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上方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明镜而澄澈,远山含黛,和风吹拂间松来了一丝清幽的凉意。
然而,和蔚蓝天幕中这纤云不染的和煦美景相比,下方的石板地面正迅速分.裂,破碎尖锐的石块纷纷掉落进平静的池水里。
这突然的变故无论是作为来访者的付臻红,还是玉虚宫的主人玉清,都未曾料到。眼见凉亭和池水周围的平面全部往下坍塌,玉清手指微抬,调转金莲坐台使其悬浮于池水之上,然后足间轻点,飞身而上,眨眼间便站立于金莲之中。
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遇万事而荣辱不惊,白衣飘扬间自有一种仙人气质流转而出。
付臻红站在凉亭的顶角上,十分明显得感觉到脚下所踩的凉亭正往池水里下沉。他抬起眼眸看向三米开外站在金莲上的玉清,哪怕骤然发生这样的事故,玉清清冷俊美的脸上也不见丝毫的慌乱和狼狈,纯白色的衣摆边缘连一丝池水都不曾沾染到。
这是,原本平静无澜的水面突然开始泛出了巨大的涟漪,很快就往下凹陷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涡流,这涡流带着很强的吸附力,似乎要将周遭还没下沉的物体全部吸入进涡流里。
付臻红脚下破裂的凉亭顶角也不可避免的被这股神秘的力道带动得朝着涡流的方向飞去。见涡流越离越近,付臻红又看了一眼金莲上的玉清,对方站立于半空中,脚下的金莲并未被涡流的吸附力影响分毫。
在凉亭顶角快要被吸入进涡流中的前几秒,付臻红的衣袖里飞出一条红色绸带,“去。”
随着付臻红这一声指令,红色绸带瞬间朝着玉清飞去,玉清没有躲闪,绸带的另一端便精准无误的缠了玉清的手腕上。
紧接着,付臻红借着这股力道飞身而上,不过瞬息之间,便闪到了金莲之上,或者更准确一点得说上稳稳当当的站立在了玉清的背后。
而与此同时,那凉亭顶角则被涡流吸入进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好险好险。”付臻红嘴上这么说着,神情却不见丝毫慌张。
“九尾狐妖,你该放开了。”玉清的声音在付臻红的前方响起。
付臻红闻言,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玉清,目光在玉清这一头柔顺的发丝上停留了片刻后,才视线下移,转向了男子左手腕上所缠.绕着的红色绸带。
这绸带的颜色是十分艳丽和夺目的猩红,而玉清身上的衣衫则是无垢胜雪的白,两种颜色纠.缠到一起,一红一白便显得格外的醒目。
而这还并不是重点,让付臻红专注、同时也是让玉清出言的根本原因,是绸带的另一端正被付臻红牢牢握在手中,所以这么一看,有几分像是代表着姻缘的红线,又有几分像是凡人喜结连理时踏进高堂里所牵着的喜绸。
付臻红没放开,反而抬起手故意拽了拽手中的绸带,“天尊老儿,这是天道在做媒。”
由于付臻红是站在玉清背后的缘故,所以他无法看到玉清此刻的神情究竟是如何的,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澜,还是俊秀的眉骨微微拧了拧,薄唇紧闭,摆出一贯的冷漠。
若不是时机不对,付臻红定然还会再说上一两句。但眼下,下方这突然又变得平静的池水让付臻红心中的疑惑又扩大了几分。
这池水之下,似乎隐藏着某个东西。
在玉清再次开口让他放开之前,付臻红先一步收回了绸带,仔细观察起下方的池水。
池水清幽潺潺,水面泛着轻微的波澜,这平和的景色与方才那极速旋转的涡流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就像是一切都只是幻象,而那极具吸附力的涡流也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水面越是平静,就越是说明水面下正隐藏着危险的暗涌。付臻红记得从时空管理局那里传来的资料里,有一行简单的记载了天选之一的玉清负责看守封神这个世界的因果□□、也就是天阴勺。
付臻红心里猜测着,嘴唇翕动了几下,意味不明的开口道:“果然啊,你这玉虚宫里还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池水的动荡莫非与那天阴勺有关?”
付臻红这话自然没有得到玉清的回答,不过对方既然没有否认,那么事情也就**不离十了。
知道了大致的原因,付臻红反倒没有像方才那般,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这池水的观察上,而是分了一些心思来关注其他。
付臻红看到这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了自己与玉清的身影,在光晕的作用下,水中的他与玉清的身体是贴在一起的,乍一看,就像是他紧紧依偎在玉清着后背。
为了让倒映出的画面看起来更加和谐,付臻红干脆抬起了两只手臂,横过玉清柔韧的腰腹。这一下,看起来就像是他从背后拥抱着玉清。
玉清原本正在认真观察着池面,作为天阴勺的看管者,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池水之下的地基有多么的莫测。
然而他看得仔细,却没想到的身后这只九尾狐妖一点也不安分,在发现对方从身后用手臂虚环住自己的腰部后,玉清顿了一下,他薄唇微动,想让这只九尾狐妖老实一点,但对方又没有真得与他贴近,如果他开口,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就像是他非常在意一样。
思及此,玉清最终选择了沉默,然后将因为身后这只九尾狐妖的举动而有些分散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池水里。
从表面来看,看不出水下的玄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后,玉清手腕微抬,正准备调转出法力去探寻水下的情况时,下一秒那原本虚环着他腰部的手臂就真得隔着一层衣衫布料贴到了他腰肢上。
而他的后背,也实实在在的被一具微凉的身躯贴上了。
突然而来的亲密相贴让玉清的瞳孔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无比清楚的感觉到了后背所贴合着的柔韧紧实的胸膛,以及对方放在他的腰腹上那正交握着的双手。
玉清的喉结动了动:“你......”
付臻红将脸轻轻靠在了玉清的后颈处,如此一来,付臻红的鼻息之间便全是玉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幽冷香气,像是雪松的味道。
付臻红手臂收拢,紧紧圈住了玉清这遒劲有力的腰肢,然后朱唇微张,就着玉清那刚起了个头的话音,坏心眼的故意问出一句:“我什么?”
说这话时,付臻红那放在玉清腰腹处的手还不轻不重的往下按压了一下。
这一刹那间,玉清的身体显而易见的僵直了起来,那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隐约的情绪,像是愠怒,又像是无奈。
尽管付臻红看不到玉清的表情,却能从他僵硬的身体判断出此刻玉清的内心或许并不是非常的平静。事实上,若非是玉清阴差阳错的一次又一次的窥探他,付臻红也不会现在这般,肆无忌惮的对冷情无欲的元始天尊做出这略显轻佻的举动。
玉清不是姜子牙,不会因为无关紧要之人接二连三的暧昧挑逗而羞怒脸红,他足够淡定,足够从容不迫,他的骨子里就是冷然和淡漠的。
这样一位天尊圣人,自然也就不会因为陌生者的亲近而产生任何的情绪起伏。但有了以往那一次又一次的窥探,付臻红于玉清来说,早就不是一个能彻底无视的陌生人。
付臻红攻略了无数个天选,对于人心的揣测早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从他方才选择用绸带缠住玉清来跳上这金莲,不仅仅是为了避开涡流,也是在变相得试探玉清对他的容忍度。
事实上,玉清是可以躲开的,但他没有,而是任由那绸带缠住了自己的手腕,而后在面对付臻红有意的贴近的举动时,他也保持了沉默。
还有其他一些小细节,都让付臻红感觉出来了玉清在对待他时的真实态度究竟是怎样得。
虽然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在玉清的心里是非常特殊的,但至少还是有几分在意的。也正是因为这几分在意,才让付臻红这般有恃无恐。
毕竟真要算起来,理亏的应该是玉清这个偷窥者,无论玉清是否是有意,窥探的初衷又是什么。
“松手。”玉清的声音打破了付臻红的思绪,这短短的两个字玉清的语气比平日里要低沉很多。
付臻红没动。
玉清抿着唇,垂下眼眸看向腰腹处的手,琥珀色的眸子里划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松手。”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付臻红闻言却依旧没有松开,不过这次他倒是给出了一个勉强算是合理的解释:“我知你现在准备运转法力探寻水下的情况,我若是松手了,水下若发生突发状况,不熟悉玉虚宫地形得我岂不是很容易被波及?为了能稳稳站在这金莲台上,自然是要牢牢抱紧你才能心安。”
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付臻红放软了语气,轻轻浅浅的嗓音里便多了一种撒娇似的绵长。
也不知是因为要尽快弄清楚方才那池水下动荡的原因,还是因为付臻红的最后这一句话起到了作用,玉清没有再执着于让付臻红松手,而是运转起了法力。他指尖一个拈绕,一道白光便瞬间迸发而出,直入进池水里。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被付臻红神预言了......
玉清这法术的侵入,成了一条导火线,瞬间将平静无澜的水面点燃,翻涌的池水像凶猛奔涌的海浪,巨大的漩涡流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大,吸附力也更强。
就在这时,天幕上方“轰隆”一声,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本该是蔚蓝澄澈的天空就这么骤然转阴,闪电从灰蒙蒙的积云里涌出,与翻涌的水组合到一起,就像是深渊到来前的暴风雨。
清澈的水面变得越来越浑浊,漩涡流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迅速,巨大的吸力让金莲都开始剧烈的晃荡,下一秒,涡流急速往上,像龙卷风一般包围住了金莲台上的玉清和付臻红。
面对这四面起伏的危机,付臻红的眉头皱了起来,“天尊老儿,你......”
付臻红的话还没有说完,金莲台的下方由漩涡流组成的一只大手就拽住了他的脚踝,将付臻红连同玉清一起,拉入进了浑浊的涡流当中。
“噗通”一声。
涡流陷进池水里,两秒之后,水面再一次平静下来,只是水上方,却已经不见付臻红和玉清的身影,连带着那金莲台,也一并被吸入进地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