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云仿佛听见笑话一般大笑起来:“清理门户?你和冯不印算什么东西,也配对付家的事指手画脚?!”
阮小梨不想和他废话,冲阵已破,她不会再给对方重新列阵的机会,所以眼下只剩了实打实的厮杀。
她借着墙的高度,一个纵跃劈砍而下,硬生生将付青云从马背上压翻了下去。
付家军一时大乱,肖将军抓住机会,带着满腔愤恨,率领众金吾卫一起冲了过去,厮杀声立刻响彻宫闱。
青冉听得心如擂鼓,犹豫许久才抬手摸上车窗,却不等将窗户推开,一只手就伸过来,轻轻附在了她手背上,然后慢慢握紧,将她拉到了身边:“一群逆贼有什么好看的?别污了你的眼睛。”
青冉侧头朝太子看过去,外头的厮杀声那么惨烈,太子脸上的神情却不见丝毫变化,仍旧是懒散又无谓的。
他不在乎外头死了多少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青冉的手指不自觉攥在了一起:“刚才的说话声……是阮小梨,她来拦你,也是逆贼吗?”
太子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半晌才叹息似的笑了一声:“装傻会比较舒服一些,何必非要问呢?”
青冉垂下眼睛,她看着自己手里那本被太子硬塞过来的索然无味的书,静默很久才再次开口:“你谋反的事对我只字不提,是怕我出卖你吗?”
太子略有些诧异:“何出此言?”
他理了理青冉颈侧的头发,笑的略有些无奈:“只是觉得这是大昌的家事,你好歹还没有过门,不该让你操心。”
青冉抬眼定定地看过去:“只是,家事吗?”
“自然。”
青冉一顿,满腔苦涩地垂下了眼睛,若只是家事,越国现在又怎么会混战不休,数不清的百姓流离失所……
她抖着手摸了一下发髻,指尖停留在簪子上,迟迟没能移开,许是这点不寻常引起了车内侍卫的注意,两人齐齐看了过来,虽然没开口,却充满了压迫力。
青冉手指微微一颤,正打算故作轻松的将簪子拔下来,破空声却忽然响起。
她浑身一颤,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就本能的一个侧身护在了太子身前。
箭矢入体,血花飞溅。
太子一惊,连忙将人接进怀里:“青冉?”
青冉疼的蜷缩起身体,一连吸了几口气才小幅度摇了摇头:“没事,不是要害。”
可血流的很多,很快就浸染了她小半边身体,颇有些触目惊心。
太子眼神沉了下去:“太医!”
立刻有人去队伍里找大夫。
虽然伤的不是太子,护卫们还是一阵后怕,立刻将马车密密麻麻的保护了起来,金吾卫不停的冲过来,都被他们斩杀在几丈之外。
狭窄的宫道很快就被尸体堵住,马车寸步难行。
太子探头看了眼外头:“掉头,换路走。”
马车咕噜噜走动起来,等周遭的厮杀声逐渐消失,太子这才将青冉放下来,伸手去解她的衣裳,想要检查一下她的伤口,可却被青冉轻轻摁住了手:“别,现在顾不上了。”
太子放缓了声音:“顾得上,孤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青冉还是摇头:“真的没事……”
“青冉,”太子声音严厉了一些,“不要任性。”
青冉侧头笑了一声,却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是任性……这还有旁人呢,你就脱我衣服……”
太子有些着急:“你们越国人不是不计较这些吗?”
“我们……是不计较,可你计较……我不想以后你心里有疙瘩,说……说我被旁人看过……”
太子一愣,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宫里的厮杀越发激烈,眼看着第二道宫门被破,阮小梨心急如焚,付青云身手极好,她短时间内想要斩杀并不容易,可形势不等人,以太子的谋略,真的用到战场上未必会比付青云差。
可贺烬还没到,第二道宫门之后,没人能堪大用。
她一咬牙,跳出了战场,垂眼看了肖将军一眼:“走,退守第三道宫门!”
肖将军没有犹豫,那是最后一道宫门,若是守不住……
“退守宫门,快,立刻!”
金吾卫边打边撤,付家军穷追不舍,形势反倒越发激烈,可阮小梨却并未如她所说退守第三道宫门,而是在这档口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战场。
她刚才就发现了,太子的半銮驾不见了,那样的马车,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宫门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原路退回去绕路了。
这是个好机会,比起杀付青云,解决太子显然更重要。
天色彻底黑了,她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路沿着宫道往回追,地面留着长长的血印子,那是车轮上浸透的血迹。
他果然打算绕路了。
阮小梨加快速度,沿着宫墙几次调整方向,终于赶在车驾之前做好了埋伏。
半銮驾越来越近,阮小梨将神臂弩取了出来,她知道太子会很小心,可再小心,也防不住暗箭。
她伏在墙头,静静等着对方进入自己的射程。
马车一路往前,浑然不觉黑暗中的危机。
大约是周围太过安静,厮杀声都离得很远,连带着护卫都稍微放松了一些,目光不再那么警惕的观察四周。
太子和青冉的说话声隐约传出来,带着淡淡的温情,阮小梨轻轻一扯嘴角,太子这人果然是够骄傲,这种时候还顾得上谈情说爱。
可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对方越不设防,她成功的可能就越大。
马车越来越近,车厢里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阮小梨眼睛豁然眯起,就是现在!
她一抬手,三支漆黑的短箭迅疾且无声的朝着车厢射了过去。
她目光紧紧落在那远去的箭上,不过短短一瞬,却仿佛隔了很久很久,她清楚的看见短箭在黑暗中疾驰,离着马车越来越近,然后自护卫身侧穿过,而对方一无所觉,仍旧牵着马匹一路往前……
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那箭就会透过车门,射进太子的胸口里去,即便对方的位置她不能确定,可她放了三支箭,总有一支能射中要害,到时……
“叮”的一声响,在周遭厮杀声映衬下并不起眼,可阮小梨还是心口一凉,她的箭,被人挡下了。
她抬眼看过去,就见马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影子,虽然夜色模糊,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可有一件事她却看的明明白白,对方只有一条胳膊。
是张琅,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