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知道的,是在历史长河中被无端湮灭了所有痕迹的容扶舟。
世人不再知晓他们手中时常翻阅、时常学习的基础剑法究竟是何人所创。
在剑修当道的后世,容扶舟这个名字本该是所有剑修都仰望追逐的存在。
世人都忘了那个惊才绝艳、震铄古今的剑道第一人。
而这一场梦,就像是圆了她的遗憾般。
在梦里,她遇见了上古时代的容扶舟。
那时候的容扶舟,爱恨分明,有温柔,也会有情绪,会因论道而开心不已,会因结交挚友而笑起来。
他对这世间懵懂纯粹而又看得分明。
他足够强大,强大到在大能齐出的上古时代,也让众人折服。
就好像她所见到的,白日里的容扶舟与夜里的容扶舟,他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性情,在上古时代都是会同时出现的。
没有分明的界限,不是以白日与黑夜来区分而交替出现的。
他可以温柔,也可以放肆。
都是他。
从来都是他,没有什么分别的。
暮摇光于睡梦之中忽的攥紧了什么。
下一瞬,她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攥住的是容扶舟的一袂袖袍。
暮摇光缓缓坐了起来,瞧见依旧坐在床边的容扶舟,出声喊道:“小师祖。”
容扶舟转眸看向暮摇光,轻声道:“你醒了。”
时至此时,暮摇光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天光初现。
桌前的那对红烛真的燃烧到了天明,在她的注视下,没了烛芯,缓缓熄灭了明亮光华。
暮摇光轻声应了下,才起了身。
她依稀记得在梦境的最后,她像是又回到了那片桃花林。
她听见了容扶舟的轻声低喃,问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昨夜入睡之前,暮摇光取下了挽住头发的各种金钗。
此时,随着她的动作,墨发如缎般,散在身后。
墨发如瀑,嫁衣如火。
两种绝对极致的存在,在容扶舟眼前缓缓铺散开来,像是一幅美到绝艳的画卷。
暮摇光随意取了一根金钗,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依照自己此前的习惯,将头发半挽了起来。
旋即,她意识到容扶舟此刻手腕上还扣有镣铐,连忙出声道:“我都忘记解开镣铐了。”
暮摇光转过身来,将那把钥匙取了出来,坐回容扶舟身边,替容扶舟解开镣铐。
“咔!”
随意一声清脆响声,暮摇光刚一解开容扶舟手腕间的镣铐时,便察觉到周遭环境一变,就知道早就想跳时间的幻境没了外在力量的束缚,终于又要开始跳时间了。
暮摇光收了钥匙,抬眸看向容扶舟,
不过眨眼之间,她就瞧见自己身处的幻境已经彻底变了。
与此同时,这场幻境给她多加了一段有关于跳跃时间其间的记忆。
回忆完幻境给她加的记忆,暮摇光眉头轻轻一挑。
或许是因为有容扶舟的力量干涉,原本那些什么你不爱我我就要杀你的杀夫证道、虐恋情深的剧情全都没有发生。
她和她的道侣这百年间恩爱得很,琴瑟和鸣,就快要一起飞升了。
正当暮摇光思索之时,眼角余光瞧见了容扶舟的一袂雪衣,连忙转眸望去,出声道:“小师祖。”
暮摇光道:“这一场幻境,好像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无论是她,还是容扶舟,都没有因为这一场幻境而彻底沉浸进去。
只有在昨夜……不,应该算是这幻境之中的“百年”之前的那一个新婚之夜里,她像是受到了些许蛊惑一般,生出了一些不可描述、又胆大妄为的想法来。
她是人,自然会被勾出情与欲来,生出想要将容扶舟占有、成为她独有的想法。
这一点,本就是正常的。
可也不至于达到爱而不得、心生魔障的地步。
暮摇光思索片刻,出声道:“或许,即将到来的这一场飞升之劫,就是破开这一场幻境的关键。”
她与她的道侣恩爱百年,如今飞升,自然也是要一起去渡飞升之劫,从而踏破虚空,飞升上界的。
暮摇光话音才落,天幕之下便轰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劫雷之声。
原本碧如洗的天幕迅速聚集了辽阔至万里的黑沉劫云。
修士只有在进阶大乘之时,才会真正的渡劫。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暮摇光都没有渡过劫,尤其是这种所谓的飞升之劫。
上一世,她在离合之境时,便已经弃剑骨入魔了,随后以入魔之势转瞬至大乘修为,也未曾有劫雷来袭。
入魔之后,是不会有劫雷降临的。
渡劫意为洗去世俗烦杂,驱逐尽一切驳杂,留下最纯正的体质与灵气。
而入魔……本就是依靠驳杂的魔气修行,又怎么能够渡劫呢?
在这世间,唯有魔物无法飞升,是因为劫雷不会降临至他们身上,不洗去一切驳杂,又如何飞升上界呢?
暮摇光回忆起从前,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渡劫。
而且,一渡劫就渡一个最大的劫。
飞升之劫。
有点厉害。
容扶舟轻掀眼帘,注视着天幕之中酝酿的重重劫云,缓缓出声道:“这一场飞升之劫,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