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她用足了力气,饶是贺烬能忍,也疼的闷哼了一声,本能的弯下了腰。
但这次阮小梨没再理他,转身快步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贺烬抬起头来看向她消失的地方,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片刻后又扯着嘴角笑起来,以阮小梨的气性,踩自己这一脚,她应该能痛快好几天。
也挺好的。
就是往后的日子,碍着面子,她大概真的不会来理他了。
他脸上的笑又淡了,在心里努力安抚自己这样就很好,他了解阮小梨,知道她一定会因为云水的死而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甚至连之前分开的话都可能要往后推一推。
可边境有太子的人,她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
那颗被拿走的属于云水的头颅,既是太子给他的警告,也是宣战,这种时候,谁掺和进来谁就是靶子。
云水已经死的那么惨了,他不能再让阮小梨遭受那种威胁。
她还是留在这里吧,这里比凉京更安全,更自由,他也看得出来,阮小梨喜欢这里。
在这里的阮小梨多了很多他没见过的样子,让他喜欢的不得了,他喜欢她叉着腰说你得听我的时的骄傲;喜欢她骑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时的飒爽;也喜欢她气势汹汹踩他,恶狠狠骂他时的凶悍……
他再次笑起来,眼神却一点点暗淡下去,末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蹲下来轻轻弹掉了鞋面上的尘土,。
一股被注视的感觉却在这时候涌了上来,他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去,就在阮小梨离开的方向,有人站在那里,隔着模糊的月色,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对方却给了他十分熟悉的感觉。
是青藤。
“表兄,别来无恙。”
那人开口,果然是熟悉的声音,话音落下,对方抬脚越走越近,那张被黑夜遮掩住的脸也慢慢露了出来。
贺烬抿着嘴唇并没有开口,虽然青藤语气里满是笃定,可他毕竟还带着面具,也始终没真的在对方面前露脸,他更愿意相信对方这是在诈他。
青藤似乎猜到了,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了:“若不是笃定,我不会贸然来找你……”
他语气逐渐复杂:“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这里,上次在商户队伍里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可是阮小梨那么拼命的想让他发兵银环城,在知道做不到时,明知危险重重却还是只身前往。
那时候他就知道,银环城里一定有什么,对她来说是比她的命更重要的。
可是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也只有贺烬这一个答案。
“你不是以为她死了吗?为什么还要来?”
他将这个憋了很久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虽然努力克制,可他语气里还是充满了疲惫和难堪,话到最后,甚至还泄露了几分咬牙切齿。
他想起阮小梨三番五次对自己的拒绝和行动间的疏离避讳,心口满是苦涩。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的,这一回他比贺烬更早的遇见了阮小梨,照顾她,保护她,可最后……
他叹了口气,抬眼朝贺烬看了过去,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对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说的却是——
“我不是为她而来。”
青藤一顿,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贺烬不是为阮小梨而来,可还是一露面就把人抢走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许久之后才开口:“这里不是只有你们大昌的军队,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贺烬这次回答的很干脆:“无可奉告。”
青藤眼神沉下去:“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现在是在以越国大军主帅的身份在和你说话。”
贺烬抬眼看着他,仍旧没吭声,即便势单力薄,可他态度坚定,眼底毫无退缩,他的确一个字都不会说。
在这份沉默里,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紧绷。
“御王殿下?”
阮小梨的声音忽然响起来,短短几个字,就将青藤身上的煞气击散了,他顿了顿,扭头看过去的瞬间,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小梨。”
阮小梨对他的态度看起来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上次的欺骗而排斥或者怨怪,语气很平和:“好久不见,什么深更半夜在这里?身体不舒服吗?”
青藤摇了摇头,有些贪婪的看着阮小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阮小梨身上感受到了一点被刻意隐藏起来的防备。
她为了贺烬,在防备他。
青藤心情沉郁,他又看了眼贺烬,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提起,这是他和贺烬之间的事,不该让阮小梨掺和进来左右为难。
“没有,就是走了困出来溜达溜达,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我这就回去了。”
阮小梨笑了一声:“睡不着就喝点安神茶吧,明天我配一些给你送过去。”
青藤也跟着笑,眼底沉郁散去,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喜悦:“好,明天我等你。”
话音落下,他抬脚越走越远。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阮小梨才松了口气,抬脚朝贺烬走过去:“他认出你了?”
贺烬摇了摇头:“没有,碰巧遇见。”
阮小梨咬了下嘴唇,半晌叹了一声:“你们都把我当傻子?”
贺烬一顿,垂下眼睛没再开口,一个布包却被扔了过来,他抬手接住,打开一看,却是一条黑色的布带,中间用金线绣了个如意纹,这是阮小梨答应给他做的抹额。
可贺烬看着那绣纹心里却说不上高兴,他抿了抿嘴唇,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老虎呢?”
阮小梨抱着胳膊:“什么老虎?”
贺烬沉默下去,将布包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嘴唇抿得更紧了,不止没有大老虎,还只有一条。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阮小梨笑了,带着点冷淡和嘲讽:“都那么冤枉我了,还想让我给你绣老虎?还想要两条?做梦!”
贺烬大概被噎住了,他又沉默了下去,半晌才闷闷地“哦”了一声,抓着抹额转身往营帐里去。
阮小梨却又喊住了他,贺烬脚步顿住:“干什么?”
阮小梨抬了抬下巴:“不是怀疑我杀了云水吗?我送的东西你还肯收?”
贺烬僵住,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抹额,不自觉越抓越紧,荷包已经被赤跶搜走了,好不容易有条抹额,要还回去吗?
他迟迟没吭声。
阮小梨的手却伸了过来:“还给我吧。”
贺烬陷入了很明显的犹豫,直到阮小梨来抢,他才下意识躲了一下。
可躲完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阮小梨的手收了回去,看过来的目光却充满了压迫力:“我刚才在做这个东西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你那么笃定就是我,我想了很久才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你在故意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