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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宁跟了许长延大半年,也学会了点套路。
凌王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辰时刚过,易宁就拦下了好几批大臣。这活有点尴尬也不好做,但他有法子,和凌王一样,摆着冰冷的脸色,回话越短越简洁越好。
这位他下了赌注的未来储君又欠了他个好大的人情。
到时候该怎么讨回来好呢?
只是他脸摆的又臭又像是面瘫。
但有人易宁他拦不住。
重照道:“我跟这位将军并无交情,麻烦大人辛苦一些,帮我查一下这件事。”
纪正卿也不觉得麻烦,他眉眼微微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他武功不低,因为许长延特许通行,出入限制不大。这次刺客精心准备的偷袭没有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有意料到纪正卿会随行,更没意料到对方还是个武功高手。
林飞白交代完了,小心翼翼去看重照的神情。
重照的神情在许长延伤势稳定下来后就冷静下来了,一开始的震惊和崩溃仿佛只是个虚弱伪装的假象。
他最后却只来得及让重照好好休息,注意自己,不要担心他。
重照整个人又仿佛活了过来,漆黑的双瞳微微转动。
他忙着处理,一下子时间都过去了两三个时辰,外头夜色浓稠,已经快到寅时了。
他怕重照先是情绪大起大落,又熬夜伤神,虽然说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气息不稳,看着让人心里为他担忧。一旦重照撑不住也倒下了,那昭侯府可就真的要乱了。
林飞白探了他的脉,心里头松了口气,“我当时看见你的眼神和表情,还以为许大人真的当场毙命了,真的感觉天都塌了。”
林飞白喂了碗药,探了许长延的脉,检查了一番,道:“没事,毒解了。接下来好好调理,养好伤口,清去残余毒素,就好了。”
他气息有些凌乱,近乎理智到严苛地对易宁和宋岭说:“宋伯,你带九龙卫封锁昭侯府上下,今日在府内过夜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在这个院子经过的人全部请到前厅。易宁,你照应府门口,若是等会儿有人上门,一律回绝,告诉他们凌王殿下并无大碍。”
纪正卿道:“程大人来后,刺客阵脚大乱,我让程大人带着部分禁军去追查刺客了。”
封锁消息,稳定军心。无论谁在暗中偷袭,他们不能因为自乱阵脚而处于下风。
重照回头去看纪正卿,“纪大人,当时你去找了禁军前来救援,程统领来了吗?”
蜡烛光下重照面色苍白,唇上血色褪尽,有些干裂,眼睑投下一小块阴影,透着近乎绝望的空洞。
他坐了一壶茶的时间,许长延中途醒来了,无数算计手腕在脑海中漂浮,昏迷前有关刺客刺杀事件所有可能的猜测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李家二老听闻了消息,也飞速赶了过来。
彼时重照觉得肚子疼,找来林飞白扎了针,整个人被激出了一身汗,面色也难看。
钟氏到底是深闺妇人,管理李家的产业看看账本还行,遇到这么凶险的状况,顿时吓怕了。她上前抱着重照,摸他的额头,“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吓出了汗?你没受伤吧?”
李正业去看了许长延,也面带后怕之色。
钟氏小心地避开重照的肚子,把人拉扯着坐下,“不行,这太危险了。长延这孩子自己有武功保护,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照儿怀着身孕呢,出了事怎么办?不行,今日就随娘出京,住到外边去,远离京城这趟浑水。”
钟氏把重照拉起来,给他套上衣服,招呼丫鬟去收拾行李。
重照柔声劝道:“娘,逃避是不行的。”
李正业道:“重照说的没错。一旦照儿离开,身受重伤的凌王哪里能主持大局,没有了主心骨,迟早会一败涂地。因此,重照留下,局面会好太多。”
钟氏哽咽道:“这储君哪有这么好当的?那些心思恶毒的坏人就是想害死你们,自己得不到储君位子,就想尽办法让别人也拿不到!当今陛下子嗣都凋零成这样了,子孙后代不能健康长大,迟早要绝,照儿,随娘走吧。”
重照原本温顺平和的眉眼陡然变得锐利起来,“魏氏子嗣没有绝,再不济,我肚子还有一个呢。”
钟氏无法反驳又有点生气,像是孩子不懂她的疼惜劝诫的那种生气。
重照说:“先别说长延已经被飞白救过来了,丞相拿了自己的性命和史书上的名声给我们铺路,我若逃避,那可就全白费了。”
李正业此时却支持他,他拉过妻子,道:“李家男儿,有什么怕的!”
外头传来敲门声,易宁又带了个拦不住的人上来了。
来人穿着袈裟,双眼无比明亮,步履稳健地跟随在易宁身后,他慈眉善目,和颜悦色,气质平和的像是普通人。
李正业忙颔首:“普心方丈怎么忽然上门了?”
普心:“听闻凌王殿下遇刺,子斋不放心,特意托我来看看。”
子斋,是被夺职入狱的丞相的字。
林飞白医术不凡,许长延虽然还在昏睡,但伤势缓和了过来。普心看了看,没什么可挑剔的。他合掌说了句我佛慈悲,转头对重照说:“凌王殿下的安危,就交给昭侯爷了。”
他们出了屋子,普心神色凝重道:“京中各方势力都对昭侯府盯得紧,老衲进出不方便,请侯爷替我给凌王带两句话。”
重照气质沉稳地点头。
普心:“八皇子所遇刺客来自大周,皇上和凌王所遇刺客却是同一批人。”
数十日前,衡帝出京上静安寺为怀明太子祈福,也遇到过刺客。
“还有子斋让我带话,凌王出手,不用顾忌着他那愚蠢儿子。”
等重照把人送走,他身体疲惫却睡意全无,回想着他说的这句话。
大家都知道,许鸿义是丞相亲子,是从丞相府出来的。任谁都疑惑丞相不支持许鸿义支持的三皇子,转而去支持许长延,完全不像是正儿八经的亲父子。
但两人一直都没在明面上撕破脸,谁也搞不清是个什么原因。
普心这句话,是在暗示刺客与许鸿义有关吗?
重照让家将把这句话给正在查案的纪正卿捎去,安排李家二老去后院住下。
他到底城府不够深,一时间也不能想到太多。
过了午膳,衡帝派了人过来,是礼部尚书史大人。史尚书为人板正顽固,只按照规矩办事,不说假话,也不会给人通融,一同来的还有太医院刘老太医。
重照不得不出门迎接,按照衡帝的口谕,让刘老太医给许长延把脉。
刘太医道:“伤势处理得及时,看着严重,伤不到身体底子。听闻林太医一直在昭侯府,他小小年纪却也医术高明,老夫是信任的。按照他开的药方服用五日,好生修养,便万无一失了。”
重照:“多谢太医。林兄昨日熬了一晚,此刻正在休息。”
刘太医说的话,会被按规矩办事的史尚书一字不落地传到衡帝耳中。
刘太医忽然道:“臣看小侯爷气色不好,容臣把一下脉吧?”
重照愣了一下,眼里的目光带了警惕和防备。
只是看他气色不好想给他看看,还是另有所图?
刘太医很执着地把医药箱放在一旁,把干净的帕子拿了出来,等候在他身旁。
重照伸出了手腕。刘太医在朝中并没有站队,况且他的脉象与常人相同,除了有孕,并无奇异之处。
刘太医把脉片刻,神色忽然凝重,“小侯爷,你这是胎儿不稳的脉象。你不觉得肚子有点疼吗?”
重照看着他如临大敌的面色,愣着点了点头。
林飞白还给他看过,说是完全没有危险啊。他休息了会儿,也觉得好多了。
史大人也凑过来了听。
刘太医正经道:“必是昨夜小侯爷情绪起伏大,又撞上了血光之灾,动了点胎气。老夫给你开一剂安胎药,照例服用三日,每日请林太医来给您诊治。”
他迅速写了三行字,压在桌子上。
史大人道:“刘太医,现在是已经动了胎气,若是让小侯爷再赶路去皇宫,怕是对胎儿不利,恐怕会发生危险吧?”
重照:“……”
刘太医神色严肃地点头,“没错。”
重照算是弄明白了,是衡帝想请他入宫。
他危难地说:“是皇上召我入宫吗?二位大人,我确实有些身体不适,只是难以启齿。然而皇上的旨意我不敢拒绝,我担心路上颠簸折腾会出点什么危险……”
史大人忙道:“侯爷莫急,侯爷在府中好生修养。本官必定会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皇上。”
重照拱手:“多谢史大人理解。”
他将二人送出去,关上门,坐在许长延床边。这人还在昏睡,因为失血过多的唇苍白干裂,容颜带着一层病态的美。他以一己之力承担着夺位路上风霜雨雪的背脊上被刺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让重照的心莫名就揪起来了。
他把那块玉兔放在这人冰凉的手里,只是他的手也一样毫无温度。
重照想通了。
衡帝派刘太医来,救治为虚,探听虚实才是真。在毫无信任可言的皇宫里,衡帝甚至想趁着许长延不备之际,把重照接入宫中软禁,作为将来条件交换的棋子。
多亏刘太医临时倒戈,以他体弱为由无力支撑到入宫劝皇帝放弃。
一旦重照出事,许长延醒过来一刀砍了他都可能。衡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知这位老太医是出于什么初衷,但却是在最后帮了他。
丞相入狱,许长延遇刺,所有的担子落在重照肩上。还好现在是过春节,百官放假不用上朝,政事也不多,局面不会反转得太快。
不用上朝,只要靠稳住昭侯府来稳住事态就好了。重照拍了拍脸颊,他多撑一撑,让许长延养伤三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喂(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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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劝道:“人没事了,侯爷去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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