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舞期间,我和蒙老师一起创作了舞蹈《反弹琵琶》,蒙老师说,这是是敦煌艺术中最优美的舞姿,它劲健而舒展,迅疾而和谐,要把高超的弹奏技艺和绝妙的舞蹈本领优雅迷人地集中在一个舞者的身上,而这支舞蹈,他希望由我一个人完成。我们夜以继日的排练,从神态、体态、舞姿一点点刻画,一点点调整。
一天下午的课结束后,蒙老师如往常一样把我叫到练功房练习手持琵琶。突然,心毫无征兆地疼起来,我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琵琶应声而落,摔断了琴柄。蒙老师本来就离我不远,更是飞快地伸出手接住我,由于我已浑身无力,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他一手搂着我,一手却正好支在断了的琴柄上,顿时鲜血直流。他却顾不得许多,和大家一起把我送到医务室。但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休息上半天就好了,而是昏迷不醒,直接被送进了省城医院。
醒来已是两天后,睁眼所见,却是蒙老师被包裹地像个大馒头一样的手。心里一惊,想立刻坐起来,却浑身无力。我的动作牵动了趴在我病床边休息的他。
“你终于醒了”,蒙老师略带沙哑的声音里全是惊喜。
“您的手……”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傻丫头,你没事就好”。他用另一只手帮我擦掉眼泪,安慰道。我却清楚地知道,他对形象的在意,怎么能够接受手上留下疤痕。他却全然不顾及自己,而是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去拿饭盒。我却没有接他的话,心里无比地自责,嘴上却下意识地说,“我想回家。”
蒙老师愣了愣,片刻就缓过神来说,“医生说你这个情况,醒来还要再观察几天才能回去。不过你放心,我去安排。”然后就转身出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护士给我送过饭来,说蒙老师留话说让我安心休养,等过几天我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再来接我。
接连三天,都没有见到他。却是出院那天早上,他早早便来了,深陷的眼窝像是熬了好几个夜的样子,仍是沙哑着嗓子,只说,“小悠,我们回家。”
我有些讶异,“回……家?”
大巴车一路把我们带到爷爷家小县城的老汽车站,从爷爷去世,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地方——老汽车站旁的那处小院子。我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那些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时光,点点滴滴涌上心来,顿时泪流满面。
蒙老师回过身,看着驻足不前的我,伸手过来牵住我的手,“你说要回家,我想就是这里吧,走吧,我前几天过来收拾了一下。”
推开有些斑驳的铁门,看到熟悉的院子,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起来。蒙老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心里的思念都化成了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等我稍稍平静后,蒙老师帮我开开屋门,迎门的条案上,仍然摆放着爷爷最爱的瓷瓶和木钟,我在爷爷最爱的躺椅上轻轻坐下,就好像回到了爷爷的怀抱。
“小悠,我帮你在学校请个病假吧,你好好休息一阵子,那个舞,不行就算了,难度太大,太辛苦,你这个样子……我……”
“不,我要跳,我不要休假,我没事,我不累,我只是……”我一下站起来,着急地争辩着,我好害怕错过这段美丽的舞蹈,更害怕就此失去了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
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我好害怕,小悠,我真的好害怕,你这样昏迷好几天,你这样疼,我怕会失去你!”
我一下子怔住了,那温暖的怀抱太让我依恋,我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不会的,我舍不得你的!”我忽然感到他手上的力度大了,更紧地抱住我。
“我不会放弃的,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要把《反弹琵琶》带出学校,带到更大的舞台上去,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对不对?”
蒙老师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他低沉地说,“比起舞蹈,我更在乎你。”
一瞬间,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化作温柔的蚕丝,轻轻密密地环住我们,整个世界都顿时温暖而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