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的担忧是对的,眼看着到了半夜,东西竟然还没送完,阮小梨看的头皮发麻,当机立断,让寒江把剩下的东西都给带回去。
寒江面露惊恐:“您反悔了?不嫁了?”
“……你往好了想行不行?东西太多了,我手里的银子,连买红布都不够了。”
“这好办,里头多的是礼金……”
“不是这个问题,太招摇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很明白贺烬的想法,但她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不必讲究这个排场,再说长公主不止一次说过树大招风,还是谨慎些好。
“剩下的全都抬回去,”她态度很坚定,“贺烬要是不高兴,让他来找我。”
寒江见她态度这么坚决,只好叹了口气,但有一件——
“旁的抬回去就抬回去了,可爷废了大周张让人做了黄花梨的拔步床,这个您一定得留下。”
床似乎是嫁妆必备的东西,阮小梨也不好推辞:“行。”
但随后她就想反悔了,因为那床太大,后门根本进不来,他们不得不大半夜开了付家的正门,动静大的不少人家都被惊醒了,连巡逻的巡城卫都被引了过来。
好在阮小梨是巡城卫的顶头上司,即便有违宵禁的规矩,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硬着头皮把巡城卫打发走了,等寒江也带着人走了,她才长出一口气,抬手去关门,冯不印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跑进来:“等,等等我。”
阮小梨扶了他一把,心里十分惊讶:“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外头?干什么去了?”
她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你去跑步了?”
虽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冯不印还是不忘嘴硬:“小爷这,这可不是听话,纯粹就是腿痒……”
阮小梨没拆穿他,心里却软了,冯不印平日里看着不服管教,嘴也欠,可这种时候,却会不顾一切去维护付悉的威严。
“我送你回房间?”
冯不印梗起了脖子:“不用,就两圈,我都没费力气。”
可他走路的时候,腿却一直在抖,阮小梨不大放心,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见他该拐弯的时候没拐弯,反而直行了,知道他这是要去找付悉,也不好再跟着。
她正要转身离开,黑暗里却亮起了一点烛光。
深更半夜的,谁还没睡觉?
她心里好奇,就多看了两眼,却是付青云。
可他的院子不在这里,他来的这个方向……是付老爷子的住处。
这两人感情当真这么好?一说就说到了三更半夜?
可旁人的私事阮小梨也不好窥探,只能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想起贺烬之前伸手和她要东西的样子来,心里微微痒了一下,嘴角带着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侯府主院却还灯火通明。
寒江一抬眼瞧见亮光连忙快走了几步,虽然寒冬腊月了,可他这忙活了大半个晚上,额头还是冒了汗。
“爷,夫人没全收,说东西太多太招摇了,有那些就够了。”
贺烬倒是也不意外,只是有点失望,那都是他好生挑选的。
“罢了,都收起来吧,回头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寒江见他没计较,心里松了口气:“那……爷,您睡吧,这都半夜了,白日里同心堂还要修缮,离得那么近,难免吵闹,您怕是不能补眠了。”
这句话戳中了贺烬的心事,昨天从阮小梨嘴里得知成亲后他们还要分房睡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本想去找长公主问个清楚,可又发生了贺二婶的事,他也就不好再开口。
眼下寒江一提起来修缮,他就开始发愁。
“你与彩雀成亲后,也曾分房睡吗?”
寒江摇摇头:“这不曾。”
贺烬眉头皱起来,这才对,谁家成了亲的人不睡一起呢?
那院子不能修,修了就是隐患。
怀着这个念头,贺烬后半宿睡得并不安稳,清晨外头修缮的动静一响起来,他就醒了。
他没喊人伺候,自己收拾好走了出去,此时青木刚烧好了热水送过来,见他已经起了微微愣了一下:“爷起这么早,可是有事要出去?”
贺烬摇摇头:“没有,只是醒早了。”
大约是昨晚睡得不太好,他嗓子有些哑,话音落下一连咳了几声,青木连忙倒了热茶来给他喝。
“爷是不是着凉了?”
贺烬不甚在意的摇了下头:“你去一下慈安堂,告诉孙嬷嬷,说同心堂不用修了,婚事就办在主院。”
青木连忙去了,半刻钟后就回来了:“爷,孙嬷嬷说,修那院子是长公主的意思,是侯府的规矩,不能改的。”
贺烬一顿,片刻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他就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他抬脚出了门,青木要跟,被他摆了摆手撵了回去,他也没走远,只是拐了个弯去了同心堂。
这院子是当初长公主和老侯爷成亲的地方,只是这么多年都没人住,虽然日常仍旧有下人洒扫整理,可不住人的地方怎么都是会破败的,因而修缮起来颇有些麻烦。
贺烬进去的时候,工匠正在给木板上漆,好用来铺设地面,看起来倒是很认真,动作也利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修好了。
他侧头咳了两声,工匠们听见动静,连忙行礼问好,贺烬难得平易近人:“忙你们的就是。”
可虽然他这么说,这毕竟是贵人,工头并不敢掉以轻心,犹豫片刻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侯爷,这地方乱糟糟的,您当心。”
贺烬点点头,目光略过周遭,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好念头。
院子里众目睽睽的不太好动手,他只好进了屋子。
屋子里正在铺地面,只铺到了一半,更不安全,工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侯爷,这地面也还不结实,您当心脚下。”
贺烬眼睛刷的一亮,他克制的咳了一声:“你说……地面还不结实?”
工头听到了他忽然高昂起来的语调,有些莫名,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是。”
贺烬搓了搓手指:“你下去吧,我自己看看。”
工头不太放心,可也不敢违抗,只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等脚步声消失,贺烬连忙探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刷刷刷走到了角落里,对着铺了木板的地面就踹了下去。
随着几声极为清脆的碎裂声,工匠们都停了手,工头心里一慌,连忙进去找人:“侯爷,您没事吧……”
贺烬正站在碎了一地的木板中间,满脸都写着我十分镇定:“咳……这些木头不太好,都换了吧。”
工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许久才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