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再次醒来,还未开眼,耳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得沉,也不知他几时回来的,身上还穿着衬衫西裤,就这么躺在她的身侧睡着了。
她不敢动,怕吵醒他。
转了转头看时间,7点45分。
他说八点要做最后定夺,所以他还可以再睡10分钟。
她侧过脑袋静静地看着他睡着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辛苦地工作着呢?
其实男人有了他这样的事业与成就,赚钱已经不是最终目的。
他只是走他自己想走的路,做他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并且享受这个过程。
小手悄悄地抬了起来,伸出食指,隔空描绘着他英俊的侧脸,眉毛,鼻尖,嘴唇…
原本睡着的男人不知几时已睁开眼。
“什么时候醒的?”
“起来啦。”她推他肩膀。”去洗操换衣服。”
陆怀远被推进浴室里,叶臻站在衣柜前为他挑选等会要穿的衣服。
橱柜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两排剪裁讲究的衬衫,颜色是他在商务出行时惯穿的白色,蓝色,灰色,还夹了两件黑色。
每种颜色都拿出来比了比,最后挑了一件浅蓝色,一件灰色出来。
挑好衬衫又去找领带,袖扣,袜子,马甲,西装外套,全都摆放在床上,站在床边摸着下巴看着。
“想什么?”
一双结实的男性手臂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男性清爽好闻气息钻入鼻尖。
她侧过头:“我帮你把衣服拿出来,你喜欢哪一套?”
男人扫了眼摆在大床上的衣物,低笑一声:“你挑哪一套,我就穿哪一套。”
叶臻拉开男人环在腰间的大手,俯身身前挑起浅蓝色的衬衫:“这件。”
“好。”
“然后配这个……”
她指了指黑暗红色条纹领带,然后又拿起藏青色西装转身过来,他已经套上了衬衫,正在扣扣子。
“手臂还疼吗?”
她看了眼面料下手臂受伤的位置。
“不碍事。”
男人不在意道。
女孩嘴角弯了弯,将领带拿过来,站到他身前,他微微屈了屈身让她将领带从脖子子绕过去。
纤白的手指灵活地系了个漂亮的温莎结,她自己也十分满意。
不到三分钟,男人已经整装完毕,一身正装,庄重沉稳又不失风度。
“好了,去换套比较正式的衣服,吃个早餐,九点到会议室来,下午两点我们准时到那边。”
他轻声交待。
“要怎么正式?”
平时工作,跟着他公务出行,她也会穿套装,但都偏向于休闲风格的通勤套装居多,后来安女士给她订制的职业装,走的也都是优雅又不乏年轻女孩的青春柔媚气息的线路。
那他特意交待的比较正式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陆怀远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慢条斯理道:“公务套装吧,最后一个衣柜里面有,你自己挑一套喜欢的。下午你来给nsa的董事及管理层展示我们的收购方案及战略发展计划。”
说着,在她额上亲了一记后便往外走。
叶臻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狂跳。
他说什么?
让她在谈判桌上展示他们的收购方案及战略发展计划?
这不是应该由他或邵百川亲自上阵的吗?
在那种严肃又残酷的场合中,他怎么会把这么个艰巨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他真不怕她搞砸吗?
他不怕,可她怕啊!
—
八点五十分,叶臻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却惊讶地发现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陆怀远一人手里握着一杯咖啡,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
听闻声响,他转过身来看向门口站着的女孩,眼底闪过一抹掩不住的悦色。
他举了举手中的咖啡杯,嘴角微扬:“叶小姐,今天非常漂亮。”
他眼中的女孩,一身特别定制的两件式职业套装,上身是简单的一字领设计,只露洁白修长的天鹅颈,娇俏动人,下身裤型设计凸显她笔直的双腿,腰部的蝴蝶结设计飘逸灵动,在正式之中透着浓浓的时尚气息。
她站在那里,眉目精致,会议室里灯光透亮映着她的雪肤花貌,添了唇彩的红唇如同盛放的玫瑰。
“靓不靓?”
她努力地将心头的紧张压了又压,朝抬步向她走来的男人轻声问道。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抬手,大拇指轻碰上她的脸颊,肤若凝脂。
“怎一个靓字了得?”
他低头,唇碰上她额头。
身后传来的轻咳声让她红着脸轻推他:“开会啦!”
“没事,还有五分钟,你们继续。”
身后传来邵百川带笑的声音,还有他转向离开的脚步声。
“早安吻,他不介意。”陆怀远放开她,细细地看着她脸蛋。
“上妆了?”
“昨晚没睡好,没资格素颜,怕给陆生丢脸。”
“这样会让我想把你藏起来。”男人低笑。
口红越擦越花,却也是越诱人。
“干嘛啦?”
他声音低哑:“抱歉,弄花你的口红了。”
“我去补。”她拉下他的手要走,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用了。”
说着,掏出手帕,将她唇上的口红全都擦掉,露出原本粉色红唇。
“这样就好。”
“两位,开会时间到了。”
邵百川一行人再度到来。
-
从陆怀远在休息室里宣布要让她在下午的竞价谈判中展示他们的收购方案及战略发展计划开始,叶臻的心就一直高高地提着,整个人紧张得不行,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听着他对方案的最后敲定,他每说一句话,她的心似乎就咯噔一下,握着笔的掌心布满了汗水。
“这么紧张?”
男人的手掌轻按住她肩膀时,她才意识到投标前的会议已经正式结束了,再过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前往nsa竟标委员会指定的酒店。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她抬头望着陆怀远,四目交接——
他的沉稳,她的不安。
“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紧张,可我还是没有信心。”
她初出茅庐,这是她第一次跟项目,才刚刚熟悉流程就要给她这么一个任务,她怕搞砸。
这个项目,大家共同奋斗了两个多月,到头来若是她的原因而失败,她不但辜负他对她的栽培,更辜负整个团队的人……
然而,她现在因为自己信心不足而想要推掉他要交给她的任务,又何尝不是辜负他对她的栽培?
叶臻此时,内心充满了紧张,不安,内疚,交织在一起,让她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许多。
“臻臻……”陆怀远从她的眼神,表情,还有动作知她此时的矛盾与挣扎,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抱歉,是我没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既然这样,那下午这个任务还是我来。”
她很聪明,学东西也特别快,他愿意放手让她去做,不管成败,只想让她在这条路上更快更稳的成长起来。
nsa的案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项目而已,没有了就没有了,一切结果他来承担。
但他没想到,竟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是啊,她再聪明能干,也不过是个20出头的小女生,大学还未毕业,这才是她第一次正式跟项目,还是这么大的项目。
会紧张,很正常。
事实上,她的表现已经超出他预计的太多。
是他过于着急了。
“不许胡思乱想了。我们去用餐。”
他将她牵了起来,离开会议室。
“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她拉住他手,抬头看他,想从他眼神,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但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叶臻轻咬着唇不说话。
男人嘴角弯了弯,笑了。
伸手摸了摸她头顶:“项目成败的概率是一半对一半,而不是取决在个人上面。我第一次做项目时,整个团队忙了大半年最后还是没成交。”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叶臻吸了吸鼻子。
“这不是安慰,是事实。那也是我第一次上台做方案解说,在座的个个都是久经商场大佬与精英,每个人都用挑剔的眼光看我,看az,觉得az派这么个代表出来不是藐视他们就是实在无人可用……”
“az?”第一次听他谈起他的第一次工作经历,叶臻好奇不已。
“我任职的第一家公司。”
“那时候你多大了?”
他顿了顿,“18岁。”
叶臻:“……”
十八岁就有公司聘他,还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看出她的疑惑,他淡淡解释:“是大学同学家里的公司,我们几个都进去了,年少轻狂,跃跃欲试,结果忙活了大半年也没能拿下项目。”
听着是一个失败的案例,但他语气却是轻松得不行,还带着一抹对年少轻狂岁月的感叹。
她抬着眼,直直地望进他眼眸深处,隔着18年的漫长光阴,与正当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少年相遇。
“你那位大学同学,是不是米凯琳小姐?”
陆怀远挑了挑眉毛,伸手,捏了捏她脸蛋,笑了。
“是。”他牵起她的手。“不知午餐有没有酸甜排骨,晚了就吃不到了。”
“陆怀远,我不爱吃酸甜排骨。”
“是吗?”
“是。”
“呵呵……”
……
下午1点50分,陆怀远一行人提前十分钟抵达酒店多媒体会议室。
他们到的时候,另一拨人马已经坐在会议桌旁,叶臻对他们很陌生,想来他们便是m&c基金的人。
双方有礼地以眼神招呼过后,陆怀远率一行人往他们的位置而去。
刚落座,许泽玮与叶国礼一行人也随即到达,算是老熟人了,客气地寒暄两句后也各自落座。
这时,nsa的董事及高级管理层在庞董的带领之下鱼贯而入。
hy,m&c基金及x&y联合投资的三方代表一一向前同庞董寒暄。
会议由nsa全球执行总裁雷克先生主持,发言全程都是英语,若不是有同声传译,许多专业与生僻的词汇绝对会让她一头雾水。
简短的会议结束后,就是他们三家公司竞争性谈判时间,他们要向nsa的董事及股东代表、管理层详细解说他们的收购计划以及并收购完成后企业的管理与未来发展。
谈判用了抽签的方式决定顺序,第一是m&c基金,第二是hy,第三是x&y联合投资。
m&c基金的代表打开笔电,开始展示他们的收购方案及未来发展……
叶臻听得很认真,在他们的详解过程中,对比两个方案之间的差别之处,最后最关键的就是收购百分比及收购价格。
m&c基金给出的价格方案是每股85元的现金,15元的支付优先股及10元的可转换债券收购nsa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解说完毕之后,m&c基金的代表放下鼠标,朝两家未做解说的代表点头致意。
nsa的董事及股东们对m&c的方案交头接耳一阵后,便轮到hy。
陆怀远站了起来,朝所有人微笑道:“几日前因意外导致手臂受伤,行动不便,所以今日请我的助手叶臻小姐与我一起为大家做解说与展示。”
叶臻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他,心跳变得又快又乱起来。
之前,他并没有这样要求。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她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在她震惊的眼神之中,他将面前的笔电推到她眼前。
笔电冰凉的触感让她迅速回神,抬眼,视线与他撞上,浅浅的笑意在他眼底涌现。
那一瞬间,叶臻觉得自己狂乱的心跳慢慢地恢复平稳,散失的勇气在他带着笑意的眼底一点一点地回来。
桌子底下,他伸手出来,按了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熟悉的温度在此时给了她鼓励,给了她力量,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在他眼中,在他身边成长。
他的笔电在她面前,他看都不用看便用流利地将他们的收购方案侃侃而来,同声翻译也同时将中文翻译成英文
整个过程陆怀远神色自若,沉着稳重,坐在他身边的叶臻全程与他配合无间,他讲到哪一个方案细节,她同时将其展示在清晰的屏幕之上。
在宣布收购百分比及收购价格之前,他双手交叉,目光直直看向庞董缓缓道来——
“我们hy承诺,每年将会分别投资至少十个亿的基础研发金额到三个研发中心,并保证每个研发项目顺利进行。”
每年分别投入十亿的研发费用,三个研发中心加起来就30亿……
在场所有nsa的董事及股东都为之震惊了,就连许泽玮他们也震惊不已。
他们都知道,陆怀远不是自大狂妄,他确实是有这个底气与能耐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对nsa如此不惜血本,简直是誓在必得。
nsa研发中心正在进行的研发项目,几时能出成果没人能预测,所以,他们绝无可能像陆怀远一样,开口做出这样的承诺。
但是他们最关心的依然是hy的收购百分比及收购价格。
陆怀远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顿了顿,转头望向身边的叶臻——
叶臻明白他的意思,清脆的女性嗓音在会议中响了起来——
“我们hy给出的价格方案是……”
“……购入nsa百分之八十五的股份,要求绝对投票权……”
“……hy会与管理层合作,但不会放弃公司控制权……”
“……hy尽量保持公司的完整性……”
“……hy承诺,保证nsa员工五年的工资与福利……”
……
“叶生,你女儿,不错。”
许泽玮俯身过来在叶国礼耳边低声道。
叶国礼看着正在有条不紊做方案解说的女儿,音色干净清亮,神情冷静沉着,而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让他心中更是骄傲不已。
漫如,我们的女儿,她很能干。
-
会议结束之后
nsa某位董事走向陆怀远,与之握手:“素闻陆生对医疗研发事业一向不余余力,今日一见果然让人为之侧目。”
“多谢。”
陆怀远嘴角始终带着浅淡有礼的微笑。
“叶小姐今日表现不错。”庞董也过来笑看叶臻。
“多谢。”
如同陆怀远一般,叶臻落落大方。
会议结束,但最终花落谁家还要董事会讨论,投票决定。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叶国礼走到陆怀远与叶臻身旁——
“阿远,臻臻,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晚饭?”
许泽玮也插了一句:“陆生与叶小姐表现这么出色,应该庆祝一下。”
叶臻看了眼父亲,再看陆怀远。
陆怀远轻握她的手:“晚上臻臻亲自下厨,不知uncle方不方便到家里来?”
叶国礼朗声一笑:“我都不知多久没吃过臻臻做的菜了,怎么会不方便?不打扰你们就好。”
“陆生,有机会一起饮茶,再会。”许泽玮同他们告别,带着两个助手离开会议室,叶国礼随后也跟着离开。
会议里最后只剩下hy一行人。
“走。”
陆怀远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才出会议室,就被身边的人毫无预警地扑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脸蛋埋在他胸口。
跟在后头出来的邵百川一行人都被这一幕惊讶到了,陆怀远给了他们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他们先离开。
“高兴傻了?”陆怀远抬手摩挲着她颤抖的肩膀,“输赢未知呢!”
叶臻趴在他怀中不断地摇头,心胸被喜悦,感动与不知名的情绪充盈着,声音哽咽:“陆怀远……要是刚才我临场失了阵脚怎么办……”
“傻气。”她听到他好听的低笑声:“不是有我在吗?”
“要是做个解说也能出失误,到时在场所有人全都看你陆怀远笑话,请个这么没用的助理。”
陆怀远温柔地抬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将她睫毛挂着的泪珠沾去:“自家孩子刚学走路,又怕摔倒,我只能扶着她一步步慢慢来,谁会笑话我?幸好呢,我家孩子聪明,走得又快又稳,不许哭了。”
叶臻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又哭又笑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没有出错,她做到了。
陆怀远对“自家孩子”也无奈了。
“陆老师,谢谢你。”
“不客气。”
只要你想飞,不管多高,多远,尽管放心去飞。
不用害怕摔下来,因为我会接着你。
“陆老师?”一个声音从身后插了进来,“陆生在哪出任客座教授?”
从洗手间出来的雷克先生笑问道。
叶臻脸色微热,站直身子,就听陆怀远低笑一声回应道:“只是她一人的老师。”
-
酒店门口,聚集了很多记者,都在等着他们这场谈判结束采访。
但投票结果出来之前,不管是nsa或是其它三方代表都无意接受任何访问。
所以,下属从酒店大门离开混淆视线,几位负责人从酒店特殊通道离开。
但许泽玮与叶国礼才从后门出来,还是被某两个熟知地形的记者给拦截住了。
举着话筒与摄影机要采访他们。
两个男人皆是一言不发,任由保镖将他们格开,上车离开。
-
“叶生,你女婿还真是大手笔,看来我们想要中标比较难。”
许泽玮看着后视镜里两名奔跑追着他们车子的记者感叹一声。
m&c基金出价最高,但是他们只是通过增加证券数量,减少现金来提高价格,方案当中现金成分比hy及x&y少了很多,而且熟悉m&c基金的人都会知道,若是他们最终中标,一定会将所有不利于他们发展的部门及子公司出售,包括每年都要耗巨资的研发中心在内。
而hy与他们的报价很接近,单从价格上来说,不分伯仲。
从细节上来区别,hy的方案最符合股东与员工利益,更别提陆怀远承诺每年拨给三个研发中心的费用就足以让人心动。
但同时,hy的要求也很苛刻,绝对的控制权与投票权……
这一点,恐怕很多董事都不乐意。
若不是这两点,估计nsa的董事与代表在刚才的现场之中都有可能直接宣布hy中标。
对此,叶国礼不置可否。
对这个案子,他们都已经尽力了,一切结果等三天后再说。
“前面路口麻烦停车。”
叶国礼朝司机吩咐道。
“怎么?”
许泽玮倒酒的动作顿了顿。
“到前面买点东西。”
“给女儿买礼物?”
“恩。”叶国礼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小女儿喜欢什么。错过太多她成长的时刻。”
许总表示,对于这一点,他也没办法。
于是朝前面的司机问了句:“老何,知不知道小女生都喜欢些什么?”
司机老何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后座的两位老总,提了个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
“太源街那边有许多小女生喜欢的小玩意,每次放假我女儿都会跟同学去那边逛逛,回来两只手都是满的。”
“那就去转道去太源街。”
许总立马决定。
“许生,我自己搭车过去就行,不妨碍你晚上的私人时间。”
叶国礼婉拒道。
“不妨碍。”许泽玮倒了两杯酒,递过其中一杯给他,“nsa案子刚结束,人总得休息休息一下的。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正好没去过太源街,溜溜看看。”
叶国礼接过酒杯:“一个人无聊的话可以找个伴。”
“呵……”许生摇头,“两个人更烦,还是算了。”
于是,司机将两位boss载到太源街。
两个年纪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岁,西装革履的男人穿梭在人潮拥挤、狭窄而又形形色色的玩具店里,看得无从下手。
“uncle叶?”
一记俏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个明媚俏丽的人影已经奔到叶国礼面前。
“明月?你怎么在这里?”
叶国礼看到向明月惊讶地抬抬眉。
“陪同学过来买东西。”向明月一脸灿烂的笑容,将刚跟上来的徐宓拉了过来:“我小舅妈的爸爸,我同学徐宓。”
“这是许生。”
“叶叔叔,许叔叔好。”徐宓有礼朝两位叔叔看着她们的点了点头。
“你们好。”
许泽玮的目光从向明月移到徐宓身上时,原本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刚才这位向小姐说她叫什?
徐蜜?宓?秘?米?
“uncle叶,你们两位大老板怎么逛食玩店?不会是给曦曦买礼物吧?我来帮你挑啊。”
向明月同学的主动热情打破了两个大男人无从下手的窘境,逛了数家小店,挑了一大堆女孩子们喜欢的各式玩具。
相对向明月外向,活泼,热情,徐宓就显得稳重许多,见到自己喜欢的小玩意不会像明月一样兴奋地尖叫,而只是眉毛轻扬,嘴角淡淡一笑。
“你看着那个小同学做什么?”
手里提着两大袋小玩意的叶国礼碰了碰许泽玮手臂。
碰上这两个小女生之后,许生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人家徐同学看,她们两个没留意到,可瞒不过他。
被人看穿,许生也不恼,扬了扬眉:“像位故人,多看两眼罢了。”
故人?
“uncle叶,这个曦曦一定喜欢。”
向明月又抱着一堆扭蛋公仔塞给叶国礼。
“谢谢。”叶国礼腾出手接过来,“够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要同我回你舅舅那里?”
“no,我来h市的事情千万不要让我舅舅知道。我们还要逛逛。88.”
向明月拉着徐宓融入热闹的人群中。
-
某大厦停车场。
冯若飞与两名同事从电梯出来,一眼就望见靠在她车边的邵百川。
同事识趣地率先离开。
“请我吃饭?”冯若飞拎着皮包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邵百川看着女人那张明明很熟悉,此时却陌生无比的脸,薄唇轻启——
“你决定那么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跟我打一声招呼?”
hy方案细节疑似被爆露时,他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笔电交给安全部it工程师检测,发现被植入可以过滤病毒的程序,可以入侵到他的机密文件资料里。
接项目期间,工作手机、笔电都是保密物品,禁止予自己之外的人接触。
而他的笔电唯一一次让人碰到就是上次被她急呼去她家,帮她检查断电原因时,被满壶花茶泼中,她动手帮他擦干。
回公司,it工程师正好不在,他更自己手动检测了一下没发现问题便没往更深的想。
但没想到,就因为对她信任的那一瞬间让他犯了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
这种错误,低级又致命,几乎无法挽回。
“对不起。”
冯若飞知他指的是何事,爽直地承认了。
“对不起有用?”
“百川,我……”冯若飞想解释些什么,他伸手阻止了她。
“我过来只是要一个答案,不是想听你解释。再见。”
他转身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
“邵百川,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就因为这点事你要跟我翻脸?”
冯若飞急了,踩着高跟鞋追了过去。
听闻身后的喊叫声及急促的脚步声,邵百川并未停住。
在她眼中,她用这种手段出卖一个有着20多年交情的朋友就只是“这点事”这么轻松?
“邵百川,你知道从底层往上爬多艰难吗?没有后台,没人拉你一把,就算你再有才华,再有能耐也是被人死压在那里无出头之日。我从助理记者一步步往上走,辛苦了那么多年,每年年底评级都被不如我的人抢去名头。难道你让我一辈子都做个苦哈哈跑第一线的小记者?”
邵百川开车门的动作顿住,转身,面对一脸指责的冯若飞,淡淡开口——
“他给你什么承诺?”
他,指的是雷克。
“《浪潮》亚洲区总编。”
《浪潮》,全球知名的财经杂志。
“恭喜你。”
他的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可冯若飞却还是听出了那里面的嘲讽之意。
她冷笑一声。
“呵,你不明白。你从工作第一天开始,就有安家,陆家在背后做靠山,怎么会知道我们这种小人物的苦?”
“别人怎么说我,看我,我无所谓,但是你也这么看我,我真怀疑,前20多年,我是不是看错人了。再见。”
这回,他没有半点犹豫打开车门,驱车离开。
虽然他没明说要与她分道扬镳,但她知道,他那声“再见”就是这个意思。
“邵百川!”她咬了咬牙,挺直背脊,“我们一定会再见。”
-
医院。
邵百川过来时,安女士正在削苹果。
“她呢?这两天还有没有发烧?”
他朝里面望了望,安琪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两个小时前又烧,刚退,睡了,晚餐也没吃。”
“怎么总是反复发烧?”
“今天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她一向都这样,过个两三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抱歉,这两天工作忙,辛苦您照顾安琪。”
“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看看你,是不是几天没睡了?你们男人忙起工作来都一样,没日没夜的。不要仗着自己年轻透支健康。”
安女士像母亲唠叨儿子一般,随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邵百川。
“就这两天忙而已。睡一觉就好了。”他笑着接过。
“那又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医院来做什么?”
“安琪这样,我怎么放心?”
安女士笑了下。
“安琪的坏脾气,也亏你受得了。”
“她只是有点任性。”
两人坐着聊了会他与安琪之间的事情,有些话,安女士点到即止,相信以邵百川的情商与智商,一定听得明白。
“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等会她醒来,记得让她吃东西。”安女士看了看时间,起身。
“好。”
送安女士离开,他返身回来。
削好的苹果安安静静地窝在果盘中,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很脆,很甜。
-
安琪醒来,喉咙很燥,低低地叫了声:“姑妈……”
无人应声,耳边却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她慢慢地开眼,侧过头,惊讶地对上一张沉睡的脸。
是邵百川。
他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两手交叠置于小腹上,身上只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带扯下一半,平时梳得平平整整的头发垂于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抹轻松与散漫。
安琪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想起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
彼时的他仍是个青涩少年,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衬衫与牛仔裤,一副斯斯文文地模样站在铁门外面与前来应门的她招呼:“你好,我是邵百川,安靖的家教老师。”
“邵百川……”
她开口叫他名字,他却依然安安静静地睡着,一动不动。
若是以往,安琪肯定捞起身后的枕头往他身上招呼,但看到他一脸疲惫的模样。
心中莫名一软,放过他一马。
伸手摸了摸额头,凉的,退烧了。
整个人舒服了很多,但口渴得要命,肚子也饿得慌。
她伸手去够置桌上的水杯,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汤碗,“哐”一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来。
邵百川从沉睡中惊醒,“安琪,怎么了?”
安琪端着水杯看着眼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紧张不已的男人,心跳加快了好几拍。
被他这大惊失色的模样吓到的。
“喝水。”
她将心跳压了下去,就着水杯小口小口喝起水来。
邵百川总算清醒,意识到刚才自己睡得太沉被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她出事了。
结果是自己吓自己。
但是-
他看了看脚边的碎成两半的汤碗,卷起衬衫袖子,认命地蹲下身子捡残局。
-
晚餐还是白粥,几味清淡小菜,燕窝雪梨汤,安琪看了一点胃口也没有,手里的勺子碰了两下后就不想动了。
“不想吃?”
邵百川将汤水放到她面前,看她苦着脸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挑食了。
安琪趁机放下勺子,“不想。”
“想吃什么?我去买。”邵百川极好脾气。
“嗯……”安琪抿了抿唇:“豉汁排骨煲仔饭……”
“加两根香肠……”
“杨枝甘露……”
她一边数手指头一边念,邵百川已经穿上外套。
“还有吗?”他问。
“一客草莓冰淇淋。”
“冰激淋暂时不能吃。”邵百川拒绝了她,往门外走。说着,便离开病房。
比她妈还烦!
安琪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却被忽然转头回来的他抓了个正着。
她迅速地合上嘴,将脸转过一边,不让他看到她的尴尬。
好好地,忽然转头干嘛。
男人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眼底笑意浮现,出门前再次交待——
“想好要吃什么等会打电话给我,我出去了。”
-
等待煲仔饭出锅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先生。你的杨枝甘露要加冰吗?”
服务生过来询问时,他边说‘不用’边拿出手机,没看屏幕便顺手划开接听——
“我准备回去了,还想吃些什么?”
语气再温柔不过。
对方明显愣了下,然后才迸出两个字:“是我。”
冯若飞。
“有事?”
刚才语气里的温柔荡然无存。
“以后没事是不是不能打你电话?”那边的冯若飞语气有些冲,随即又马上软下来:“抱歉,我打电话不是要跟你吵架。”
“有事?”
邵百川还是这句。
冯若飞深呼吸好几下后才道:“百川,那件事我知我做得有些卑鄙,对不起。”
“你已经道过歉了。”
“刚才在停车场,我的态度也不好,不该说气话,抱歉。”
“已经过去了。”
“邵百川,你要不要用这种态度对我?”
她已经放软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同他道歉,他依旧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几个意思?
难道他们20多年的交情真的从此玩完?
“我现在外面,不想跟你吵架。还有其它事情吗?”
“你就对我这么不耐烦吗?对那位安小姐倒是百依百顺得很呢!就不知道若是她……”
话还没讲完,耳边却传来一阵盲音。
冯若飞惊愕地望着屏幕上的一行字:“本次通话已结束。”
他竟然就这么挂了她电话。
下一秒,冯若飞手中的电话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