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 110 章(1 / 1)

顾家祖孙作为不吵不闹高配合人质,在府内拥有高标准的生活质量,以及一定程度的自由。意思就是只要不想着出府逃跑,整个将军府除了大将军的议事大厅以及他的独居院子,顾诚都可以随意走动,前提是得有俩个人跟着。

顾老太太心宽着呢,反安慰孙子,“有人愿意给别人养老娘养儿子就让他养,急什么?咱安安心心待着,牛羊肉吃着,啥也不用干,还能过上好日子,这世上哪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啊!”

大将军府忽然人仰马翻的闹腾起来的时候,顾诚正在厨房学做烤鸭。

炙烤羊肉是北地一绝。他连着吃了好几天了都不腻,非常美味,他觉得善善应该喜欢。

顾诚在临安就是贵女们争相爱慕的对象。北地风沙大,男子大都皮肤不好,又黑又糙。顾世子一张小白脸,遭到了将军府男人们的集体鄙视。好在他骨架遗传他爹,身高腿长。往那一站,顶着一张小白脸,气势上也不输北地的糙老爷们。

奈何,他一来就束手就擒,连挣扎一下都不。第二天就往厨房钻,整的跟煮饭婆似的,北地的男人因为他爹的威名对他生出的那么一点敬畏之心,全都喂了狗了。甚至私下里都在传,弘治十二年与梁军那一战根本不是这个油头粉面的顾少爷的功劳,肯定是顾侯派了亲信帮他,然后顾世子顶了别人的功劳。这没什么好稀奇的,虎父犬子的事多了去了。谁叫他投了个好胎呢,就算是个草包,也能在他爹的威名下,给裹上一层金镶玉。

男人们磨着后槽牙背地里辱骂他。女人们可不管这些,北地的糙爷们看腻了,忽然临安来了位唇红齿白的贵公子,谁不来瞧稀奇?

顾公子身份高贵脾气又好,竟然还不讲究“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又尊重女性,谁人不爱?

于是这几日,将军府的大小娘子丫鬟全都爱往厨房跑,尤以邬将军的二女儿邬丹珠为甚。

邬丹珠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纪,高挑丰满,性格火.辣外向,拥有众多爱慕者。光将军府的年轻小将就有好几个每天跟斗鸡似的争风吃醋。

最近顾公子来了,斗鸡们终于结束了内斗,空前统一了起来。

然而,顾诚只一门心思的学做北地风味,斗鸡们啄他,他只当人在屋檐下必然要低头,也不在意,并未深想。叫大姑娘小媳妇看了去,越发觉得顾公子人好,风评更佳。

这日,顾诚也不知自己哪里戳到一名小将的肺管子了,上来就找茬,可巧被邬丹珠看了个正着。二人就吵了起来。

顾诚不着边际的想:“年轻人谈感情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能吵起来。虽说有矛盾就要说出来,可是吵着吵着也容易火上浇油,脑子一热就戳人痛处了。不处也就罢了,还要相处就是个疙瘩。我和我家善善就不会。她从不和我吵。”嗯,惹急了直接动手。

“我也不会和她吵,有什么矛盾不能心平气和的聊开的?非要把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心累不心累?”

他暗搓搓的拉踩,心中得意。

耳边的争吵一直就没断,他手里拿了个小刷子悠悠哉哉往羊肉上刷调料,忽然胳膊被人猛得一拽,一罐子调料全打翻了,倒了下去。

“我就是喜欢顾公子怎么了?我还想嫁给他!你咬我!”邬丹珠的胸有意无意的蹭在顾诚的胳膊上。

顾诚眼角直抽抽,着急忙慌的抢救他的羊肉,对邬丹珠鼓起勇气的表白全然没入心,抽开胳膊,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跟抢救垂危病人似的。

小将军看心上人被冷落,反打抱不平起来:“姓顾的,你什么态度?丹珠不比你的羊肉重要?”

顾诚大为光火:“我练好了手艺做给我媳妇吃!你说重要不重要?要吵架边儿吵去!”

与此同时,将军府忽然热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诚心有所感,面上一喜。

邬丹珠伸开胳膊将他一拦:“顾大哥,你成过亲了?”

小将军心内狂喜,面上却同仇敌忾:“你都成家了怎么不早说?还欺骗年轻姑娘的感情,你做人太差劲了!丹珠,咱们不理他!他就是棵没安好心的歪脖子树。”

邬丹珠推搡他:“你才是歪脖子树!”

顾诚已快活的绕开他们朝前头跑去。走不多远,又被拦住。

“顾大人,我家将军有令……”

却说另一头,谢无苔痛晕了过去后,火速被抬回了将军府。又慌忙叫了府医看诊。

王将军那一拳重,直接将谢无苔的肩胛骨砸碎了。府医治伤可想而知有多疼。谢无苔又给治清醒了。因为过往惨痛经历,他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很难相信陌生人,而后拼命挥赶救治他的大夫,口内大喊:“大娘子救我!大娘子救我!任府医怎么劝都不行。

王朝阳没敢靠近,站在通往内室的门外,满心愧疚。他近一二年身体每况愈下,一着急就容易咳嗽不止。原本大夫就告诫他,以他目前的身体不能再动武。先前情急之下,又莽撞行事,不仅伤了自己,还伤了亲生儿子。到底是报应来了吧。

他咳得胸腔震荡,喉头一甜。

军医担心他,说:“将军您先回房歇息,少爷这里我看着。”

王朝阳不敢说话,只挥手示意他做自己该做的事,强忍着将这一口腥甜又咽了下去。

军师急匆匆出门,迎接走在后头的少夫人和小少爷。

叶善不慌不忙,身边还亦步亦趋跟了个抱着孩子的小将。

小将是王朝阳的贴身护卫,尚未成家。方才情况混乱,他自己都搞不清怎么孩子就到了他手里?习武之人手都重,他抱了个孩子简直比赤手抱了块烙铁还僵硬。一路上几次想把孩子还给人家,人都不鸟他一眼,搞得他心力憔悴,无比惆怅。

迎面军师跑来,小将只当有救,忙喊:“军师!军师!”

谁知军师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快步到了叶善面前匆匆一行礼,“少夫人,快随我来!快来!”

叶善仍不慌不忙。

军师竭力挽尊,暗道:“临安来的大家闺秀都是如此吧。”

经过房门口,叶善看到王朝阳,后者脸颊呈现着不正常的红晕。

王朝阳讪讪的朝她笑了下,有些讨好的意思。

进了屋内,谢无苔看到她,伸着胳膊喊:“大娘子救我!大娘子救我!”

叶善走过去:“叫什么叫!”

谢无苔一把捉住她的裙子,攥紧,不挣扎了:“大娘子,你陪着我。”

周围的人都发出一声闷笑。谢无苔安静了下来,让他们心里放松不少。因为他刚才的挣扎,肩胛的伤又流出了不少血。

谢无苔安心,又晕了过去。

大夫说:“辛苦少夫人了。”

这边才安稳下来,门口忽然传来顾诚轻快的说话声,“善善,是你吗?”

“你怎么来了?”又有人道。

顾诚虽然长得高大,人却很灵活,很轻易溜了进来,一眼看到谢无苔重伤卧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肃然:“怎么回事?”

叶善:“奶奶如何了?”

顾城:“奶奶很好,你放心。”

叶善:“哦。他爹打的。”

顾诚九曲十八弯的“哦”了声,听得王朝阳又开始咳嗽。

顾诚将叶善上下一望:“你没事就好。”

顾诚转了个身,拖了张椅子坐在叶善身边,认真看她,说:“几日没见,你都憔悴了,一定是谢无苔没照顾好你。”目光落在她干燥的唇上,又说:“远来是客,王将军你怎么待客的?好歹给上两杯热茶吧。”

军师觉得这位顾世子太没分寸感了,然而这种情况下给少爷治伤才是关键,小节就没必要太过追究了。

顾诚笑嘻嘻道:“怎么就打起来了?跟我说说。王大将军这是多少年没打过儿子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果然是亲儿子吧,也只有亲儿子也会下这么重的手吧?”

边上有将士喝止:“顾世子!”

顾诚也不看他们,冲着叶善说:“不说别人家事了。咱俩还是说说我们自己吧,善善,我恐怕这次咱们过来,要多住一段时间了,王大将军热情好客啊,非要留咱们久住,包吃包住还不用做事,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住就住吧,刚好将北地都逛一边,将来就不需要特地再来北地观光了……”

军师冷眼旁观,想抽他。好在少夫人谨守妇道,正襟危坐,理都不理。

丫鬟送来茶水,犹豫了下,军师下巴一抬。

丫鬟走上前,尚未来得及开口,顾诚已经接了过去,试了下温度,“善善,还有些烫,凉一会再给你。”

军师看不下去了,说:“顾世子,你够了!这是我们是少夫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王朝阳从内门也侧身站了过来,怒目而视。

顾诚回过味,暴躁了:“谁是你们少夫人?乱攀什么亲,要点脸!”

王朝阳和军师齐齐一怔。

顾诚激动的站起身:“她是我媳妇!我顾诚的媳妇!”

话喊得凶,又忍不住偷偷看叶善,生怕她面上露出一丝不悦。

但凡她不悦,他马上改口。

他这一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心虚。

王朝阳也不在外面咳咳咳了,直接走进来,看向二人,努力消化。恰好,小将抱着的婴儿哭了,王朝阳迟疑道:“那这个孩子呢?”

顾诚电光火石间误解了什么,说:“孩子是你家的!”

王朝阳一瞧孩子就知道刚出生不久,能带着一起上路,肯定亲娘也在,又见儿子紧攥着叶善的裙摆不放,登时怒从中来,指着顾诚:“黄口小儿太过无耻!而敢欺人太甚!”

军师消息灵通,怒:“你祖母前几日才亲口说过你尚未婚配,你现在竟指着我王家儿媳说是你……你仗势欺人,夺人妻子,无耻之尤,罄竹难书!少夫人,你说句话,这恶人有没有强逼你?现在您回家了,不用怕,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立刻将他叉出去!”

叶善:“叉出去吧。”好吵。

顾诚一点都不意外:“善善!”别这样。

立刻有左右二将上前。

小婴儿却又在此刻哭闹了起来,军师正气头上,为了帮主家稳固关系和地位,一指叶善:“把小少爷给少夫人。”

小将直挺挺的就过来了。

叶善受惊,当即起身。谢无苔连昏迷都紧握叶善的裙子,扯到了胳膊,府医忙去扶,又大呼小叫:“唉,慢点!”

叶善扯住裙摆一撕,面对朝她而来的小婴儿退避三舍。

众人震惊了。

叶善更果断,掉头就跑。

顾诚也不挣扎了,追着她就走,说:“善善,奶奶在西南边的小院。”

王朝阳看着被抛弃的儿子和孙子,顿时悲从中来,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转身又将小婴儿抱在怀里,乖乖孙儿。

小婴儿哭声不止,有人说大概是饿了,王朝阳忙又安排下去找奶妈。

叶善出门,没走出多远,远远看到一人过来。

那人长得一脸和气正派,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顾诚跑出来的时候,那人也看了过来,一脸惊喜的样子,匆匆往这边走来:“顾大人?早几日听闻顾大人来了涿郡,原来是真的啊!”

顾诚不得不一本正经的收拾面部表情,矜持稳重道:“许久不见,孟大人。”

孟大人仿佛一肚子话想说,又碍于在将军府不好畅所欲言,只约了顾诚改日去府上再叙。

顾世子面露难色:“不瞒孟大人,顾某是以质子身份来了北地,没有大将军的允许,恐怕也离不了将军府。”

孟大人又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真假假的叫人看不清,说:“大将军这又是何必,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天理使然。我等身为臣子,只效忠李氏王朝便可,管那中间许多情由作甚么!谁当皇帝不是当?”

这话乍听没毛病,细细一琢磨就叫人颇不舒服了。

似乎是在说新帝这皇位确实来路不正,他都心里有数,只不过他是李氏王朝的臣子,他还是选择效忠罢了。

顾诚不好多说,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当一个人坚定的这般认为的时候解释过多也无用。只要他不造成威胁统治,随便他怎么想吧。时日长久,接受了就行。

话题到此为止。

孟大人也该走开了,将军府内到处都是人,他们也不该聊多。

孟大人却突然看向叶善,忽而道:“这位娘子……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刘大娘子?”

顾诚:“早就不是了。”

孟大人笑了,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了,叶善是吧?”

有将军的近侍过来,示意孟大人跟自己走。

孟大人不再多言,同顾诚拱手告辞。

等人走远后,顾诚忽然说:“孟大人怎么知道你叫叶善?”

孟大人自从离开云州后,在临安挂职了一段时间,又被调往北地涿郡当了知府。

叶善却偏头看向一边,与偷偷摸摸看她的邬丹珠看了个对眼。

邬丹珠被抓了个正着,心中不服气,索性站出来,昂首挺胸,满脸不屑:“就这?这么点个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你图她什么?”

要说北地女人火.辣呢?什么都敢说。

叶善看着她的胸:“确实大。有什么用?当奶妈?”

邬丹珠气得不轻,哐一声就要拔剑。

叶善:“吵不过就动手,北地女人果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好家伙,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别说邬丹珠低估了她的战斗力,就连顾诚都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了,可以啊!

以前没发现啊!

邬丹珠嘴笨,想了想才开口,气势上已经输了:“我们北地女人性子直,不像你们临安女人弯弯绕绕,心机深沉,喜欢玩弄阴私手段。”

叶善鼓掌:“说得对,我早就想这么骂了。”

她抬步往前走。

邬丹珠:“我骂你,你还高兴?你们临安女人果然个个脑子都有问题!”

叶善:“谢谢,我不是来自临安。倒是这位顾大人的母亲是临安何家的小姐。”

无端被拉下水的顾诚:“?”

邬丹珠反应了下知道自己言辞落了陷进了,脸红的不行,着急道:“顾大人,我没有说你,没说你娘!”

顾诚尽学叶善待人精髓,理都不理她,追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奉承:“善姐,厉害啊!”

“从今后我就是你小弟,你去哪儿我就跟哪儿,别人欺负我,你可要罩着我啊。”

“善姐!”

快到院子门口,叶善脚步一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顾诚:“善姐,怎么了?”

叶善:“顾诚,你是不是在学梅梅?”

顾城愣了愣,忽而大笑了起来,又故作扭捏的不好意思道:“啊,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老太太在院内听到动静,一把拉开门,看到善善,满心满眼的开心,张开怀抱,一把抱住。

不想,抱了个空。

叶善歪着看她:“你不生我气吗?”

顾诚又帮她正过头:“傻瓜,奶奶怎么会生你的气。”

顾老太太主动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奶奶知道,善善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奶奶好。要说生气应该是善善生奶奶气才对,那天你娘装病在镇子上留下线索,都是奶奶的主意。奶奶不知善善的良苦用心,是奶奶辜负了善善的好意。”顾老太太诚恳的道了歉,又说:“那善善还生奶奶的气吗?”

叶善:“生气。”

这话跟个棒槌似的,一点都不温柔,还真叫人不好接。

顾老太太:“真气啊?”

叶善:“真气的。”

顾老太太冷下脸,冰凉凉道:“那你就继续气着吧!”忽然抓了一把小桌子上的糕点往她嘴里一塞,又爆发出一声大笑:“一家人哪有那么多气的!我叫你气!”

叶善嘴被塞满,半晌不能说话,眼睛亮了。

晚上,军师亲自过来一趟,身后跟了个老妈子,怀里抱了哭闹不止女婴。看包被都换了,应是重新擦洗过。

军师上前先行了一礼,表达了歉意。又说他家少爷已经醒过来了,说了这婴儿是二位的骨血,因此特意送过来,并未之前的大乌龙又再三致歉。

顾老太太听了个全程,表情古怪,却叶没拆穿,装模作样道:“哟,快将我重孙女抱来我看看!”

老妈子笑呵呵送过来。

顾老太太真心喜欢孩子,逗了几下,原本还哭闹不止的女婴竟然不哭了。

军师瞧此情形,断定孩子果然是他们顾家的。

证据就是,他家大将军今天抱了大半天,这孩子就一直哭得没停歇。

果然还是血脉亲情啊。不是一家人根本不行啊!

军师再次致歉。

道歉了几百回,终于说了正事。

说少爷不肯认亲爹,刚醒的时候,少爷还差点对老爷拔了剑。

老太太嘿嘿笑,冷不丁插一句:“摊上那样的亲爹,搁谁身上都要拔剑啊!”

军师只作听不见,直奔主题,央求顾世子能帮忙从中说和,又说大将军岁数大了,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少爷就是他这么多年的心病……

老太太:“这么说王仁义的媳妇闺女就不是他心病了?”

军师深吸一口气:“老太太,你还想不想回家了?”

老太太转头就哄孩子,“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说。”

顾诚也吊儿郎当的提出了要求:“要我去说和?是军师你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

军师犹豫了下。

老太太眉毛一掀,忍住了。

军师说:“是我自作主张。”

顾诚一摊手:“那就没办法啰,要是王将军有求于我,我还能和他了了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回去。是军师您求的我,那我帮大将军一家团聚了,我们家却南北向望,不得团圆,可不可怜?”

军师一脸为难,纠结半晌:“大将军虽为人固执,却也不是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你若能将事情办的漂亮,我自然会从中说和。再说你们也不是一家子分离啊。至少你们祖孙夫妻孩子不挺团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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