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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1 / 1)

季雪庭的手指才刚碰到宴珂,后者却猛然一翻手掌反客为主用力拽紧了季雪庭的小臂。明明不过是个纤弱凡人,此时手指却宛若铁箍一般,若是寻常人定然挣脱不得。

“宴公子?你怎么了?”

季雪庭自然也察觉到了宴珂的反常,面上依旧是笑的,手中的凌苍剑却已然出鞘。

宴珂这时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季雪庭,他双眸原本便是漆黑如墨,此时因为瞳孔扩到了极大,一双黑眼珠仿佛快要占据整个眼眶,看上去好不渗人。

“你……”

他看着季雪庭喃喃自语,眼中水光荡漾,好似流泪,但同时又因为双目通红,那眼底的水光看上去,倒像是血泪。

他的手指冰冷得像是死人。

他一只手死死拽着季雪庭,仿佛生怕季雪庭就这么从他面前消失,另一只手这是小心翼翼抬起,慢慢探向季雪庭,仿佛是想要碰触季雪庭的脸颊。

“我又在做梦了吗?”

他看着季雪庭问道。

“没,你醒着。”

季雪庭立刻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宴珂整个人一下子就颤抖得厉害。

“不,不行,我不该……在这里……”

宴珂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倏然松开双手,然后连连直退……

再然后,他就那么晕倒了。

季雪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伏下的,挑了挑姣好温柔的眉。

“额,那个,宴公子?”

季雪庭小心观察了一番,发现此人当真就是晕过去而不是有别的问题,这才慢吞吞靠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小腿。

“你没事吧?”

他有点头痛地问道。

宴珂自然不会回应他。凡人世家公子此时正双目紧闭,宛若死尸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呼吸还有哪怕昏迷了依旧不停冒出来的冷汗,证明他确实还活着。

“唔,好像不是幽魂精怪上身啊?”

季雪庭又等了片刻,这才皱着眉头,一脸嫌麻烦地捏了个仙诀落在宴珂身上,自言自语道。

而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手中的凌苍剑才收了回去。

其实要说起来,宴珂已是十分幸运了,若是他再慢一刻晕倒,那把凌苍剑可能已经把他捅个对穿。

当然,季雪庭倒是对宴珂没什么意见,不过他在人间行走这么多年得,打磨出来的行事准则便是——遇到奇怪的人和事,若是没把握打赢就赶紧跑,不然就先持剑把对方捅个半死,之后再细细查探。

不过今天季雪庭查了又查,却始终没有发现宴珂为何忽然那般反常,又为何忽然晕倒。

“季仙君?宴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传来了鲁仁的惊呼,季雪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神仙同僚。

鲁仁看了看地上那位奄奄一息的人类公子,又看了看季雪庭,目光中充满了震惊。

“我什么都没干,他自己晕倒的。”

季雪庭苦笑着冲着鲁仁摊开了手,顺便还冲着鲁仁身后跟着的那位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小姑娘,我看你打扮应当是本地居民?你看,我的这位同伴身体不好晕倒了,得找个地方休养才行。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借宿一宿?”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笑中带着一点点无奈和十分的坦诚——正是最能打动人的那种。

果不其然,先前还因为惊吓而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凡人少女,在对上季雪庭的视线之后,立刻就红了脸,恍恍惚惚地点了头。

“我,我家就前面,恩公若是不嫌弃,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急切地说道。

……

季雪庭和鲁仁救下来的这名人类小姑娘叫做刘阿花,确实就是住在这山沟里的农户,也确实就如她所说,她家就在这附近。鲁仁带着阿花,季雪庭拎着宴珂,就这么走了半里地的功夫,便来到了她家。

那是一座茅草屋,木墙歪斜,茅草零落,也亏了是刘阿花带路,不然哪怕是以仙人的眼力,路过这里恐怕也很难发现这竟然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茅草屋旁边看着倒是有几块田地,不过如今早已荒草丛生,若不细看,与那野地也没啥分别。

“阿爷,阿花回来了!我带了客人来!”

阿花推开门,只见屋中歪七扭八摆着破桌破椅,靠着墙角的位置,则是蜷缩着一个佝偻的老人。

见到阿花带了人来,那老人却并不上前招呼,反而发出一声呜咽,猛地扭头便要往墙角钻。

“妖怪——妖怪——妖怪会吃人!妖怪会把我们都吃掉!阿花啊!快逃啊!快逃!”

那老人惊慌失措地喊道。

“阿爷,你莫怕,这不是妖怪,是今日从妖怪口中救了我的大恩人!”

看到这般场景,阿花连忙上前,把老人从角落里拖出来,安抚他继续在老位置坐好,然后才微微红着眼眶回过头来,同季雪庭一行人解释道:“真对不住,我阿爷他犯了痴病,脑子已经不清白了,不认人也不晓事……恩人莫怪。”

小姑娘先前发现自己能帮到恩人,只有满心欢喜,如今慢慢清醒下来,看着自家疯疯癫癫的爷爷,满屋破烂,再回头看看身后那宛若天上皎月般温和俊美的公子,顿时变得局促起来,手忙脚乱忙个不停,又是要烧水,又是翻出了一口袋粗粮要做饭,只想着要招待好季雪庭一行人。

“没事,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自己会招呼好自己的。”

季雪庭一眼就看出小姑娘的笨拙不安,赶忙说道。

他先是打发鲁仁去收拾个地方出来好安置那位昏迷过去的小公子,然后又笑眯眯卷着袖子,又快又好地烧好了水。然后还找阿花借了一口炭炉在屋子中烧起来,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松子花生,让阿花帮忙把那些东西埋到炭灰里慢慢烘着。

炭火噼里啪啦作响,松子和花生被烘得热乎乎的。季雪庭用剑削了两根松枝,时不时伸到炭灰里去把花生扒拉出来,放在手心捏开,再就着阿花家里的粗茶,与阿花一起慢慢嗑着吃。

等鲁仁安顿好宴珂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说来也奇怪,这破茅屋依旧是那么破,屋子外依旧是那么荒芜,可随着室中那一点微弱炭火火光和茶杯中袅袅水汽,整间小屋竟然显得格外安逸温馨,自有一番自在之意。

这般氛围,便是半句安抚的话都没说,那经历了惊魂一夜的阿花自然便安定了下来,甚至就连她那位疯疯癫癫的阿爷,身体似乎也舒展了一点。

一直到这时候,季雪庭才对刘阿花开口询问起他们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青州这地方到底怎么了?”

……

青州自古以来便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毕竟此地有瀛山,又靠近地极,所以灵气稀薄,土地贫瘠,民众只能勉强过活而已。

本来青州民众就已经够苦的了,却没想到日子还能更苦,自从天地灵脉□□以来,这青州也渐渐受到了影响,灵气接近于无,漫天神佛不至此地,偏偏妖魔却愈发繁衍昌盛起来。

这么一来,这青州之民,但凡是能逃的都逃了,逃不了的,也只能在原地等死。

“若是按照你说的,这青州从几十年前开始便成了死地了?”

听到这里,鲁仁忍不住开口道。

“不不不,青州没有变成死地,没有没有!有韩城主在,青州便在的!”

刘阿花一下子就提高了声音,连忙解释起来。

“韩城主在,青州便在?”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季雪庭不由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青州确实是快撑不下去的,不过,二十多年前,韩城主……就是不平剑韩瑛韩大人,他听到我们青州百姓哭,便到我们这来了!”说起“韩瑛”这个名字,阿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知道的吧,他以前超级有名,超级厉害的!”

在阿花的口中,这位不平剑韩瑛,是个救了整个青州的剑侠,更是一位盖世英雄。

他原本是个名满天下的顶级剑客,仗剑行遍六合八荒,一日路遇一瘸腿乞丐。那乞丐乃是原本青州之民,因为青州妖魔之祸流离失所变成乞丐,见到韩瑛,听闻他的那把剑号称“荡尽天下不平事”,便用自己唯一的口粮,半个烧饼作为佣金,聘请韩瑛到青州猎杀凶戾奇绝的恶妖“僰雀”。

而韩瑛就以那半个烧饼作酬劳,到青州杀了僰雀。

他不仅杀了那僰雀,还看到了此地百姓的惨状,感叹道:杀一妖,可救百人。杀百妖,可救千人……可杀百妖千妖,倒不如建一城。

因为建一城,可救万万人。

说完,韩瑛便一剑杀了原本尸位素餐胡作非为的青州牧守,又写信给了当时的皇帝,以名满天下的剑侠之名作为担保,以他那把不平剑的剑意作为城基,到这青州瀛山建了一座城,收容青州境内所有流离失所的百姓。

那座瀛山城因为是有韩瑛的浩荡剑意为城基,妖魔不得靠近,青州之民也终于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那你和你阿爷怎么不进城去?反而要在这荒郊野外待着,这不是很危险吗?就比如今天……”

鲁仁又问。

阿花抽了抽鼻子,轻声解释道,先前她与父母还有阿爷其实都住在瀛城中勉强过活。然而前些日子,这青州之境忽然又来了一只十分可怕的妖魔。

那妖魔所到之处,不见血腥,却能将一整座村落的人瞬间吞噬殆尽,再无痕迹,乃是最为可怖的一种邪崇,甚至世人都不敢称其真名,只敢偷偷取名唤作“猖神”,以神称之,只不过是求它能心慈手软不要侵扰凡人。

绝迹世间几千年的猖神现身,韩瑛自然十分重视,下了禁令叫人不可出城门。

偏偏她父母不顾城主禁令,为了多弄些钱,偷偷跑到城外打猎,然后……然后便直接消失无踪了。

这样的惨剧刺激之下,她那痴呆的阿爷也性情大变,终日只在城中大喊大叫,吵闹不休,说这城里有妖怪会吃人,叫其他人快跑。

这么一来,阿花也没脸再在瀛城中继续待下去,无奈之下便带着阿爷出了城,找了个地暂时安顿下来。

“这里其实离瀛城很近,原本我以为,有韩城主的剑意在,应当不至于有太厉害的妖怪,谁知道……”想起之前自己差点被那兕母尸蛛吃掉,又提及不久之前父母双亡的过去,阿花脸色又变得有些苍白。

季雪庭一直看着阿花,见她一张小脸憔悴疲惫,连忙打岔中断了对话,以夜色已深为由,将人哄着去睡了觉。

而他自己则是抱着剑,慢慢行到破旧茅屋之外。

不多时,鲁仁也走了出来,来到他身侧。

“季仙官,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鲁仁问道。

季雪庭叹气,应道:“自然是哪儿哪儿都不对。青州境内的妖魔横行不对,今天我们遇到的那只兕母尸蛛也不对,我杀了那么多次兕母尸蛛,却从来都不知道有哪只破烂蜘蛛是这般孱弱,行走时还会挟裹黑风……这可不是兕母尸蛛的习性。还有那猖神,那也是……”说到这里,他敲了敲怀中剑鞘,又道,“……当然,按照话本子里的套路,最最不对的应该就是那位号称救了青州百姓的韩城主。”

“难道?”

鲁仁顿时脸色严肃。

偏偏季雪庭此时却忽然噗嗤一笑,周身凝重之气顿消:“不过若对方果真是我知道的那位不平剑韩瑛,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鲁仁显然还是满心疑问,但季雪庭也有许多事情没想明白,便并没有多说。

打发了对方之后,季雪庭找了棵歪脖子树跳了上去,倚在树梢,看着月亮慢慢寻思起来。

结果还没等季雪庭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不知怎的,竟然睡了过去。

……

季雪庭梦到了三千年的那一夜。

他坐在金銮殿的殿阶之上,睁眼看到的,夜色中翻滚不休的黑烟和闪烁的火光。

烟气混合着人的血腥气与嘈杂遥远的呼喝打斗之声,顺着风吹进了宫门大开的宫殿深处,往日金碧辉煌的殿堂如今却只有一灯如豆。

季雪庭眨了眨眼睛,想起来,这便是叛军已经攻进了皇城之中的那一夜。

之前殷勤伺候的宫人们早已四散逃命,便是想要留下来忠君赴死的老仆也早就被他不耐烦地赶出了宫门之外。

对比远方的喧嚣,这一刻,这至高的金銮殿中,竟然显得格外荒芜寂静。

“真奇怪,我之前总觉得这鬼地方太吵,却没想到叛军登门的时候,这里反倒是最清净的。”

季雪庭托着腮,看着将天空都映红的火光,轻声叹道。

安静了许久,在那宫殿深处的阴影之中,才有人轻声应道:“阿雪……”

晏慈朝着季雪庭走来。

俊美高挑的男人依旧是一身泼墨般漆黑的玄色锦袍,腰间只挂了一枚朴实无华的古玉,周身不用金银,只用锦和丝,显得素净,却格外清贵。

时到今日,他一举一动之间,却依旧沉静温和,看着还是那般世家公子的气魄。季雪庭一回头看着这样的晏慈,不自觉竟然有些恍惚,仿佛他们依旧如常,而所谓的国破家亡不过是一场幻梦。

不过很快季雪庭便清醒了过来。

这叛军攻入皇城自然不是梦,清贵如晏慈与往常也不是完全一样——若在往常,便是再怠慢他也不可能任由他一人在这宫中行走,更不可能让晏家的嫡长子,名满天下的莲华子像是下仆一般亲自动手,端着那托盘上的酒水与果子而来。

几名看似身形佝偻神色卑微的太监远远地坠在他的身后,看身上的服饰,俨然便是叛军那边的人。

可他们对待晏慈,却格外恭敬。

“你来了。”

季雪庭目光轻轻扫过那些太监,神色如常,轻声说道。

晏慈明明不能视物,行走间却不见丝毫凝滞迟疑,听到季雪庭回话后便端着那托盘笔直地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然后又准确无误地到了他身侧,礼数周全地跪下来,将托盘放在了他的手边。

“是的,阿雪……我来了。”

晏慈冲着他说道,声音清澈,宛若冰雪。

随后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那远远跟在他身后的太监们便身形诡异地没入阴影之中,不见踪影。

虽然知道他们此时此刻怕是依旧还在宫殿中,但是至少看起来……如今这金銮殿中,便只剩下晏慈与季雪庭两人一般。

“哎呀,真不错,你竟然给我带了玉果!”季雪庭偏过头,看着晏慈带来的托盘中那几枚红衣玉肉的果子,发出了一声欢呼,“……这东西这么难得,难得你在这种时候还能找出这么几枚来。不过,这种东西给个快死的人吃是不是有点浪费啦?”

说着浪费,季雪庭手却很快,直接捡了那果子往口中塞去,一边咀嚼着果肉一边笑道:“唉,算了,反正你神通广大,浪费就浪费吧。”

他语气如常,谈话间丝毫不提宫门之外步步紧逼的叛军,只说着玉果吃起来似乎不如往常的甜这等家常小事。

可奇怪的是,听到季雪庭的话之后,晏慈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

“阿雪——”

“嘘,你别说话。”季雪庭猛然抬手,将食指抵在了晏慈嘴唇之上。“你这个人啊,太会骗人了,若是让你再开口说几句,指不定我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要晕头脑胀被你骗过去……”

那个男人果然便沉默了。

季雪庭轻柔地用指尖慢慢划过那个男人的脸,仗着对方看不见,渐渐褪去嘴角的笑容。

“你看,我之前老是觉得,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这么一个瞎子却总是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所在之处,是因为我们之间心有灵犀,是因为你喜欢我。”

季雪庭小声地抱怨道。

“其实现在想想,你不过是眼瞎,我却是心瞎。”他说,“……早知道这只是因为你在我身上下了定位香,我就不至于小鹿乱撞,窃喜那么多次了,倒显得我像是个傻子。”

“不,阿雪,我——”

听到这句话,晏慈嘴唇翕合,控制不住地又出声了。

季雪庭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晏慈,求求你,只听我说话好不好。”

晏慈身形一震,重归了沉默。

季雪庭便又开口了,声音还是之前那般平静和煦,宛若恋人之间呢喃私语。

“太子哥哥走的时候说他一定会回来接我,要我等他七日,结果这才第三日……那些人便打到这里来了。我那位太子哥哥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手段却还是有的,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蹊跷的很。晏慈,我真的好好奇,你是什么时候把京城布防图从他手中偷出来的?唔,这个问题我准许你开口回答我。”

“……你的生辰。”

许久,殿中才响起晏慈沙哑的声音。

“这样啊。”

片刻后,季雪庭才回应道。

“原来是我的生辰日啊……噗……当时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傻乎乎的为我庆生呢。”

季雪庭想要维持住声音的平静,但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泄露出了情绪上的波澜。

“阿雪,我原本……只是想要保住你。”

“这杯酒也是给我的吗?”

季雪庭打断了晏慈,伸手探向了托盘中的酒壶。

“别,阿雪——”

“既然是给我的,怎么,如今还不许我喝了吗?”

季雪庭将晏慈的手指一根一根从酒壶上掰开,然后取过白玉杯,将朱红的酒液倒入杯中。

他还是笑着的,眼底却已经隐隐有了泪光。

他端起杯子,端详了那心照不宣的毒酒许久,忽然抬手将杯子抵在了晏慈的嘴边。

“晏慈,你看,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总该付出点代价——不然,你就跟我一起喝了这杯酒,好不好。你要是喝了,我就当时原谅你了。”

那晏慈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眼看着便要就着季雪庭的手去喝了那杯酒。

可就在那之前,季雪庭倏然收回了手,然后直接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阿雪?!”

晏慈就像是被吓住了一样,他呆呆地伸出手,摸索着去抓季雪庭。

只可惜这一次,季雪庭却抢先避开了他的手。

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金銮殿外,随着酒液入喉,一股炙热之气从胸腹之中升腾而起,很快就将他的视野烧得模糊扭曲起来。

“阿雪……”

季雪庭还没来得及走到宫门之外,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过,他终究是没倒在地上,因为晏慈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对不起,阿雪。”

季雪庭听到晏慈对他说。

“罢了。我想了想,发现我竟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你陪着我死。”

季雪庭躺在那个男人冰冷的怀中,轻声叹息道。

“我真高兴……我也……真的好伤心……大厦将倾,我早就知道我……难逃一死……好在我死的时候,身侧有……挚爱相伴……”

“阿雪。”

晏慈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伤心却是……给我送来毒酒的……竟然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世界慢慢开始变暗。

“晏慈,你有没有,真心爱过我……哪怕……一点点……”

“我爱你,阿雪,自始至终,爱你入骨。”

晏慈的手变得格外格外用力,用力到仿佛想要把季雪庭软倒下去的身体直接嵌入自己体内一般。

“真的吗?”

“真的,我——”

……

“只可惜,我不信。”

本应软倒在晏慈怀中的季雪庭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冲着身侧那个男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

然后他身形一动,倏然起身,心念一瞬之间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雪练似的长剑,然后在那个男人来得及动作之前,便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阿……雪?”

晏慈似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然而那里却连一滴血都没有。

“啧啧,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啊,对人下手之前好歹要做点功课嘛。”

季雪庭平静地看着自己三千年前曾经刻苦铭心爱过的男人容貌,柔声低语道。

“我们修无情道的人,早就不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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