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退出了御书房,贺烬一路上都将折子攥在手里,阮小梨试了几次都没能将东西拽出来。
她有些无奈:“做什么不给我看?”
贺烬极快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仿佛藏着东西,可他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越走越快。
周遭宫人来来往往,阮小梨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也不能当众做什么,只好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宫门。
贺家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寒江见两人出来,连忙催着马上前,贺烬却不等马停稳就钻了进去,动作颇有些急切和狼狈,看的寒江一愣,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看向落后几步,此时正朝着马车追过来的阮小梨看过去:“夫人,是宫里出事了?”
阮小梨没心思搭理他,敷衍的嗯了一声就跳上了车辕:“贺烬,你给我拿出来。”
“……没什么好看的。”
阮小梨给他气笑了:“那是弹劾我的折子,我凭什么不能看?你给我!”
她钻进了车厢里,两人大约争抢的很激烈,车厢迅速晃动起来,这个时辰周遭来往的官员不少,纷纷被抖动的车厢惊动,扭头看了过来,就连守卫宫门的侍卫也时不时就要瞥一眼。
寒江脸色发苦,虽然不太想打扰两人,可——
他硬着头皮开了口:“爷,夫人,您二位要是再不消停一会儿,明天咱们全府都没脸见人了。”
车厢里一静,半晌阮小梨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靠在车辕上屈膝坐着:“回府。”
寒江连忙跳上来,抓着缰绳抖了抖,催着马匹往侯府方向去,但走着走着他就听见身后的车门开了。
一只手从里头伸出来,抓着阮小梨的胳膊,试图把人拖进去。
然而阮小梨咬紧了牙,死死抵在车厢上,就是不肯动弹。
车厢里伸出来的手从一只变成了两只,但仍旧没能将人拉动,反倒僵持了起来。
半晌之后,那两只手慢慢从阮小梨的胳膊移到了她的腰上,阮小梨眼都没睁,“啪”的一声就拍在了贺烬手背上。
声音响亮的让寒江一哆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贺烬的手背红了,可仍旧没松开,还顽强的扶在阮小梨腰上,试图将她拽回去。
阮小梨大概被气到了:“松开,我不进去!”
贺烬没再开口,几个呼吸后,手收了回去,人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也挤在了车辕上。
寒江哭笑不得,要不,他走?
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走,只好专心致志的继续赶马车,只是赶着赶着,心里就涌上来一股恨铁不成钢,因为贺烬挤出来之后,就真的只是那么挤着,一句话都没说。
虽然有些以下犯上,可寒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榆木脑袋,都追出来了,你倒是哄哄啊。
不会说好话,你咳两声,让人心疼心疼也行啊。
这么干戳着算什么?
他心里摇着头叹气,正打算以过来人的身份暗搓搓提醒两句,不远处忽然传来吵闹声,他咽下了嘴边的话,循声看了过去,就瞧见一辆马车翻到在路边,车夫正努力试图将马车推回去,可一个人的力气有限,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爷,夫人,好像有人遇见麻烦了。”
阮小梨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一对母女正焦急的站在车边等着,那母亲有些眼熟,仿佛昨晚见过。
她打算下去看看情况,可刚一动弹,贺烬就跟着要下来,她将人摁住了:“你老实点呆着。”
贺烬不大高兴:“你去做什么?”
“去看一眼。”
“看完去哪?”
“能去哪?我还能坐人家的马车走吗?”
贺烬这才安生下来,可这几句话的功夫,那对母女已经察觉到来了人,朝这边看了两眼后就抬脚走了过来:“敢问可是侯府的马车?”
阮小梨自车辕上跳下来,离得近了她越发笃定眼前这人自己见过,她不太确定道:“可是苏夫人?”
苏夫人没想到阮小梨认得她,笑的有些尴尬:“正是。”
阮小梨不知道她曾经给过长公主难堪,只瞧见了对方堵住了他们回府的路,也不好袖手旁观:“是要人帮忙吗?”
苏夫人应了一声,目光却越过阮小梨落在了贺烬身上,随即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眼底很快闪过一抹晦涩的光。
“地面结冰,马车打滑,忽然就翻了,劳烦侯爷帮个忙。”
明明出面说话的是阮小梨,可她张口喊得却是贺烬,心思简直不能更明显了。
贺烬眼神冷淡:“内子让我老实呆着,不能帮你。”
苏夫人听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嘴巴逐渐张大,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阮小梨也呆住了,她完全没防备贺烬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半晌才反应过来,欲盖弥彰的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胡说。”
贺烬无辜地看着她,自己哪里说错了?明明就是她让自己老实呆着的。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谁都不肯退步。
苏夫人有些承受不住,很快就满脸涨红的退走了,阮小梨这才松开了贺烬的嘴:“快点回马车里去。”
贺烬这次倒是听话,很快钻进了马车里,只开了车窗看着外头。
阮小梨喊了寒江去帮忙,这才将马车收拾好,苏夫人上前来道谢,阮小梨摆了摆手,没太放在心上,可就在她要走的时候,苏家姑娘忽然喊了她一声。
“你就是那位阮大人吗?我听说过你,这是我的帕子,送与你可好?”
这是要与她做朋友的意思,阮小梨有些意外,却不等她开口说什么,苏夫人就一把将苏姑娘拽了回去:“你胡说什么?!”
她朝阮小梨尴尬的笑:“对不住了,小女年幼不懂事,阮大人勿怪,今日多谢了,他日一定厚谢,告辞了。”
话音落下,她抓着苏姑娘就急匆匆上了马车,隐约的谈话声却还是飘了过来:“娘,我想和她做朋友……”
“闭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你以后还能有名声吗?”
“娘,昨天她还救了你,你怎么这么说她?”
“救我?说不定事情就是她闹出来的!御史都参奏她了,还能有假?那就是个不安于室的东西……”
随着马车走远,声音也逐渐消失,寒江气的哆嗦:“这苏家竟然是这种教养……”
阮小梨倒是冷静,当初回朝的时候,付悉就告诉她了,女子入朝,遭受的恶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拍了拍寒江的肩膀:“几句闲话,不必在意。”
寒江仍旧很郁闷:“奴才倒是能不在意,可爷……”
阮小梨琢磨着贺烬应该没听见,可一抬眼,竟然就瞧见他正透过车窗盯着苏家远去的马车,那目光竟是阴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