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色渐暗,苏月见用完晚饭便如往常一般,领着丫鬟逛园子消食。
降香院北边有一假山流水,夏日时,小池子里有荷花盛开,底下还放了几尾观赏红鲤,苏月见隔几日便来瞧上一回。
眼下寒春,池子虽未结冰,但没有荷花瞧着光秃秃的,几尾红鲤也都藏于石下,不见踪影。
苏月见路过时稍微驻足,“这池子冬日能养些什么?”
这府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能供人观赏的景色就那么几处,苏月见惯来是个喜欢美景的,自不想一到冬日就得荒废一处景。
几个丫鬟再清楚不过自家姑娘的心思,纷纷抿唇笑开,白蔹瞧了眼桥对面的竹林,道,“若要养些别的,得将底下清理干净,待盛夏时便瞧不见荷花了,姑娘不若去竹林走走,里头新添了几株名花。”
苏月见听竹林里添了名花,当即便折身上桥,“那便去瞧瞧。”
丫鬟婆子紧紧跟在后头。
苏月见走至桥中央才发觉不对,回头问木槿,“今儿怎么跟了这么多人?”
木槿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回道,“回姑娘,陈家二郎随陈大娘子来府里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不能叫不相干的人坏了姑娘兴致。
苏月见一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陈小娘请的?”
“不是,据说是陈二郎非要跟着,陈大娘子拗不过,为了避嫌便将陈大姑娘也一道带来了。”木槿。
苏月见唇角微弯,拗不过?
大娘子竟管不住一个小辈,听着未免有几分可笑,究竟是怪不住,还是舍不得管。
不怪坊间盛传,陈二郎是被陈大娘子惯坏了的。
刚过拱桥,便听竹林传来异动。
苏月见皱了皱眉,驻足不前。
木槿往前一步立在苏月见身前,朝后头的婆子道,“去瞧瞧。”
府里是知道姑娘的习惯,这个时候断不会有人去竹林。
两个婆子应了声,疾步往竹林走去,不多时,便折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
正是陈家二郎。
几乎在看见他的同时,白蔹花楹快速的挡在了苏月见的身前,将姑娘护在身后,不让人窥见半分。
当陈二郎抬头望去时,只瞧见了几个丫鬟,和大姑娘若隐若现的殷红衣裙。
他垂目掩下眼底的恼怒,眼下不给他看,到了晚上她还不是要求着他看!
“陈二郎怎会在此。”
大约还有五步的距离,木槿便示意两个婆子停下来,陈二郎虽还想往前靠,可有两个婆子在前头拦着,他也只得停下,却还是放肆的遥遥望了眼那抹殷红。
那充满侵略的眼神让人极为不适。
“陈二郎!”
木槿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陈二郎在此做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真真是叫人作呕。
陈二郎的脸皮确实够厚,被木槿斥了也不见半点不虞,反而将那让人浑浊的目光落在木槿身上,边左右打量,边笑着道,“母亲与姨母说体己话,我便四处走走,却没想碰上了表妹。”
表妹身边这几个丫鬟各有姿色,他眼馋已久,待表妹入了府,他定要一并收用了。
木槿被他的瞧的恼怒至极,刚要发作却听花楹厉声道,“陈二郎好生不要脸,我们姑娘与陈家并无半点干系,陈二郎的表妹在香兰院,可别在这儿胡乱攀扯!”
花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这不要脸的瞧不见姑娘,便盯着木槿姐姐不放,那眼神让人好生讨厌。
恨不得拿刀子给他剜了!
陈二郎被这般明晃晃的驳了颜面,唇角的笑容微僵,将视线落在花楹身上,如毒蛇般淬着毒液,让人不寒而栗。
然只片刻便消散,换了一副自认温文尔雅的笑容,“花楹姑娘教训的是,是我托大了。”
这小丫头竟出落的这般水灵了,虽脾气大些但也无妨,偶尔换换口味也很不错。
花楹被他盯得满目怒火,咬牙切齿的跺了跺脚,这天底下怎有这般不知礼的登徒子!
“木槿,回吧。”
苏月见不掩眼底的厌恶,淡声唤回木槿。
不入流的东西,多说一句话都嫌脏。
花楹狠狠瞪了眼陈二郎,才折身跟上苏月见,而身后传来让人恶心的声音。
“表妹慢走。”
陈二郎贪婪的盯着姑娘们的身影,只很快一道道倩影便被后头的婆子挡住,陈二郎这才不甘不愿的收回视线。
若是今夜能将几个丫鬟一道收了……
罢了罢了,谨慎起见,还是先享用了府里这颗明珠罢,不过几个丫鬟,将来有的是时间磋磨。
直到香兰院的下人找过来,陈二郎才收起眼底的淫|秽之色,抬头望了望天,唇角划过贪婪的邪欲。
天,已经黑了呢。
苏月见回到降香院,便唤来了菘蓝,冷声吩咐,“竹林回香兰院要经过八角亭,陈二郎脑袋不清醒,便叫他在湖水里泡一泡。”
菘蓝一惊,“陈二郎可是冲撞了姑娘?”
姑娘一向对香兰院多有忍让,若不是惹急了,断不会下这命令。
苏月见瞥了眼三个丫鬟,心头怒气难消,“有她们护着,倒没有瞧见我。”
这三个丫鬟她宝贝得紧,将来定是要各自找一良人托付的,岂容那狗东西觊觎!
她忍让多年,倒真把她当成软柿子捏了!
菘蓝快速扫过三个丫鬟,见各自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花楹,眼尾都气红了,当下也就明白了。
他捏了捏手中刀,手背泛起青筋,“老子去挖了他那双招子!”
“菘蓝!”木槿忙开口将人唤住,“别给姑娘惹麻烦。”
菘蓝的脾性她们都晓得,说是去挖了人眼睛就绝不会是说说而已。
虽然她也厌恶极了陈二郎,可眼下并不适合如此大动干戈,倒不是姑娘兜不住,而是传了出去,于姑娘名声无益。
菘蓝步伐微顿,良久后才冷哼了声离开。
虽未应木槿,但她们都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
木槿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菘蓝一怒之下当真提了刀闯下大祸。
“姑娘,今日陈二郎比往日放肆许多。”
就好像,已经是志在必得一般,全然不见往日的小心翼翼。
这让木槿有些不安。
苏月见对此也有些奇怪,往日陈二郎虽三番五次往她面前撞,但还没有像今日这般放肆过。
一想到那东西看花楹几人的眼神,苏月见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该叫菘蓝废了他才是!”
“姑娘慎言。”木槿一惊,刚要劝说,却听白蔹幽幽道,“姑娘说的有理。”
木槿猛地看向她,“你怎也跟着浇火,如此做了,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他陈二郎得罪的姑娘欠下的债多的是。”白蔹淡淡道。
白蔹话落,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花楹眨了眨灵动的大眼,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缓缓靠近苏月见,认真道,“奴婢觉得姑娘与白蔹姐姐说的都很有道理。”
废了那东西,看他还怎么去祸害人姑娘。
如此,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木槿动了动唇,几欲开口都没能说出个什么。
苏月见的目光在丫鬟身上一一扫过,轻轻眨了眨眼试探道,“那就叫菘蓝废了他?”
三人同时看向木槿,木槿挪开视线,幽幽道,“只要不牵扯到姑娘身上便可。”
而后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
过了良久,苏月见才下定决心,“这次便先给他点教训,若再有下次,便叫菘蓝废了他。”
几个丫鬟没再吭声。
若是如此,陈二郎废定了!
就他那德行,断不会就此长记性。
姑娘们在屋里商讨的功夫,外头陈二郎已经失足落入了湖中。
据府中下人所说,捞上来时人都快咽气了。
陈二郎醒来后,却根本不知自己是如何掉下去的,只记得是踩着什么滑了的,虽然心里怀疑与降香院有关,可除了看见降香院的那个冷面护卫外,便再却没有半点证据,且又不敢声张,只得自个儿吃了这个暗亏,想着夜里在苏月见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