要得到个结果!如若不然,你们便提头来见!”
满殿上下噤若寒蝉,无不遵从的。
皇帝不作声,燕承南则不得起,静静在旁跪着。
风雨仓促,教偌大的殿宇里竟有些凉意。他脊背如松柏,分毫也不见屈折,仅有面上略有些泛白,显出他遮掩下,心绪起伏之剧烈。
于他意料之中的,此事真相大白得过快,似是蓄意谋算的一般。
底下人押着好些宫娥、内侍,哭得涕泪满面,辩解着此事与他们不相干,乃是誉王所为——是誉王自个儿毒杀自个儿。
皇帝被这结论气得发笑,“好!甚好!”
即使事实正是如此,但言及语句却太过虚假,仿若是在拿皇帝当傻子耍。偏生用计的燕承启虽急于求成,并无权势,但将皇帝的心思拿捏得极稳。
攻心,当得一击必中。
“父皇明辨。”燕承南伏拜下去,既不多做求情,也不再去解释。他脸色愈发苍白,在眉尖浅淡的蹙起里,等同掩藏不住的,露出少许,几近哀色的轻微痛楚。
这抹情绪一掠而过,被他一概压下。他叩首在地,额头触及冰凉地砖,刺刺得惊地他脑仁发疼。
“此事存疑。”皇帝未曾多说旁的,亦没让他平身,而是就这般晾着,自行拂袖离开,“再查。”
小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整整五个时辰。
从午后乃至深晚,夜色深沉如墨般,漆黑浓郁得有些骇人。
想必是燕承启所作所为,从头至尾摆在皇帝案上,一切都合理且通顺,全然与他毫无干系。也正因此,虚假得宛如刻意做戏,才教皇帝觉得被人愚弄。
更觉得是他这个东宫太子手眼通天,联和内外一并将疑点洗刷干净,不露半点儿破绽。
庄温瑜匆忙赶来,抬手要扶他,却被他拂开了。
“……无碍。”他掌心撑在一旁花几上,摇摇欲坠地稳住身子,面上毫无血色,连唇也淡得近乎泛白。勉强缓过几口气后,他轻轻喘息着,嗓音低哑的问着,“局势怎样?”
“您毕竟是当朝储君。”庄温瑜温声答着。
故而,皇帝罚他至此,便也差不多了。倘如再严厉,则有损的是国威。
何况他绝非不占理,一桩桩、一项项,皆已表明,此事和他并无瓜葛。只是皇帝自个儿不愿意信罢了。
燕承南不明就里的笑过一下。
心底的暴虐如潮水般翻涌,被戾气几度淹没,复又在期间,脑海中骤然闪过孟秋的笑靥——
他几经按捺,方才将那股情绪压制下去。
“罢了……”他掩唇低咳着,话音轻得近乎难以听闻,语气里是含着疲倦的乏意,“……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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