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隙看着光速到账一分不少的两千万，怔了怔，没想到骆驰骏居然如此靠谱爽快。
以前问他借个钱都是罗里吧嗦老半天，又是要吹又是要哄的。
谢隙看着那来得过于容易的两千万，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把手机揣回兜里，走回店铺。
章珂已经在结账处等他了，瞥了眼身侧台上的大包小包，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薛旺也是一脸胆战心惊地看着他。
店里估计也可能大半年都没这么大一单生意了，店长店员都过来了，连玻璃窗外都有不少人逗留围观这一掷千金的场面。
收银员微微尴尬地看着谢隙。
谢隙直接把钱付了，章珂意外地看向他，薛旺满眼吃惊，过后大松了一口气。
店里人看谢隙的眼神彻底不一样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谢隙替章珂绅士地打着伞。
章珂笑着低声道：“两千万，我现在相信你是骆族长的私生子了。”
“……嗯。”
“他可真风流，不过他要是不风流，也没你这么个妖孽了，你和他倒是一脉相承的花心。”
“……有其父必有其子。”
章珂被他逗笑了：“生意人，靠得是诚信，这两千多万的买卖，我章珂说到做到。”
谢隙弯唇一笑，对上她的视线：“车老了得先试试，掌握好力道，别开太快。”
“懂，你赔我的新车我很喜欢，”章珂从他手里抢过黑伞，穿着生人勿进的名贵黑裙，迈着高跟鞋走了，“给我等着。”
……
当晚，缘平街出了车祸。
出事的是出门拿快递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
她穿着睡衣，脸色苍白，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被突如其来的一辆豪车压到。
救护车赶到，人被送去了医院。
她失去了双腿，住进了icu。
后来调取监控，监控里显示，事发时间，那辆车的驾驶座上竟空无一人。
这居然是一辆无人驾驶的车……
顺着那辆车查，车的主人居然已经亡故多时，是洛珂集团的铁腕女总裁章珂。
大名鼎鼎的章总年仅三十七罹患癌症，查出来就是晚期，她拒绝已经毫无意义的手术，拒绝折磨人的化疗，选择了体面又潇洒的安乐死，这件事清池市商圈几乎人尽皆知。
而肇事车辆还是她三年前买的，停在私人车库已久，是她众多豪车里最便宜的一辆，还没来得及当做遗产处理掉。
不知是谁偷盗了她的旧车肇事。
事情很快不了了之。
icu里，章珂坐在张珉病床前，笑吟吟地看着满眼惊恐的张珉。
她摩挲着属于自己的那只手，声音慵懒：“你知道人为什么要向善吗？”
张珉已经无法说话，章珂自顾自地回答：“因为当你像现在瘫在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时，再也没有一个怜惜你的艺术家，会为你申冤，让你获得永恒。”
张珉胸口剧烈起伏了起来。
章珂笑得更欢：“你知道人为什么要努力吗？”
她冰冷的手抚摸着张珉脆弱的头颅：“因为当你没被偏爱，没被做成头颅时，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复苏。”
“很可惜，两者你都没有。”
张珉眼里的阴翳无限扩大。
章珂说：“所以对我、对宋诗琰来说，死亡只是新生，对你来说，死亡就是永恒。”
“再见，不，永别。”
漆黑冰冷的医院里是“嗒嗒”的高跟鞋声。
……
谢隙将百鬼录摊在桌上，百鬼录停在属于章珂和宋诗琰的那页。
那页上此时按上了三个血手印，分别是谢隙、章珂、宋诗琰的。
手印按上后，那页上属于章珂和宋诗琰的档案开始飞速记录，眨眼就写的密密麻麻，十分详尽。
这叫结契，按完手印，档案自动书写完毕后，章珂和宋诗琰就是谢隙的鬼怪了。
一晃眼功夫，档案上最顶端的鬼怪画像图出现了，边框是红色的，画像是一身两头的模样，一黑一白，栩栩如生，边上还有百鬼录给起的鬼怪名字，叫黑白玫瑰。
档案最后一行右下角的地方，盖了一个红章，章上写着“谢隙收服”。
薛旺迫不及待道：“她们鬼力值多少？”
谢隙沉默不语，四人静静等待，很快，更多珍贵的信息终于开始浮现。
那页上本来并不精确的鬼怪危险程度衡量条底下逐渐出现了精确的数字——“9”。
这个数值谢隙毫不意外。
鬼怪危险程度对应的就是鬼怪实力。
百鬼录将鬼怪实力量化了，以最大值100将实力分为10格，一格就是10，章珂和宋诗琰之前显示的危险程度是第一格靠近第二格，谢隙原本估计也是8~9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与此同时，百鬼录封面背后，现出了独属于谢隙的个人信息页面。
“你容纳条多少？”薛旺没等谢隙回答，已经自己凑头去看了。
个人信息页面最上是谢隙的俊照，照片下卡着一个温度计一样的细长条，只不过里面的液体不是银色的，而是睿智的蓝色。
薛旺顺着细长条上的刻度一格一格往上看，脸色忽然大骇：“90？！”
宋诗琰是第一次做鬼怪，又不像章珂野心勃勃，对此完全不了解，茫然道：“这很高吗？”
谢隙看着那个数值，却是脸色一郁。
薛旺满脸不可思议：“容纳条满值100，上届签约者平均容纳条才30-40，八大家族的族长，当年参加百鬼录的时候都没上90……”
章珂不以为意道：“小家伙，是容纳条又不是实打实的是鬼力，这么激动干什么？”
鬼怪被收服或者诛杀后，会成为签约者身体里的一部分，容纳条就是来衡量签约者容纳鬼怪的能力的。
章珂和宋诗琰是9，谢隙是90，也就是说，在没有任何其他变量的情况下，谢隙可以收服十个宋诗琰和章珂，才会到他目前能容纳的极限。
薛旺备受打击，摇摇头：“不是这样的……那个……那个容纳条有点复杂……”
“对了，”章珂道，“他这个条高低跟什么有关系？难不成是天赋与生俱来？那这也不公平啊。”
“……不是的，”薛旺咽了咽口水，“这玩意儿没有一点先天因素，只跟后天理性有关系。”
章珂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俗称的，”薛旺想想怎么说，“你看淡看透的事情越多，越能控制情绪，客观理性思考，能容纳的东西也就越多，大概是这个意思。”
“因为你们是鬼怪，有扭曲意识，是精神体，所有能力都是精神力，极其不稳定，他把你们收到身体里面，你们的精神力量需要他的精神容纳，这是硬支出，他要是包容不了，他就会精神超负荷，也就是所谓的疯……”
章珂是明白他说的不稳定的扭曲意识的，变成鬼后，她和宋诗琰都会因为受到刺激而情绪剧烈波动，鬼气四溢，这还是好的，要是刺激过头，很可能会失去意识，陷入癫狂杀戮。
章珂满眼意外地看向谢隙。
“那他90……”
章珂越发觉得跟对了人，忽然意识到什么：“理性……他这玩意儿是波动的？”
“对，”薛旺点头，“他可能现在心平气和是90，忽然失恋了，如果想不开，变成50，甚至是负数都有可能……”
章珂脸色一变：“那不是他万一崩溃了，就没办法容纳我们了……”
“对，他必须最低要9才能容纳你们，如果跌破9，他就会疯……”
章珂面色凝重起来。
她也是和谢隙结契后才知道这点，这显然是个巨大的隐患。
宋诗琰忽然懂谢隙跟她说的“杀人诛心”是什么意思了。
签约者拥有鬼力后，如果被诛心，无法容纳自身掌握的鬼力，真的会疯癫，甚至死亡。
章珂皱眉道：“那如果我们90，那不是他情绪稍微一波动，掉到89，他就疯了吗……”
薛旺无奈道：“是啊，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一般人都会给自己留情绪容错率的，比如说容纳条是90，但只接纳加在一起鬼力50的鬼怪，给自己留40的情绪波动空间，越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留的越少，接纳的越多，当然自身也就越强。”
“谢隙？”薛旺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坐在沙发上的谢隙一句话都没说，往他看去，发现他耷拉着眼。
薛旺以为他是听说可能会疯压力大，笑道：“想开点，你90呢，遇到什么刺激能让你连9都没有了？”
谢隙：“我为什么不是100。”
“……”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你为什么非得是100，”薛旺额上青筋跳了两跳，勉强僵着脸安慰道，“……你不能只看到失去，你得看到拥有，你有90呢！”
谢隙：“我为什么不是100。”
薛旺：“……你不是在凡尔赛？”
谢隙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为什么不是100。”
薛旺觉得他像是个在家长高压下，考了90都觉得没考好的小学生。
章珂因谢隙的贪得无厌直笑：“那他为什么才19岁，就已经90了？”
薛旺道：“这你就得问他了，这就是我刚说的复杂诡异的地方了……”
“有些人可能四五十岁，容纳条才一二十，甚至更低，有些人可能十几岁，容纳条就六七十了，不过十九岁超过九十的，我只知道沈晏爸爸……沈晏爸爸估计比这个值还高，绝对理性100也不是不可能，其他族长我猜当年参加百鬼录的时候应该也就七八十吧，现在估计九十多了……”
“反正越年轻时能容纳的越多，以后成就就越高，毕竟百鬼录会结束关闭，”薛旺说，“我叔叔当年容纳条不够高，无法容纳，错过了很多厉害的鬼怪，现在很多事想开了，容纳条变高了，但已经没办法再参加百鬼录了，所以我们家才只排第七。”
章珂眼中划过惊艳：“沈晏十九岁就九十多了吗？他好厉害，果然是第一人。”
“……”谢隙忽然坐起，拉过章珂的手，“好姐姐，不许在我面前夸别的男人，我会吃醋的。”
薛旺哈哈大笑：“谢隙你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沈晏爸爸。”
谢隙脸色一阴。
薛旺道：“你就知足吧，90呢，也就比沈晏差个位数。”
谢隙面无表情。
比他差……
章珂好奇道：“那你那想不开的10是什么？”
谢隙脸色更郁。
他没什么想不开的。
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遇到问题随时学习调整，能管控好自己的情绪，随时和自己沟通和解，心无旁骛……
按照沈晏的话来说，就是情绪控制优、情绪化程度极低、自我沟通良好、目标感强专注集中……
一言以蔽之，高度理性。
唯一想不开，时时浮上心头的那个结，就是他们夸来夸去的沈晏爸爸。
果然男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可是……如果没那男人，他拔剑干嘛？
“又掉了又掉了！”
谢隙看着自己掉到89的容纳条，揪了把头发，这简直是公开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