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心跳仪上的数字变成了一条横线。
一切,静止在这一刻。
重症监护室外,秦宝珍怔怔地坐在长椅上,眼泪一颗颗淌落,她抬手捂住了嘴,呜咽哭出声来。
“大哥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旁边的秦跃山也是哭得乱七八糟,嘴里不停嚷嚷着话。
谁也想不到,老爷子走得如此突然。
深夜接到电话,秦时南带着宋小满一块儿赶到医院,没多久,秦慕北和秦战也到了。
秦跃山走到几人面前,使劲抹了把泪,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面前一个个:“不是让你们好好守在这里的吗,为什么大哥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们这三个臭小子!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这是你们的亲爷爷,你们怎么忍心让他就这样孤零零离开,走之前,连家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啊……”
秦跃山越说越悲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真的打心眼儿里难受,他就这么一个亲大哥!
他是个不争气的,一辈子叫嚷着要做大生意,也亏了一辈子的钱,这把岁数了,整天要他大哥在后头给他擦屁股。他大哥嘴里数落着他的不是,可哪一次没有帮他解决麻烦呢?
没错,他是想着要争遗产,钱这东西谁不喜欢呢,可是跟他大哥的命比起来,钱算个屁股了!
秦时南走进去时,病床上那块白色的布从头到脚掩盖着,只看得见一只枯瘦了苍老的手静静地垂在外边。
他站立着,纹丝不动,黑眸紧紧地盯着那或许已经……冷冰冰的尸体。
这些年,他始终埋怨老爷子,始终憎恨老爷子,他甚少踏进那个家门,别说彼此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他根本不愿意面对他。
然而此刻他忽然在想,他究竟做错了吗?他恨错了吗?
秦跃山还在一抽一抽哭泣着,哭得眼里泛出条条血丝:“医生明明说大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哥不是才清醒过来,怎么会突然又不行了呢?”
然而医生的说法是,老爷子生命体征本来变化就大,到了这岁数再加上已是癌症晚期,身体早就出现了各类并发症,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太大了。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最后竟然是秦跃山提出要进行尸检,而且是一再坚持,非做不可。
秦宝珍擦了擦眼泪,沙哑地说:“爸,你别闹了,能不能让大伯安安静静地离开?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要折腾他?”
“我不能让你大伯走得不明不白,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这样你大伯才能走的安心,他泉下有知也会安慰的!”
关于尸检这件事,秦时南并没有反对,倒不是他对老爷子的离世有任何怀疑,只是之后面对外界纷纷扰扰的追问,一份尸检报告可以堵上所有人的嘴。
……
老爷子的追悼会举办得十分低调,一切从简,遗体在三天后进行火化,而骨灰盒就埋在秦园的后花园的那棵香樟树下。
这些都是老爷子生前的意思。
只不过因为太过简单,惹得秦跃山骂骂咧咧。
至于尸检报告的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和医生说的一样,老爷子是由于心脏负荷不了导致心脏衰竭而离世的。
深夜的秦园,大厅里亮着微弱的灯光。
秦时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独自坐在餐桌边,倒了一杯。
刚喝了没几杯,秦慕北突然从暗处走过来,挨着坐下:“那天公布遗嘱的时候,你说要过请辞,现在什么打算?”
面对秦慕北开门见山的问话,秦时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淡至极:“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我没资格问?”
秦时南握着酒杯的手指慢慢地发紧,嗓音也更低沉了:“那晚,你在什么地方?”
秦慕北微微挑了一下眉,不仅没有惊讶,眼底竟然浮现出笑意:“你是问哪一晚?爷爷临死的那一晚?那晚,我们三个难道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停顿了一下,他抿了口酒,又继续说:“你怀疑,是我弄死爷爷的?”
秦时南冷冷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他们三人是同时离开医院的,可是当他的车子驶离时,他清楚地从后视镜看见,秦慕北的车子又掉头了。
验尸报告没有任何异样,医院的监控录像也找不到秦慕北的踪迹,但是他心底是有预感的,这件事,秦慕北绝对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查到底……
真相是什么,还重要吗?
秦慕北将手里的杯子扔在一边,他站起来,冷冷地对上他视线:“秦时南,这样说来,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
“比起我,我倒是觉得你更有动机,你不是一向憎恨爷爷吗?我们兄弟三人,试问有谁比你更对他更恨之入骨?”
“秦慕北!”
“秦时南!如果你想查,你大可以去查,但愿你会满意你查到真相。”
空气里窜起点点火光,气氛一下子变得焦灼。
一道黑影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二位少爷啊,老爷子这才刚走没多久,您二位这是要做什么呢……”钟伯唉声叹气,老泪纵横。
秦时南静默了几秒,转身走出大厅。
……
时间已经很晚了,秦时南回到别墅,尽量放轻脚步。
他扯着领口,一边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止痛药。
倒了杯水,他刚要吃药,一道浅浅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过来:“你是不是又胃疼了?”
宋小满走过去,拿起药盒看了眼,果然没猜错,是胃药。
她又拿走他手里的玻璃杯,摸了摸,冰冰凉的水。
她表情微微生气,重新倒了半杯温开水,把药片递给他:“吃药吧。”
秦时南吃了药,伸手把她拉进怀里,知道她不高兴了,他安慰着:“别担心,小毛病而已。”
这一抱,宋小满便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她使劲推了他一下。
本来是要发脾气的,可是望着他疲倦憔悴的面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有心酸和心疼。
她拉住他冰凉的大手,拇指轻轻地抚过他的指关节:“不许喝酒了,你生病了,我要心疼的,怎么一点都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