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放下筷子,有些无奈的看着阮小梨。
对方却浑然不觉,仍旧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在阮小梨面前轻轻一挥。
阮小梨立刻看了过来:“怎么了?要添饭?”
青藤笑了笑:“吃饱了,出去走走吧,别看我是越国人,可这凉京城,我可比绝大多数的凉京人都熟悉。”
他难得提出一个要求,阮小梨也不好拒绝:“我去换套衣裳。”
青藤上下打量着她:“这样子就很好,虽然我很想你穿越国的衣裳,但不得不说大昌的服饰也别有风味。”
阮小梨还是进了内室:“身上都是油烟的味道,不好就这么出去,我很快就好。”
青藤面露无奈,倒是没把她那句很快放在心上,他接触过的女人,上到他那位出身尊贵的贵妃母亲,下到秀水那样伺候的丫头,但凡扯上梳洗打扮的边,就没有快的。
他摇了摇头,在屋子里乱逛,冷不丁瞧见博古架上放着个与古董花瓶格格不入的精致小木盒子,他闲极无聊,也就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就是一愣。
“这么多簪子?”
他取出一根来映着阳光看,赤玉少见,品相佳的更少,可这小小的盒子里,却全都是红彤彤的赤玉簪子,颜色柔和,结构细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做工差了些。
“殿下,可以走了。”
阮小梨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过来,青藤略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这么快?”
他看了眼手里的簪子,又看一眼阮小梨,心里忽然一动,觉得这簪子很是配她。
只可惜这毕竟是贺烬的屋子,东西他看看就罢了,若是当真借花献佛未免无耻又无礼了些,他心里一叹,抬手盖上盒子走了过去:“今日南市有菊花会,可要去看看?”
阮小梨点头:“殿下做主就好。”
青藤又想叹气,他侧头看了几眼阮小梨,对方却是一无所觉,抬脚就朝门外走:“殿下?”
“……来了。”
青藤是骑马过来的,可看着侯府备了马车,他也就没提自己骑马的事,跟着阮小梨钻进了马车里。
两个丫头也在,秀水自然没什么话说,可另一个眼生的丫头却一连瞧了他好几眼,最后还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挪到了他和阮小梨中间。
青藤失笑,却也没和一个丫头计较。
马车咕噜噜动起来,不多时外头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有商贩的叫卖声,也有问询声,听着十分热闹。
他惹不住看向阮小梨,正想问问她要不要下去走走,就瞧见阮小梨将头靠在车厢上,脸上神情冷淡,显然对外头的事情半分兴趣都没有。
青藤原本还算不错的兴致一点点低落了下去,他打开车门和车夫说了几句话,不多时马车就调转了方向,周遭仍旧是嘈杂的,可嘈杂的动静却不太一样。
已经从平和变得激烈了起来,不多时一阵高亢的叫喊声冲破车厢传了进来。
阮小梨被惊得回了神,打开车窗往外头看了一眼,却只觉周遭的环境熟悉的很,不由一愣:“这是西城门?”
她看向青藤,就见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你若是想来这里,直说就是,我也不会拦着你。”
阮小梨的脸腾的红了,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否认,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来了这个意思,甚至心里也不觉得自己想过,可青藤开口的时候,她却本能的生出来一股被戳中了心事的羞赧尴尬来。
“我……殿下,我……”
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青藤笑了笑:“没什么,反正都是在凉京城,去哪里都一样的。”
他伸手推开了车门:“你下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被当成来看热闹的。”
阮小梨却又犹豫起来,就这么把青藤丢下好像不太好。
外头又传来一阵叫喊声,阮小梨透过车窗往外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之前见过的那个叫赤鹰的男人正站在城门口,满脸凶悍狠厉的瞪着身前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弯着腰,看不清楚脸,但脚下是湿的,有血顺着锁子甲一点点淌下来。
阮小梨瞳孔一缩:“贺烬!”
她一时间忘了别的,抬脚匆匆钻出了马车,车夫原本想来给她放马凳,她却连这片刻都等不及,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她提着裙子跑的很快,可就算如此,在她跑过这不算长的一段路的功夫里,贺烬也已经倒了下去,赤鹰低头朝他说了什么,然后抬脚朝着他的胸口狠狠的踩了下去。
阮小梨心脏猛地一颤:“住手!”
可并没有人理会她,赤鹰下脚的力度不止没有分毫的收敛,甚至还踩在上面,用力碾压起来。
她看见贺烬的血透过锁子甲的缝隙一点点流出来,浸染了赤鹰那脏污的鞋底,然后慢慢淌到了地面上。
她也看见贺烬连牙都咬不住,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可却始终没有声音叫喊,只剩了额头的青筋一根根的凸起来。
“贺烬……”
她不自觉看向周围,目之所急都是人,可就算人那么多,却也没有一个去管贺烬,她忍不住摇头,他们没长眼睛吗?没看见贺烬很疼吗?为什么不去救他?
她下意识就要冲过去,眼前却出现了两个健壮的身影,牢牢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起头,入眼的是虬结的肌肉和凌乱的皮甲,拦路的是姜国人。
“让开!”
对方咧着嘴笑起来:“比武,谁都不能打扰。”
“他胸口有伤,你们这么做会出人命的!”
两人扭头看了眼被死死压制的贺烬,笑容越发放肆起来,眼底冒出来几分狰狞和得意:“他自找的,和我们姜国为敌,就只有这一个下场。”
阮小梨愣住,这些人什么意思,他们知道贺烬胸口有伤,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趁他受伤来欺负他?!
她狠狠推了一把,本想将人推开,对方却纹丝不动,还抓着她的手肆意抚摸起来。
阮小梨被恶心的一个激灵,用力抽出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姜国人愣了愣,随即恼怒起来:“贱人!”
他抬手就要打下来,不远处却骤然传来一声惨叫,三人齐齐一愣,回头去看的时候反应却截然不同,阮小梨脸色发白,两个姜国人却笑了起来。
但随后,他们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贺烬死死摁住了胸口的那只脚,野兽一般低吼着,拼尽全力往旁边一滚,硬生生扭断了赤鹰的腿骨。
那惨叫是赤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