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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周辰瑜的车上,晏朝依然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过于魔幻。
他明明十分钟前还在冰箱前扒拉一袋过期的速冻饺子呢,怎么十分钟后,他就莫名奇妙地要被周辰瑜带回家过年了?
尽管刚刚下楼的动作非常迅速,但这会儿上了车,晏朝又有点儿犹豫了:“你真要带我回你们家过年?我一个外人,会不会不太好?”
周辰瑜却毫不在意道:“什么外人,你不是我内人嘛。”
晏朝:“……你再这样我就不去了。”
周辰瑜看了他一眼:“别介呀,我错了行不行。”
然而周辰瑜却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依旧笑道:“刚好他们成天催婚呢,这回我就问问他们,这个媳妇儿满意不满意。”
晏朝:“……周辰瑜你别犯病。”
“您就放心吧,”周辰瑜嗤笑道,“我要真敢这么说,用不着你,我师爷先把腿给我打断了。”
说着,他委屈地瘪了瘪嘴:“小晏哥哥,明明是我好心收留您,怎么搞得跟我求您似的。”
晏朝无奈道:“你这成天满口胡言乱语的,大年三十晚上还带我回家,不知道的以为你出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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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的时候没过脑子,说完自己才反应过来一丝不对劲儿,他于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没敢去看周辰瑜的眼睛。
周辰瑜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不是给你个惊喜么。”
晏朝:“幼稚死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牵起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听了他这句话,晏朝的心头没来由地一沉,眸子瞬间就暗了下去。
就听周辰瑜接着自顾自地说:“他们都知道我跟你关系好,这会儿你一个人在北京,哪有让你自个儿过年的道理。我们今儿晚上一大家子人,多你一个也不多。”
晏朝沉默了半晌,问他:“你老早前就知道我一个人在北京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周辰瑜显然已经提前跟他们讲了要带晏朝回来的事,这会儿两个人一进门儿,大家就都站起身来迎接。
晏朝赶紧跟一大家子人依次拜了年,这才不好意思道:“大过年的,来得有点儿突然……”
周寅春老爷子摆了摆手:“小小年纪,离家那么远,本来就不容易,哪儿有放着你一个人过年的道理?”
作为一到春节就成了一座空城的首都,这个点儿,京城的大街上比往日冷清了不知道多少倍,街边的店铺清一色地关着门,连路灯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都显得孤单又寂寞。
周辰瑜一路畅行无阻地把车开回了周宅,晏朝难得有些忐忑地跟着他进了门儿,好在如他所言,大约是人多的缘故,今晚的周家完全不同于上次来时的肃穆,而是热闹无比。
师爷、师父和师娘,许久未见的周双双,贺卯祺、贺辰烽一家五口,关辰枫和江辰池,还有江莉莉,十几个人正围坐在客厅里,几乎都是晏朝的熟人。
周家这样传统的大家庭,很注重年夜饭的仪式感,贺辰烽和周辰瑜今晚上春晚演出,一大家子人也没有提前开饭,而是一直等到他们俩回来,这一顿真正的团圆饭才正式开席。
年夜饭是在场的几位妇女同志一起做的,各式各样的佳肴,硬菜小碟,应有尽有,摆了满满的一个大圆桌儿,色香味俱全。
一上桌儿,周卯钦就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了几个白醋似的酒瓶子,晏朝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整排的原装二锅头。
贺辰烽笑道:“欢迎加入周氏孤儿院,咱这儿净是无家可归的流动人口,老爷子年年收留我们过年呢。”
众人又调侃了几句,就听师娘
催道:“行啦,两位角儿的节目终于演完了,小鱼还带了客人回来,再不上桌儿,咱们这顿可真成了‘跨年饭’了。”
晏朝无奈地笑道:“谁跟你一醉方休,你指望我醉醺醺地回家啊?”
周辰瑜微微皱了皱眉:“回什么家,我们这么大个房子,还没您住的地儿啦?”
晏朝看了一眼桌上的人,这才意识到,桌上的已婚男人们都是携家带口的,一会儿有媳妇儿送回家;剩下那两个小孩儿,有姐姐送他们。
果真是一大家子土生土长的老北京,连年夜饭上的酒都喝得这么地道又朴实。
没等晏朝反应过来,贺辰烽就把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小晏酒量怎么样?二锅头喝得惯么?”
不等晏朝开口,周辰瑜就抢先替他答了:“喝得惯喝得惯,酒量不重要,大过年的,咱们刚好一醉方休。”
老爷子笑道:“那就甭想那么多了,今儿晚上就安心住下吧。”
他一发完话,周辰瑜就转过头来,对着晏朝得意地挑了挑眉。
晏朝看着他的表情,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一怔,不知怎么的,就莫名奇妙地生出了一种身为媳妇儿,得到了家长认可的感觉。
自己一个单身狗,难免又跟上回一样落单了,连个送他回去的人都没有。
就听周寅春老爷子笑眯眯地道:“难得一起过个年,这么快就惦记起回去的事儿啦?小晏这是嫌弃寒舍招待不周呢?”
晏朝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那怎么敢。”
贺辰烽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猴儿急的,大过年的,上赶着给自个儿找骂。”
周辰瑜撇了撇嘴:“就是要趁着这大过年的,师爷才不忍心骂我们么,赶明儿再问他,他又要把咱批得一文不值了。”
周寅春嗤笑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都能过得了节目组的法眼了,老头子我还敢评头论足?”
他无奈地暗自捏了捏手心,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周辰瑜这个人弄得魔怔了。
第一旬酒喝完,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家就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
周辰瑜迫不及待地问:“哎,刚节目都看了吧?我俩说得怎么样?”
贺卯祺和周卯钦上不了春晚,当然不是因为水平不行,而是因为身为同辈儿的相声演
员,春晚有了他们的师兄魏卯霖,再请他们难免就显得多余。
贺卯祺和周卯钦也并非热衷名利之人,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曾参与过春晚的竞争。久而久之,从节目组到观众,就都习惯了年年春晚都是魏卯霖。
见老爷子不肯说,周卯钦于是乐呵呵道:“第一回上春晚,能说成这样,挺不错,再接再厉。”
周辰瑜得了便宜,立马就开始卖乖:“就知道我师父最好了,都是您教得好。”
贺卯祺笑道:“我和你师父说了一辈子相声,到底也没上一回春晚,你们两个小年轻,倒是年少有为。”
周双双所在的女团如今风头正盛,今年也接到了春晚的邀约,但无奈类似的歌舞节目太多,在首轮就被刷掉了。
就听周卯钦说:“就你们唱的那些个口水歌儿,真能上春晚就怪了。现在都主张弘扬传统文化,你要是肯一心一意地唱大鼓,指不定已经上过多少回了。”
周双双看着她爸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儿,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这样的格局,却在今年头一次被打破了。
晏朝不由得分神想,今天桌上坐的都是夏清园的,冬凝园的人大概一早也来拜过年,但内心的感受,估计就很微妙了。
一旁的周双双接着刚才的话题,嘟着嘴道:“都说现在的春晚也走流量风格呢,可我们团的节目,到底还是没进终审。”
周辰瑜不服气道:“我们那会儿可没这么多热情的观众,否则不说别的,就凭小爷我的这张脸,至于在小园子里苟那么久么?”
久未发言的周寅春嗤笑了一声:“瞧你那样儿,当个花瓶还给你嘚瑟得不行,说相声呢还是卖脸呢?”
周辰瑜一摊手:“得嘞,您这还是没绷住啊,果然上了春晚也不能打破我在您心目中的花瓶定位。”
就听关辰枫不无艳羡地说:“双双姐,你就知足吧,我和小池要是什么时候也能接到一回春晚的邀约,我指定乐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
坐在他身旁的江辰池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白日梦在心里做一做就行,不用非得说出口。”
邓薇看了他们一眼,笑道:“这还真算不上白日梦。要说年少有为,你们俩才是真的年少有为。你师哥他们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儿的旮旯角里说相声呢。你俩加把劲儿,指不定就成了春晚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相声演员。”
这会儿天晚了,小冰糖已经泛起了困意,被他这么一捏,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瞪大了,但似乎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贺辰烽说:“还是咱们运气好,赶上了好时候,承蒙座儿肯捧我们。但说到底,咱还得认清楚,相声是夕阳产业,现下这些说不好就是虚假繁荣,等座儿不捧我们了,人走茶凉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周辰瑜望着小冰糖雾蒙蒙的大眼睛,笑道:“瞧你爸,众人皆醉他独醒呢,怪不得赶紧发展个影帝做副业。没事儿,等你长大了,要是没人听相声,咱也改行,做主持人去。”
周寅春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个40后,听不懂你们90后的相声了。”
没想到老爷子饭桌上就拿刚才的那出节目抓了个哏,大家于是都哈哈大笑起来。
周辰瑜伸出手,捏了捏贺辰烽怀里的小冰糖圆鼓鼓的小脸蛋儿:“那完了,以后咱10后要说相声了,您可怎么办呐。”
说着,他拍了拍身旁晏朝的肩膀:“看着没,新师父都给你找好了。”
小冰糖依然懵懵懂懂地睁着那双大眼睛,怔了半晌,才喃喃道:“师娘?”
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