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1)

五日前,殷郊在他与王叔会见时曾去过他的寝宫,这件事帝辛是知道的,只是出于各种原因的考虑,帝辛最终还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殷郊这孩子竟会再犯他的忌讳。

到底还是平日里对他太放任了。

帝辛紧闭着薄唇,一言未发,他的面色上并未变化,只是周身的空气降了下来。

下方的一些朝臣们见状,纷纷开始在心里暗自猜测这让帝辛心情骤然变冷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帝辛不动声色的将这些朝臣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的眸色深处划过了一抹讽刺。这就是朝歌朝堂的现状,大多数官员们把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揣测他的情绪上,反而疏忽了该恪守的职责和本分。

帝辛看向了右方这列第三位的朝臣,不咸不淡的问道:“西伯侯近日在朝歌可还住得习惯?”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姬昌闻言,下意识瞟了一眼斜前方的比干,在得到比干的点头安抚后,这才深呼了一口气,站出队伍走到了正中间,对着上方的帝辛鞠躬作揖道:“回大王,承蒙大王垂爱,微臣在朝歌过得很好,只是家中.....”

帝辛直接打断了姬昌后面要说得话:“既然西伯侯觉得这里很好,那就再多住上些日子。”

“微臣......”姬昌还想说什么,却被他身后的一位朝臣拦了下来。

帝辛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冷凝和威慑:“怎么?西伯侯可是对寡人方才的安排有异议?”

姬昌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几分,“没有。”他恭敬的回答。

帝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朝臣,这李将军竟也选择站在了西岐那一派。

感觉到上方这道慑人的视线,李荣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他已有异心,面对帝辛的审视,李荣很难在这压迫力十足的目光下坦然自若。

好在帝辛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西伯侯的长子明日就到朝歌,你们父子多日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说,”帝辛又看向姬昌:“寡人特许你明日不用前来朝堂。”

姬昌把不准帝辛的心思,这会儿听到帝辛这么说,也只能应道:“微臣多谢大王体恤。”

帝辛勾了勾唇角,随后不知道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下方的姬昌说了一句:“寡人听闻西伯侯的长子伯邑考是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不仅外貌优秀,更是才识过人,尤其是一手琴技最为卓越,不知寡人可有那个机会,听贵公子弹奏一曲?”

姬昌连忙回道:“是大王谬赞了,小儿不才,琴技也只是略会一二,是传言夸大了。”

“是吗..….”帝辛语气莫名,不过他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而是接着说道:“寡人还听闻这伯邑考从小就与妲己相知,两人的感情颇深,”说到这,他微微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姬昌的表情,才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不知这事是否也是传言夸大了?”

最后这一句话帝辛的语气明明是平缓低沉的,却透出了一种让人难以分辨的情绪。

姬昌在心里斟酌着措辞,冷汗不禁从额头上泛出,眼下他身在朝歌,正是局势危机的时刻,稍微出一些差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他必须谨言慎行。

“小儿与妲己确实是旧时,至于感情深这一说法...”姬昌轻轻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放松和自然:“那也是少不更事时的玩闹。”

帝辛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

而这时,一直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太师闻仲走上前,对着帝辛做了一个揖:“臣以为,冀州侯之子苏妲己既是男子,便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后宫。”

“闻太师,对于妲己,寡人自有定夺。”帝辛语气冷沉的说完,便扫了一眼下方的其他朝臣:“可还有事需禀报,若无事便退朝。”

他这话音落下之后,除了丞相比干翕动了一下双唇,有些欲言又止外,其他人都识趣的禁了声,要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再说有事,那不是赶着去送死吗。

帝辛见状,便挥了挥手,起身走下了座位。

朝臣们在帝辛离开大殿之后,才三三两两的站在了一起,开始小声讨论着,而丞相比干,则是与闻仲对视了一眼后,忧心忡忡的轻叹了一口气。

连作为三朝元老的闻太师都劝说不了帝辛,看来他们的大王这次是铁了心得要留下那苏妲己。

苏妲己是男子,若是大王要留苏妲己在后宫中,必然是有想法和思量。

但愿大王不要做出什么惊涛骇俗的事情来。

这边比干还有在担忧着帝辛会为苏妲己做出不恰当的举动,而被他担忧着的帝辛,此刻正在前往宸院的路上。

他坐在轿子上,身边是贴身侍从小潘子。

“小潘子,你说寡人该如何让妲己更合理的待在宫内?”帝辛的声音低沉磁性,仿佛随口一说的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意琢磨的深意。

小潘子跟了帝辛有些年头了,常年待在这位人皇身边,久而久之也算是了解了大王的脾性。就好比现在,大王这么问他,并非是真正想听他这一个侍从对此事的回答,而是需要一个接下他话的人。

“大王心里想必早就有了答案。”小潘子回道。

帝辛的唇角上扬了几分:“寡人准备将妲己封为贵妃。”

“这封妃男子,大王是第一个。”

“凡事都有一个先例。”帝辛轻笑,低声道:“寡人不愿循规蹈矩,偏便要做那第一人。”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原本阳光正浓的天色就开始逐渐转阴,不多时,蔚蓝的天幕已是乌云密布。

接着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潘子抬头望了望天,伸出手用掌心接了接这细密的雨滴:“大王,下雨了。”他感叹道:“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灰蒙沉沉。”

帝辛看了一眼雨滴落在地上溅出的水花,淡淡的说出了一句:“风雨莫测,整个朝歌城的局势尚且都是如此,又何况是区区天气。”

“走吧,加快些,寡人想早点见到妲己。”

………………

而同样在感叹天气变化莫测的人,除了小潘子外,还有正准备离开宸院的殷郊和殷洪。

这一对兄弟来得匆忙,不仅未带有任何遮雨之物,甚至连一个随从也没有让跟着。王后姜氏虽然来时坐得是轿子,但是由于礼数尊卑的缘故,让殷郊和殷洪与她一同入轿,终究还是不妥。

姜王后看了一眼天色,又分别看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殷郊和殷洪,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本宫让侍从去给你们兄弟二人取遮雨之衣。”

“不劳烦母后了。”殷郊一刻也不想在这宸院里多待:“我和二弟都是习武之人,淋点雨也不打紧的。”

这言语之间显然没有考虑过苏妲己会将宸院里的轿子或者是遮雨之物拿出来给他们用。当然,付臻红也没有那个好心来给这两兄弟送温暖。

“那我们便一起出去吧。”姜王后说完,又看向了付臻红,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今日打扰了。”

付臻红闻言,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

殷郊见状,眉头一皱,忍不住想要说两句,却被姜王后拉住了手腕:“郊儿。”姜王后喊了他一声。

殷郊平复了一下心绪,忍着心底的那一股莫名烦躁的郁气,回握住姜王后的手,轻声说道:“是郊儿让母后费心了。”

付臻红坐在石凳上,看向凉亭外的雨:“你们再继续耽搁,难不成是打算在这里留宿?”

“谁想在你这里留宿!”

“这个提议好啊!”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回答,前者是殷郊,后者则来源于殷洪。

殷郊瞥了殷洪一眼。

殷洪接收到殷郊的眼神,立马闭上了嘴巴,顺便还做了一个缝线的手势。

最后,两兄弟随着王后姜氏走出了宸院。

而很巧的,在姜王后踏出门槛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轿子上下来的帝辛。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彼此的眼神也都很淡然。

“父王?”还是殷郊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

帝辛点了点头,转而对姜王后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他语气平静,低低沉沉的声线里却有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姜王后抿了抿唇,想到那凉亭里的男子,不知是在回答帝辛,还是在对他自己说:“确实是不该来这里。”

殷郊的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自己的母后,并不是他的错觉,父王与母后明明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然而他们之间却有一种仿佛彼此是各自安好的陌生人般的氛围。

互不打扰,互不干涉。

殷郊性子敏锐,打记事开始就隐隐发现了一些端倪,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年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殷郊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此刻,父王与母后之间的气氛却让他无法在违心的说出那些猜测都只是他的瞎想。

而相比于殷郊,殷洪根本没心思去细想这些。

他很怕帝辛。

从小就怕。

或许是由于那份天生对危险的感知程度非常敏感的缘故,他从父王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比杀意还要更冷漠无情的淡然。

帝辛不爱他们,对他们没有父子之情。

他们于父王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虽然很残酷,但这确实是事实。

殷洪小时候甚至还怀疑过他与大哥是不是真是父王的子嗣。虽然现在他也未曾打消过这种怀疑,但也不会蠢得将这种想法说出来。

“一家人齐聚一堂?”

就在这时,付臻红的声音在殷洪的身后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付臻红。

付臻红单手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包。

在朝歌,流行着这样一个民俗,那就是在初春这样的节气里,无论是否婚嫁,女子都会随身携带香包。若是未曾婚配的女子将香包赠予男子,那便说明这女子心怡这男子,男子若是收下了女子的香包,也就是也有想要喜结连理的意思。

至于已经嫁人的女子,若是将香包赠予一个男子,就只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男子是女子的夫婿,女子赠予香包表示从一始终,初心不悔,而第二种,便是这男子是除自己夫婿外的男人,而这种情况,就说明了此女子已经存有二心,想要另寻良夫。

姜王后和殷洪殷郊这两兄弟在看到付臻红手里的香包后,表情都微微变了一下。

姜王后神色微变是因为这香包是她的。

而殷郊和殷洪这两兄弟面露异色,是因为他们知道这荷包是母后平日里最喜欢佩戴的香包。

帝辛原本并没有注意这香包,他见这三人的目光都同时看向了同一个地方,视线也就顺着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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