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的皮肤上传来一点刺痛,但阮小梨有些紧张,并没有太在意,直到衣襟被拢好,凉意彻底被驱逐出身体,耳边也传来了贺烬的话:“好了。”
阮小梨怔了怔,好,好了?
她睁眼看过来,这才瞧见自己被血染脏了的衣服被换了下来。
“……你说的夫妻才能做的事,不会就是给我换套衣服吧?”
贺烬满脸坦然:“对啊。”
“……”
长公主听见两人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却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自家儿子立在门外,木头似的戳着。
她有些诧异:“你有屋子不进,站在外头干什么?”
贺烬转身看过来,先朝长公主行了礼,而后才抬手摸了摸鼻子,目光里透出来一点心虚。
长公主没注意他的情绪,见门关着,抬手就要打开:“她呢?回小宅子了还是在里头?”
“里头。”
说着话他上前一步,拦住了长公主敲门的手。
长公主抬眼看过来:“有话要说?”
贺烬一顿,他到是没什么话要说,就是担心这个时候进去,阮小梨还没消气。
但这话不能直说,免得长公主对阮小梨有嫌隙,他只好咳了一声:“母亲想必是一宿未合眼,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现在还是回去歇着吧。”
想起未合眼的原因,长公主心口跳了两下:“宫里的事都平了?太子和楚王……”
贺烬应了一声:“楚王被抓,已经移交大理寺了,太子……死了。”
长公主一怔,显然也是有些吃惊的,却没多问什么,沉默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那样骄傲的性子,与其让他活着被贬斥囚禁,大约是宁愿一死的。”
贺烬将宫中情形详细说给了长公主听,说到凶险处,长公主情不自禁的吸了口凉气:“竟然连楚公公都……”
她浑身一颤,贺烬连忙安抚她:“母亲不必惊慌,楚公公也已经身死,皇上日后不会再有威胁。”
长公主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母亲不是吓得,是冷的,你堵着我在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贺烬:“……”
她抬手去推门,贺烬还要拦,被一指头敲在了脑门上:“你屋子里不就多了个人?母亲还看不得了?”
贺烬摸了摸脑门,硬着头皮开了口:“母亲,门坏了。”
“坏了?坏了怎么不让人来修?”
长公主语气里都是怀疑,说着话已经抬手朝门推了过去。
贺烬心里一叹,琢磨着待会要是长公主推门没能推开,自己能不能拦住她不要让人撞门。
念头未落,耳边已经吱呀一声响,他一顿,扭头看过去,就见大门卧房门已经大开,长公主正打量着那两扇完好的门板,眼底都是困惑:“哪坏了?”
贺烬:“……”
阮小梨什么时候给他开的门?
他也顾不上旁的,连忙抬脚走了进去:“看来是没坏。”
长公主神情有些复杂,她盯着贺烬看了两眼,神情逐渐慈爱下来,她抓着贺烬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毕竟是第一次遇见宫变,受到了惊吓也很正常,下次要是再心神不宁,不要去外头吹冷风了,让人给你熬安神的汤来喝。”
“……母亲,我没有。”
长公主只当他是碍着面子不肯承认,也没有非要拆穿,神情反倒越发缓和:“好好好,你没有。”
“……”
长公主松开手朝左右看了看:“她人呢?你都被吓到了,她大约也很不安。”
贺烬:“……”
我真没有被吓到。
他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认命的没再为自己解释:“大约是在内室,我去看看。”
他抬脚朝内室走去,原本还担心阮小梨开了外头的门,却将里头的锁死了,可走到跟前才瞧见,门中间留着一条小缝。
阮小梨给他留了门。
区区小事,可他心里却莫名软烫了一下,脚步越发轻缓,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留了一盏琉璃灯,帐子垂了一半,能看见床上躺了人,那人睡在里侧,空了大半张床出来。
贺烬心口仿佛被拨了一下,颤巍巍的有些痒,一个恶劣的念头却冒了出来,他想把阮小梨弄醒,用什么方式都好。
可理智还在,他知道阮小梨是真的累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他侧头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将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压了下去,低头十分克制的亲了她一口,然后头都没敢回的退了出去。
长公主正靠在椅子上等着,见他一个人出来也没觉得奇怪:“睡了?”
“嗯,这一夜她杀敌无数,有些撑不住了。”
长公主也站了起来:“那你也睡吧,我来也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劳母亲记挂。”
长公主摆摆手,抬脚往外走,却不等到门口脚步就顿住了:“还有件事,母亲心里有些忧虑。”
贺烬有所猜测:“母亲是担心之后的封赏?”
长公主叹了口气,救驾平乱这样的大功劳,皇上不可能不赏的,不止要赏,还要大赏,可勋贵子弟,十六卫将军已经是极限,赏无可赏。
所以,贺烬大概是被升爵了。
可这般年轻的国公爷……
她脑袋隐隐作痛,贺烬伸手扶了她一把:“母亲不必忧虑,皇上未必还有时间忌惮儿子。”
长公主一顿,惊疑不定起来,虽然下人早就被她遣了下去,可她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这话什么意思?你还做了什么?”
“母亲莫慌,不是我。”
贺烬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矮几:“儿子只是在想,若楚宁秀从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他想杀皇上就是易如反掌,那五年前,太子为什么还要谋划一场龙船刺杀?”
长公主一时被问住了,事情太过久远,她又不曾伴驾随行,此时贺烬忽然提起来,她颇有些茫然。
“当时,死了很多朝臣。”
阮小梨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贺烬循声看过去,下一瞬便抬脚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生气了?”
阮小梨不动声色的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下次再耍我试试。”
贺烬疼的额角一跳,很想为自己解释,但怕一开口先喊出来,只好默默忍了。
阮小梨很快拽出了自己的手,大步走到了长公主身边:“殿下当时没在船上,有些事不知道,当时船舱里到处都是刺客,说是刺驾的,可却是见人就杀,我后来跑出去的时候,还看见他们拿着朝臣与命妇们的画像到处找人。”
长公主摸到了一点头绪,震惊的看向贺烬:“你们的意思是,当时太子的目的就是朝臣?”
“人已经死了,无从验证,但如果当真如此,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端倪了。”
贺烬边说边走近,自然而然的靠在了阮小梨身边。
阮小梨斜昵他一眼,他咳了一声,厚着脸皮抓住了她的手。
长公主对两人的小动作一无所知,她点了点头:“那就等等看吧,等皇兄冷静冷静,封赏的旨意就该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