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一年中奇异的经历,让朗宇印象最深的还在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的刹那的一幕。那欣喜中透着忧郁的目光,秀雅中含着慈爱的脸庞,仿佛只有那一眼才是向他证明自己还活着。恐怕此生也不会有比这更深刻的记忆了,从此定格在了他的心幕的最深处。而在那眼神中蕴含的血脉相溶的感觉,却包含着即使他从来也没读过,但却一眼就懂的情觞,因为那就是曾经自己久埋在心底渴望。如今他有些真切了,那是一种爱,叫母爱,竟是这种感觉吗她让自己就如一条游嬉在温水中的鱼。
想起那一幕,就不得不浮现出那个无意中闯进自己记忆中的姐姐朗月。一个不知当时是乐还是哭的抹鼻子的小丫头,不过现在已成为真正让人敬重的武者了。要说以前被人敬重那是因为娘和甘伯伯的原因,那么如今却是古族人由心的对于强者的尊敬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论年纪,达者为先。
不过,对于这些名利朗宇却不会在乎,他从不想为之所累,心底里追求的仍是我心由我,率性而为。以前没有家的时候,家成了自己的奢望。如今真的沐浴在家的温馨中了,朗宇渐渐的发现,其实心里有家却会使自己变得沉重。也许自己终是受了师傅的影响,洒脱江湖惯了,不习惯于被人羁绊,之所以让朗宇感到沉重的正是因为在自己重生以来所接受的一切。娘和月月三年多的照顾,甘伯伯为自己的修炼而重伤,甚至古莫、古雷,还有自己的两个侍女的付出。这一切,当朗宇静下来的时候想起时,都成了自己的心结。这些平平凡凡的故事,也只有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人,才知道细细的品味。
静静的闭目坐在床上,朗宇并没有运行功法,也没有检视身体,而是在反省。反省着自己这一年中所见所闻所感的一件件一幕幕。朗宇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有些不对劲了,爱动情绪,象古雷被打,甘伯伯受伤,这些事以前的自己都是采取漠视的态度,会作为一个看客,看世间喜怒哀愁,爱恨悲欢,然后随心意在背后平衡一下也就罢了。原来这东西一旦放在自己身上还是放不下呀。看来自己是有必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朗宇可不愿做关在笼子里的鸟。还是师傅说的那句话有道理,“翅膀硬了就要飞飞。”想必是觉得自己有了些本钱,才有了这种想法吧。
朗宇摇头一声短笑,这几日不知怎地,少了古雷的闹腾,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回想起以前和师傅两人在一起的事情。自己可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居然也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一翻手,那枚奇经化元诀的玉简又出现在手中,这本书他已经看过了一遍。在体内又多发现了一百多个穴位,而其他的却找不到,但他相信那几百个也一定是存在的。不知师傅若是看到了这样的东西会是什么表情。
静静的定下神,他要在体内再寻找一下,这些穴位的用处。在这一本书中大概的只是提到了不同的连接方式,会形成不同的玄气吐纳的路线。而朗宇却知道,融经贯穴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调节体内的平衡,祛百病,强体魄,还有一定的益寿的作用。师傅曾坦言自己是一个花道士,空有道名却从不修道。所说的不修道,是指不修观主主张的那种所谓正统的道法。
但朗宇知道,师傅一定是一个大道之人,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师傅带他去到龙虎山的道场,那是朗宇所见的第一个规模宏伟的道家法地,不仅盛大而且神圣庄严。正是在那里,朗宇震惊了,师傅是被数百的道士恭敬的迎进了道观的。并在几位大道士的恳求下,才勉为其难的设坛讲道了三日。讲的是什么,朗宇那时还小,不明白。但只看那群道士听后的表情,大有茅塞顿开,释然惊悟的样子。那时朗宇就听着那些人称师傅为大士。
可就是这位大士,在走下法坛时,面对那些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却大摇其头。“世人皆言修道,却不知道之所在。可叹哪,可叹。你们那哪里是寻道,分明是在修体而已。”
之所以叫修体,正是因为他们只以为道在已身,似乎修明白了自己就是道之所在了。其实不过是调节自身五行平衡的一点长寿之法罢了。
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朗宇才更认为,如今自己可真正是标标准准的体修了,先把这个身体研究明白是绝不会错的了。修道先修体,据朗宇了解这程式也不会错的,之所以说那些老道士舍本求末,大概是以师傅之所见,他们的层次太低级一点罢了。
神识放开,不仅体内经脉运行清晰可见,就是体外的各种玄气的游动也一览无余。
坐下的床,长桌,木椅,书架,游鱼沿着神识的扩散,接近了门口渐渐的向窗外漫延而出。
“嗯”朗宇微惊了一下,那感觉又出现了吗神识外放。
仿佛驾轻就熟一般,对于这一幕朗宇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多方查找,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肯定是好事。
不过这一次好像尤其的清晰,散出的速度也快了那么几分。
“哈哈哈哈”正在贯注的感受着这神识中的景色一分分的延伸的感觉时,突然脑际如被针刺了一下,然后便传来一种泛着回音的大笑声,“好徒弟,哈哈我终于回来了。”
“谁”朗宇一惊的跳起来。这声音,沙哑中带着得意,陌生里透着熟悉。如此意想不到的突然出现,朗宇还是吓了一大跳。
跳下床的朗宇下意识的就将体内的玄气提到了全身各处,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感受着神识里周围元气仍在有节律的波动,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象。这时才仔细的回想刚才出现的声音,好像并不是两耳听到的样子,而是直接响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你是谁赶紧出来,不要装神弄鬼了。”朗宇嘴上似是无意的说着,却早支起了耳朵,而且两眼悄悄的转动,暗瞄着身体的两侧。见识过扶桑人的隐术的他,可不会认为这一世界的人会没有也懂得此术者。恐怕只会更难对付。
“小子,不用诈了,既然能来到这一界也是你的造化。不会不记得我这老家伙了吧”
“嗯老家伙,”朗宇一愣神。猛然间两眼却放出了惊喜的光芒。他终于回想起那声音中的熟悉,除了有些沙哑和苍桑外,那动静他太熟悉了,尤其是那个老家伙,他自问,在他的一生中老家伙就是他的一个密码。知道的不会超过三人。而在这一世中,这三个字,能叫出来的绝对只有一个。
朗宇抢前两步,回头转向四周寻了两三圈。
“你果真是,你在哪儿,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快快,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不停的后退着,转着身,屋顶,地面的一遍遍的搜索。这声音让朗宇激动得语无伦次了。
“哎”许久后,才又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真是让人失望啊,居然如此的不长进。”
这一声更加真切了,朗宇正待解释一下。却见身前那把椅子上,忽然的元气一阵异样的波动,各色的星点东奔西突的剧烈的跳动起来。继而满屋的星点都向椅子上聚来。眨眼间生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只在朗宇要凝神细望的片刻中,就清晰地聚成了个朗宇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模样。
旧黄的道袍。上拓着八卦,内衬着阴阳,胸前卐字吞口。花白头发束于阳顶,上插玉簪,稀落落的一字眉倒在瘦颊上,垂下两缕寿毫。鼻略有些塌,耳还是向前罩。三缕胡须白多黑少,还有些弯曲。整个一个貌不出众的小老道,却不见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有微眯的小眼睛里透出一种岁月轮回的睿智,还有那似乎可堪透万事万物的精光。本来也算是有那么几分世外高人的底子,可惜两只袖子却随意的揣在一起,抱在胸前,形象便一下一落千丈。
“师傅,果然是你,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所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眼见日日想起的师傅突然的出现在跟前,朗宇终是两眼一模糊,簌簌的泪水禁不住的涌了出来。这是两世为人的第一次落泪,人生若只初相逢,那是缘分,人生若能再相逢那就是知己了。
“老家伙,还是那老样子。”朗宇两眼不错神的盯着老头,泪水流过的嘴角轻轻的勾了下,画出一个淡淡的笑,摇了下头。老家伙是朗宇只在两个最至交的朋友中对师傅的称乎,说起来这两个朋友也有点意思,居然一个是警察,一个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