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叹气,看来有些事情,只靠做得并不能达到效果,还是要说出来的,她吸了口气:“殿下,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会有些不识好歹,但是我对你真的……”
“御王殿下,你快来~~~”
叫喊声忽然远远的传了过来,是越国的洗衣妇们,对方开始只有一个人在喊,但没多久喊声就连成了片,将阮小梨剩下的话彻底堵了回去。
青藤面露无奈:“你们的衣服都没洗完,喊我做什么?”
“有些话想和你说,殿下,快来嘛。”
青藤显然不想去,他垂眼看着阮小梨:“你刚才说什么?”
阮小梨一鼓作气正想开口,越国的洗衣妇里就发出一声惨叫,仿佛是人扭了脚。
青藤抬眼看过去,喊他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比刚才激烈到多,他迟疑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小梨,我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阮小梨点点头:“去吧。”
她明白这些女人的心思,就算越国对贞洁这种事看的不重,可送进军营做洗衣妇的,大都是获罪的人家,也有从青楼里买进去的,也就是说,她们这辈子都没了出去的可能,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唯一的办法就是攀上一个有权势的男人。
而青藤这个人,不止出身高贵,还品性纯良,对人和善,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合适。
阮小梨抬眼看着青藤的身影越走越远,然后被一群女人围起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心里倒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是多少有点遗憾,要是这些人晚一点喊,她就能把话说出口了。
下次再找到合适的机会,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她心里叹了口气,抡起捣衣杵一下下砸在衣服上。
冷不丁身边多了个木盆,她还以为是哪个小兵凑过来的,想打听战场上的事,便侧头瞧了一眼,可这一眼,却瞧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一僵,手跟着一颤,捣衣杵砰的一声掉进了水里。
她被溅了一脸的水,也跟着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捡捣衣杵,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将水里的捣衣杵捞了出来,擦干了手柄才朝她递过来。
“阮校尉。”
阮小梨觉得自己应了一声,可声音却小的连她自己都没听见,但她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盯着那只抓着捣衣杵的手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颤巍巍的伸出手去。
她心跳一点点快起来,很担心自己将东西接过来的时候,手落下的不是地方。
可人越心虚,越容易多想,她莫名就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她手更抖,却僵在了半空,半晌都没落下。
贺烬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犹豫片刻,便将东西放进了她旁边的木盆里,起身走远了一些。
阮小梨心里一空,很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转身去看他的念头,然后伸手,将那根捣衣杵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兵士的说话声:“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呐?洗个衣裳能有多难?冯将军怎么让你这么个人来帮忙……”
阮小梨循声看过去,这才瞧见是个虽然年轻却断了脚的士兵正在教贺烬洗衣,那人叫张铁牛,没残的时候做过总旗,现在就管着这群洗衣裳的老弱病残。
这人长得不起眼,脾气却是出了名的好,眼下这忽然骂人,让阮小梨有些惊讶。
她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这才听明白,原来是衣服丢了,还不止一件。
大概是打小众星拱月,没做过这种粗活,虽然洗衣是很简单的事情,可贺烬还是学的很有些吃力,几乎是洗一件就丢一件。
丢的张铁牛都急眼了。
“你到底还行不行了?这都多少件了?得多少弟兄光膀子?算了算了,我不用你了,真是作孽……”
如果是以往,被这么嫌弃的话,贺烬大约要黑脸了,可现在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语气也是清清淡淡的,只是听不出丝毫歉意来:“是你教的不好。”
张铁牛一呆,大概没见过犯了错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一时竟然有些噎住了,抖着手指了贺烬半天都没能想出来该说什么。
贺烬也没再说话,低着头将衣裳丢在石头上,抡起木杵,一下一下的砸下去,衣服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可衣服下的石头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张铁牛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你,你回去吧,我们这不用人帮忙也洗的完。”
贺烬抬起头,目光仍旧是淡淡的:“是你们将军,让我来的。”
张铁牛被堵住了话头,也有些不敢说重话,犹豫了很久才底气不足道:“你就当你来过了……”
“我不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
张铁牛彻底被噎住了。
阮小梨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不然我来教他吧。”
张铁牛一愣,嘴一张下意识就要答应,可迟疑片刻却走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他,他太笨了,这么简单的事都教不会……”
贺烬怎么会笨呢?
他可是八岁就袭爵的人。
阮小梨摇摇头:“你忙你的去吧,这里交给我。”
张铁牛见她很坚持,轻轻松了口气:“行,那就劳烦将军了,要是实在教不会,就把他撵回去,净添乱了……”
阮小梨没吭声,张铁牛也没在意,嘟哝着走远了。
阮小梨这才走过去:“哪里不会?”
贺烬抬头看了她一眼:“哪里都不会。”
“这样啊……”阮小梨隔着三尺远蹲下来,尽量不去看他:“洗衣服很简单的……”
她看了眼左右,见附近没有人才开口:“你怎么来这里了?青藤万一认出来……”
贺烬将手里砸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丢进水里涮了涮,然后拧干水,随手丢进了木盆里,动作又稳又准,丝毫看不出会让衣服顺着水飘走的笨拙来。
“既然已经分开,这些事情就不必阮校尉操心了……教我洗衣服吧。”
阮小梨微微一顿,被这句话说的心里发酸,可分开是她提的,贺烬拒绝过,哀求过,可她还是坚持了。
她已经明确的将贺烬从自己的世界里撵了出去,所以眼下遭遇的一切,就没了委屈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