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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下狠人千千万万(1 / 1)

“我也觉得我心善,”仇薄灯扼腕,“让你们还能在这里聒噪。”

有杀气!

左月生和陆净瞬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耳观八方的坐得端正。

“叶同学你的思想很成问题啊。”

仇薄灯自己倒了杯茶,清了清火气,百思不得其解。

“清州与东洲隔万八千里,你放着山海阁不入,要千里迢迢投奔乙,舍近求远,这是什么毛病?嗯……”

仇薄灯看了左月生一眼。

“难道是见了这位左少阁主,对山海阁的未来丧失了信心?唔,这倒可以理解。”

“仇大少爷,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左月生不服,“按你这说,见了您这位乙小师祖,岂不是要觉得整个仙门迟早要完?不过你这么一说……叶仓!老交代!凭什么不拜我们山海阁?论力,山海阁虽然不及乙,但吊打药谷绰绰有余,论财力,呵!全底下哪个敢在山海阁面前称富?”

“我娘说过,做什么都要做最好的。”

叶仓一动不动地跪在地面,他的眉很浓很黑,像两把刀。自醒来后,他就一直愣愣地,一句话都不肯说,成天对着神枎和葛青的尸首枯坐。

前城祝姓葛,名青。

直至今日,他一分二的尸体还跪在神枎之前,他不配被收尸,不配被下葬。若不是他就该在神枎面前跪着,千年万年地跪着,甚至不配留在枎城的土地上。左月生和陆净不得不暗中盯着,以免叶仓一个疯,把葛青的尸首挫骨扬灰——那可便宜这老贼了。

“八周仙门,乙第一。”

“叶仓啊,你娘说得虽然不错,”陆净语重心长,“但宗门之事,干系一生,入错宗就等同子嫁了负心郎,你可要慎重考虑。乙虽居仙门第一,不过你知道他们这仙门第一是怎么来的吗?有道是:天下狠人千千万万,乙一门占一半。”

“是啊是啊。”左月生忆了一下,露出畏惧的表情,“据说,乙弟子卯时就要晨起踏索渡大江,练胆壮魄,五天一次峰内小比武,一月一次两峰较量,一季一次全峰大比,半年一次全门大比。平时,哪个长老心情好,就临时来此抽试……”

“其是寅时晨起。”仇薄灯纠正,“以及,小比武现在改成三天一次了。”

左月生脸皮一抽。

小时去乙待的那段时间,他留下了终身难忘的阴影。曾经老头子有次打算把他送去乙磨砺段时间,把左月生吓得直接解下裤腰带往梁柱上吊。

宁死不去。

“别的宗呢,你要是修炼天赋差,朽木不可雕,师兄师姐长老掌门也就任你朽去了。但在乙……嘿,乙就没‘朽木’这个说,你天赋差?那就炼,往死里炼,横磨硬拽地都要把你从朽木锤成硬木。”

“我一直觉得乙那群老头子很有教导主任的感觉。”仇薄灯道。

他当年就读的那所封闭式名校的老师们,成天振着臂大喊“永远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后进生也是上进生!”……苦肉计空城计攻敌计,软硬兼施滴水石穿,再如何桀骜不驯的世家子都能够被强行掰正道。

唯一的败绩就是仇大少爷。

“一入乙深似海,从此逍遥是路人。”左月生说着,指了指仇薄灯,“唯一的特例就是这位,喏,小师祖,辈分目前暂时没有人敢锤炼他这块朽木。”

陆净想象了下,乙弟子水深火热的生活,结结地打了个寒战:“……这、仇薄灯,你们乙的弟子还有时间风花雪月吗?”

“我想,大概是没有的。”

仇薄灯忆了一下。

刚穿书的那段时间,他还想着,日常生活里会不会上演“炮灰挑衅,纨绔打脸”的戏码,结果风平浪静得不可思议……别说风花雪月了,他们连来找他这个纨绔麻烦的时间都没有。

左月生毫不客气地出嘲笑:“乙?风花雪月?你不知道乙号称第二个和尚尼姑庙吗?”

“这就不对了,”仇薄灯再次纠正,“对月舞剑也是月,对花论道也花。乙弟子有道侣的比例还是很的。”

就是……

个乙九个基,还有一个是大橘。

没办,一般人谁受得了一天二时辰满脑子修炼的道侣?

乙弟子也就只能内消化,在朝夕处晨练夜习中培养感情了……而能朝夕处的,可不大多是同性吗?久而久之,据说宗门寥寥几的直男直弟子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自我介绍是这样的:“乙某某某,非断袖非磨镜”。

货真价的直男叶仓摇摇欲坠。

“我要入乙!”叶仓顽强地坚持住了,“我要成天下第一刀客!”

他握紧了。

他恨啊。

恨老城祝,恨他怎么能做出那样忘恩负义的事。恨自己,恨自己被逐出城祝司后就一蹶不振浑浑噩噩,了个所谓的面子连神枎都不愿去参拜。只敢借着左月生陆净他们找上门的机会,在深夜偷偷地再一次登上神枎树。

神枎与城一夜将覆,是仇薄灯他们力挽狂澜,而他什么都没做。幕后的阴谋绵延漫长,他不想再这样弱小力。

“我要查明真。”

要自己的懦弱和能赎罪。

左月生一摊,朝仇薄灯挤眉弄眼,得,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仇薄灯审视着跪在正堂中的原书主角,心说,你都查了一千万字了,最终的幕后黑还遥遥不见影子呢,鬼知道作者还打算水几个百万几个千万。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知未来要走的是什么荆棘路。

“让你入乙,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仇薄灯想了想,“不过,入门的‘踏悬索,渡九江’你头还是得补上,没得例外,除非你想一夜之间变成乙所有弟子的公敌。嗯……乙用刀的家伙不少,你时候自己找那些老头子去拜师。”

事上,原书里叶仓应该是拜在君长老门下。

他天生刀魄,剧情前期了抢这个徒弟,一群老不尊的还打过几次架。

不过仇薄灯上次烧了君长老的凤凰尾巴,君长老扭头去掌门那里告了一状,害他被掌门碎碎叨叨地念了好几天。仇大少爷记着这事,就毫帮君长老减轻抢徒弟压力的意思。

叶仓一声不吭。

咚、咚、咚。

他直接仇薄灯磕了三个响头。

左月生和陆净都有些呆了。

他们都是宗门二世祖,让几个人加入宗门,也不过一两句的事。

没想叶仓这么诚,这么死心眼。

连响头都叩上了。

仇薄灯端坐不动,受了这三叩之礼。

他是乙师祖,别说三叩,就是九叩九拜都不算什么。

“既然你入了乙,”没有别的乙中人在场,仇薄灯只好勉强代替训诫堂的弟子,叶仓做起了入宗训诫,“首先,我乙……算了,这分好几万年的宗门历史,头你去藏书阁自己读。略。其次,门规……算了,九九条门规,你自己去执堂墙壁上看。略。再次,本门弟子……这分是师兄师姐的过来经验,你自己找人问。略。”

“……略。”

“……略。”

一剑一开始还气得在旁边敲地板,后来已经麻木了。

左月生木然地捅了捅陆净:“这绝对是我见过最不像样的入宗训诫。”

陆净轻咳一声:“至少是宗门小师祖亲自主持的,排场独一二。”

“最后,”仇薄灯忽然收敛了所有漫不经心,坐直了身,俯瞰叶仓的目光骤然变得凛冽,变得咄咄逼人,“只有一件事——”

“叶仓!”

仇薄灯冷喝。

一剑出鞘,悬立空中,刃口残破的剑身寒光如雪。雪光印在仇薄灯脸上,原本还没有个正形的左月生和陆净不知道什么,忽然不敢再嘻嘻哈哈了,下意识端正起身。明明只是一间凡人宅邸的正堂,场面却突生肃穆。

“弟子在。”

叶仓应。

“我乙万载,弃徒,叛徒。”

不弃。

不叛。

哪怕只是从仇薄灯这样的一位少年人口中说出,乙的自傲依旧迎面而来,仿佛千山万水铺开,打山水中走出一位位袍袖飞扬的宗门弟子,在他们背后是巍峨的山门,是曳尾而过的夔龙神凤。

万载乙,仙门第一。

“入乙者,若有二心,”

“举宗诛之。”

“是!”

叶仓声应道。

一剑轻鸣。

“好了好了,可算结束了,”仇薄灯直不一盏茶功夫的背瞬间又塌了下去,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地靠在椅背上,“按道理应该你个乙腰牌,不过我没带那东西。你要是介意,出去找块木头,自己刻一个也成。自己刻腰牌也是乙的老艺了。”

被刚刚两句振奋得热血沸腾的叶仓:……

不知道什么,突然有种上错贼船的感觉。

左月生已经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嘿嘿,是不是看我们仇大少爷穿金戴银,花里胡哨的,觉得乙很有钱啊?我告诉你!除了他这个特例,个乙九个穷,一群剑修刀客连个老婆本都没有哈哈哈哈哈。让你看不上山海阁,该!”

“姓左的说得没错,”仇薄灯撑着下巴,笑吟吟地,“上个月掌门还在和长老们商量,干脆开门缝纫的功课,把缝纫门服也当做功课……俗称开源节流。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做衣服了,先练练,说不定等乙,还能靠这个从你那些师兄师姐里骗几招刀术。”

“……弟子知道。”

叶仓艰难地说。

仇薄灯又想起了件事,一拍,补充道:“至于天下第一刀你就不用想了!努努力争取个天下第二吧。”

“我怎么觉得他说的‘天下第一刀’有哪里不对啊。”左月生歪过身和陆净咬耳朵,“他说的谁啊?”

“你连这个都不懂?”

陆净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有望把话本的第二折写出来了,某个不知名的祝师不就是用刀的吗?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哎!”

一杯茶连水带杯地砸过来了。

陆净一猫腰闪开了。

左月生鼓掌:“看看看!恼羞成怒了!”

仇薄灯一扬眉,熟练地指使起新鲜出炉的乙弟子:“去,本师祖命令你,把那个姓左的胖子揍翻。”

叶仓抽了抽嘴角,后悔的感觉越强烈。

在仇薄灯的催促下,他可奈何地起身,拖了把椅子,开始满堂追杀左月生。左月生一看这还了得,急忙也抄起一把椅子,和他对打起来。

七年的安宁人生就此画上了句话,枎城少年叶仓开始在一条不归路上策马狂奔。

…………………………

娄江进来时,就看整个正堂跟被龙卷风刮过一样,桌仰椅翻,狼藉一片。自家少阁主仰躺在地上,陆公子蹲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拿了根毛笔他画黑眼圈,叶仓顶着两个熊猫眼坐在另一边,就连乙小师祖都皱着眉,在拍自己衣服上的木头屑。

“……”

他真的想调去不死城。

“仇长老,”娄江从自家少阁主身上跨过,把一封信递仇薄灯,“阁主写你的信。”

“诶?”

躺地上的左月生睁开一只眼。

“你确定不是我的?”

这边左月生还在不满地抱怨他爹,那边仇薄灯已经有些困惑地拆开了娄江转交的信。

处于瘴月的地区,很难和外界取得联系,除非是借助“聆音”一类的秘术。但此类秘术施展时,要双方都有共同的术媒。仇薄灯被一剑带来枎城时身上什么都没有,就更别提和乙宗取得联系的聆音术媒了。

“老头子说什么了?”左月生好奇地问。

仇薄灯一目行:“嗯,说乙已经知道我在枎城了,君长老不日就东洲……掌门什么不换个人,他会唠叨了。然后还说了‘已令各分阁,凡所需不应求’,听听,左月半同志,你爹可比你知书懂礼多了。”

“不对啊!”左月生翻身坐了起来,“就我爹那个抠门鬼,肯说这话?不是他被夺舍了就是姓娄的你拿了份假信。”

娄江理都懒得理他。

“有提我吗?比如让我山海阁一类的。”左月生满怀期望地问。

“还真有。”仇薄灯看完了最后一行,“让你履行一下少阁主的职责,尽宾主之仪,领贵客前往山海阁,贵客者,乙师祖——也就是我。”

“哈?”左月生惊了,“我山海阁还得靠你?不对,什么你也要去我们山海阁?”

“前几天生了件大事,所以乙掌门托你爹照顾我一下。”仇薄灯转过信纸,“至于是什么大事……”

“百氏南渡,伐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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