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1 / 1)

信王又被皇帝挡在了宫外。

这回谁来求情也没有用了,老臣们几乎快要踏破御书房的门槛,可皇帝铁了心要对信王发作,硬是没有松口。甚至连朝政上也对他多有为难,先前交到信王手中的信物,也不由分说,直接转交到了其他人的手上,端的是冷酷无情。

皇帝向来勤政爱民,办事公正,从未如此针对过一个人。为信王求情的老臣络绎不绝,御史的折子也堆满桌案,偏偏皇帝愣是没有改口,大臣们几番打听,却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没有说出半字缘由。

当初余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这才过去不久,皇帝忽然翻脸,就是百姓之中也有不少微词。

众人猜测来猜测去,唯独褚沂川泰然处之,如往常一样去兵部,他手中无差事,就翻阅古早卷宗,或者捧着书读,如此,一日下来,也没有空闲。

沈玉鸾着急的不行。

她出不得宫,也见不到人,只差着冲到御书房门前骂人,与皇帝见面时也质问了数回,偏偏这回无论她如何威胁劝告求情,褚越和也没松口半分。

沈玉鸾也不知道褚沂川是如何得罪了皇帝,但皇帝在气头上,听不进半句劝告。

她被挡在御书房外时,梁全还反过来劝她:“娘娘也别与皇上置气了,娘娘越是劝,皇上就越生气。”

“这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沈玉鸾冷笑:“梁大总管这屁股坐得真歪,你到外面去听听,信王遇到这般冷待,外头可是有一个人说好?本宫好意劝皇上,皇上不听,梁公公还反过来责怪本宫?”

梁全擦了一把额前的冷汗:“娘娘误会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奴才的意思是说,皇上一高兴,自然不会再为难信王。娘娘也知道皇上这些日子在为什么烦忧……”梁全见她面色越来越不善,后面的话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可沈玉鸾却没想放过他。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梁全:“梁总管可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狗。”

梁全讨好地对她笑。

她忽然冷下脸,“别的人不知道,你梁全还不知道?皇上先前追求沈玉致时,你没少往沈府跑,外面人说他们金童玉女,也是你梁全站在头一个夸。找沈玉致的人还在外面,你梁大总管怎么就不劝劝皇上,等沈玉致回来了,他如何向沈玉致交代?”

“这,娘娘……”

“到时候皇上发火,把这一切怪罪到别人身上,可不知道梁总管是不是也跑在头一个受罪?”

大太监闭了口,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沈玉鸾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在褚越和身上白费功夫。

好在宫中多的是人愿意帮她。

她写了一封信,让丽妃写家书的时候一起送出去,托杨尚书转交给褚沂川。等下回杨家往宫中送东西时,褚沂川的回信也送到了她的手中。

她在信中问褚沂川发生了什么,但回信里却没有得到回复。她只看见褚沂川的安抚,他还在信中言明自己近日的一些部署,皇帝虽然冷待他,但有不少人看不过眼,偷偷站到他这一边。

沈玉鸾仍旧担心。

于是褚沂川又辗转往宫中送东西。

送她喜爱的金银之物,送她爱吃的糕点,还有那些话本。信收了好几封,见他的确没事,沈玉鸾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她还收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一支金簪。

到这时也不用再拖人转送了,褚沂川买通了几个侍卫和太监,偷偷帮他往储凤宫里送东西。

金簪被装在一个锦盒里,匠人的手艺精湛,金簪华美精致,顶端缀着剔透红玉,花瓣处却有几丝违和,沈玉鸾看了又看,好像是有几分修补的痕迹。

但东西是小川送的,沈玉鸾心中还是美滋滋的。

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怎么能送这个给我。”

珠儿在一旁说:“小王爷从前不也送过不少首饰?娘娘的梳妆台上可有不少小王爷从宫外送进来的。发簪也有不少呢。”

“那怎么能一样。”沈玉鸾羞臊地在心中说:那会儿她还不喜欢小川。

现在喜欢了,再看这些首饰也不同了。男子赠予发簪,在世人眼中有定情之意。但想来小川不懂这些,只因她喜欢这些风光俗物,所以一开始就挑中了她的喜好。

没关系,不懂也可以。

反正她收到就很高兴啦。

沈玉鸾喜欢的不行,特地为金簪配了一身新衣裳,得意地给一众妃嫔看。若是有人夸发簪好看,她就大方地赏赐一番,半天下来,整个人都被哄到了云巅上,飘飘然了。

傍晚,皇帝照旧来储凤宫用膳。

从褚沂川再被拦在皇宫外时,沈玉鸾对他就没有好脸色,但褚越和只当作没看见,依旧每日的来。沈玉鸾便把慧妃等人叫来一块用膳,妃嫔里多的是有人想讨好皇帝,每日抢着来。

但今日不巧,说好了的庄妃还没来,皇帝就提早来了。

沈玉鸾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在软榻上翻过身,只当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褚越和却是心情正好。

他迈进来的脚步轻快,手中还拿着一枝花,花上带着露水,显然是不久前刚摘的。

“皇后,你瞧,方才朕在御花园里……”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沈玉鸾头也没回,也没应声,他的视线却凝滞在了她头上的发簪上。

红玉剔透的金簪,与他先前看过的一模一样。

褚越和脸上的轻快喜意一下子消失不见,他疾步走到榻前,伸手取下发髻中的金簪,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沈玉鸾被吓了一大跳,只感觉头上一轻,她一摸发髻,连忙翻身坐了起来。“你做什么?!”

她伸手要抢,却被皇帝很快躲过。

“这是什么?”褚越和沉下脸,手心被金簪枝叶的棱角硌得生疼:“是信王送给你的?”

“你……你胡说什么。”沈玉鸾心惊胆战地看着被他捏在手心里的金簪,唯恐怕被他抓坏了。她口中应:“什么信王不信王的,他连皇宫都进不了,怎么给我送东西?”

“他如何送进来的?”

沈玉鸾心中慌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

“好,好。”褚越和咬着牙,怒火已经将金簪烧得面目全非。他恨恨地看着沈玉鸾,将她的惊慌与心疼全都看在眼中,那些情绪却无一点是因他而生,更无一点是在意他的心情。

发簪与鲜花都被他丢到地上,在脚底狠狠碾压过,沈玉鸾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救,褚越和很快抬起了脚。

“你疯啦?!”

她抬起头时,皇帝已经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沈玉鸾捧起金簪,花瓣枝叶都被踩断,连红玉也分离了簪体,她心痛地不得了,险些就要气抽过去。

“珠儿!快点,快叫尚衣局的人来!”

珠儿忙不迭跑了出去。

等庄妃喜气洋洋来用膳时,还没踏进门,就听见皇后娘娘大声骂皇帝的声音,她连忙捂住耳朵,悄悄向宫女打听一番,问清之后,也不敢进去,捂着耳朵悄悄地回去了。

……

沈玉鸾找了宫中的工匠,让他们修好金簪。

那金簪被皇帝一脚踩坏,连工匠都看得摇头,直言是个难活。她气得没办法,又骂了一遍皇帝,只好让工匠慢慢修,务必尽善尽美。

还不等金簪修好,朝堂便传出了事。

边关有外敌来犯,守城的将军不战而逃,外敌侵入城中,烧杀抢掠,使无数百姓遭殃。消息传到京城,帝王震怒,在早朝上发了大火。

等消息传到后宫,皇帝已经指派曹将军带兵前往边关御敌,还言明让信王随行。

到沈玉鸾耳朵里时,圣旨都已经下到信王府了。

沈玉鸾一下子白了脸,手中的杯盏怦然落地。珠儿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连手都在抖。

“怎么可能?!”沈玉鸾不敢置信地问:“是不是你听错了?”

“是真的。”丽妃小声说:“我听到消息后,也去确认了一遍,信王殿下也进宫了,娘娘要是不信,可以去御书房看看。听说正是在商讨边关御敌的事情。”

沈玉鸾哪里坐得住,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她出去时还撞上了来找她的慧妃,慧妃只来得及叫她一声,就看着人跑远了。

慧妃转过头来,与丽妃对上视线。她深吸一口气:“娘娘知道了?”

丽妃缩缩脖子:“知道了。”

“你呀。”慧妃没好气地说:“你也太着急了,难道不知道娘娘……”她忽然闭了口。

丽妃不解:“什么?”

“没什么。”慧妃叹了一口气,拉着她也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咱们得拦着娘娘一些。”

御书房中。

皇帝正在与官员们商量边关御敌的事情,侍卫们拦在门口,沈玉鸾没办法,只好在门口等着。

她见不到人,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在御书房门口焦急地踱步徘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先走出来的是曹将军,沈玉鸾忽然对他们点头,一个一个看过去,褚沂川在最后一个走出来,她一看见人就把人拉住。

沈玉鸾焦急地说:“小……”

褚沂川按住她的手,对她微微摇头,她好努力才把话忍了下来。

梁全跟了出来,看见她也不敢吭声,见二人拉在一块儿,竟也是什么也没有说。他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忽然松口,就好像是给她一顿断头饭一样。

沈玉鸾恨恨瞪他一眼,耐着性子跟着褚沂川走了出去。

慧妃追到此处,见二人背影,又把要冲上前去的丽妃拉了回来。

“好了,让娘娘和信王殿下好好说说。”

丽妃满头雾水。

二人一直走到了空旷无人,也无人能偷听的地方,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沈玉鸾已经冷静了下来,唯独眼眶还通红着,“你接圣旨了?”

褚沂川点头:“接了。”

“你接圣旨干什么?!”沈玉鸾又气血翻涌,着急地说:“你平时也不过是学几下拳脚功夫强身健体,怎么也敢上战场?!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没有听说过?刀剑无眼,就是杨将军那么厉害的人物,也不敢夸大托词,说是一定能平安归来,你怎么就敢接下来?!”

“是不是皇上逼你的?他最近就是脾气古怪,我去给你说情,你堂堂王爷,享福的日子都没有过多久,他怎么敢让你上战场上去送命?!”她越说越气,拉着褚沂川就要走。

褚沂川连忙把她拉住:“皇嫂,我是心甘情愿的。”

沈玉鸾便红着眼眶骂他:“你心甘情愿什么?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我让你行事小心,你怎么就不听?我没看着你就与皇上吵架,他把你拦在宫外进不来,现在倒好,又把你打发上战场。他是为你好吗?他分明是想害死你!”

“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你知道还去!”沈玉鸾快要被他气死了。

褚沂川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让她哪里也去不了。她自己气了一会儿,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又问:“那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如今忌惮我,继续留在京城里,他不会再给我半点机会。战场虽然凶险,却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见她冷静下来,褚沂川才缓缓放开她的手。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到沈玉鸾面前时,又在半空中顿住。

沈玉鸾浑然不觉,自己接过来擦掉眼泪。

“你留在京城里,总能找到机会的,何必去那么凶险的地方?你已经是王爷,很厉害的人物了,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那样太慢了。”褚沂川说:“我想让皇嫂出宫。”

沈玉鸾眼角含泪,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没回过神来。

“……我?”

她脑袋都懵了:“你去上战场,就为了换我出宫?”

“我先前答应过皇嫂,会把皇嫂带出宫的。”

的确是有这个话……

沈玉鸾一下子不知道该哭该笑,狂喜与震惊一齐砸到她的脑袋上,与原来的难过搅和在一起,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胡闹!”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太胡闹了!”

“出宫的事情,我自己能想办法,用不着你犯着性命危险帮我。”她原来也只当褚沂川随口应下的,他答应过的事情那么多。

“但我已经把圣旨接了。”

沈玉鸾后面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她又气又急,重重戳了一下对面人的脑门:“你怎么就不与我商量一下!”

褚沂川摸了摸额头,讨好地对她笑,眼眸黑亮,又像是摇尾乞怜的大狗。

其实他也知道,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机会。皇帝直接在早朝上将他叫了出来,不顾朝臣反对要把他送去边关,皇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清楚,但他只能接下这道圣旨。既然他没法更改,那就早些接受,借这个机会做他要做的事情。

与其悲愤填膺,还不如多安慰皇嫂。

褚沂川从领口里抽出绳坠,挂着的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钱。

那是先前沈玉鸾送给他的,被小心珍藏。

“皇嫂以前把吉祥如意分给了我一半,有皇嫂保佑,好运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沈玉鸾看着那枚铜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送给皇嫂的金簪,皇嫂有好好收着吗?”

“当、当然有。”沈玉鸾更难过了,她也不好说,那金簪被皇帝踩坏了,现在还在修。

褚沂川心满意足,道:“那我出城那天,皇嫂戴着金簪来送我。”

“好!”

沈玉鸾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她立刻改口:“算啦,我不能说那些望你平安的话。我看过那么多话本,最后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褚沂川哭笑不得。

他又说:“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皇嫂。”

沈玉鸾立刻追问,“什么事情?”

褚沂川余光瞥见远处。

皇帝到底还是大方不了,已经派梁过来寻他。

他收起笑意,道:“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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