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怎么又跪下了?”福王爷亲自扶了卫思辰起来坐下,怜惜道,“真没想到,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看着长大的陛下,竟然都师从天七老人,真是多亏上天厚爱。”
“好孩子,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你的师傅是天七,我也不会误认为你走了邪路,让你吃了那许多苦。”福王爷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一旁的绿柳乖巧的用帕子替他拭去。
卫思辰知道,他这是在为当初给自己服食倾城之毒做解释了,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想来,都会浑身一凉,却只是被他一言带过,磨灭所有不堪的动机。
“父王,我只是平凡女子,如今功力尽散,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卫思辰垂眸低声道,“父王每次都及时送来解药,思辰并没有吃苦!”
“什么?”福王爷握住卫思辰的手,惋惜道,“天七老人的徒弟,竟然……竟然散尽功力,谁下的手?”
卫思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辰辰,你……罢了,你是我的女儿,又是安王心尖上的人。”福王爷脸上的悲色,来得快也去的快,“更何况,你还是陛下的师妹,普天下,再找不出比你更尊贵的女人了,没有武功有什么,任谁,也不敢欺你。”
对于福王爷的试探,卫思辰只是一笑带过,面露凄楚之色。
“请父王千万别在陛下面前提起我……”卫思辰双眼含泪,大胆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福王爷浑浊的眼睛,“师兄早被师傅逐出师门,和我,更是形同陌路!”说着话,卫思辰有意伸出手,去碰触那当初被卫景濂横刀相向的地方。
福王爷干笑着,目光随着卫思辰的动作移了移,揉搓着肥胖的双手,难得没有继续追问。
三人又说了好一会无关痛痒的话,福王爷便露出几分疲态,卫思辰借机拉着绿柳退出来。
临走前,福王爷只说身体有恙,会前往忘忧森林深处的一处温泉医治,让绿柳和卫思辰这几日不用前来请安。
“外面传言,安王府的辰夫人不满安王迎娶正妃,第二日都没给正妃敬茶,就赌气跑回了云翳山庄,一直闭门不出。”不待卫思辰发问,绿柳便将收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全说出来,末了加上一句,“姐姐怎会落到桃花源那伙人手里?”
卫思辰随着绿柳进了她华丽精致的卧房,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才懒懒样地趴在绿柳的床上。
“这忘忧森林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你们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卫思辰一副抱怨的口气,嘟囔着,“我好好地在安王府待着,招谁惹谁了了?莫名其妙就被掳来,差点成了亡魂。”
“姐姐你是被掳来的?”绿柳神色间异色一闪,似恨似嫉,掩着嘴轻笑着,“父王听说忘忧森林有长生不老药,所以……”
“这洞府,你们大概经营了许久吧?”卫思辰故作惊讶地继续问,“听桃花源的人说,这龙凤湖就一个入口,你们难道是穿过忘忧森林进来的?”
绿柳害怕被套话,又惧怕卫思辰的点穴,沉吟着,思考该如何回答。
“没想到父王手下真是能人辈出,忘忧森林凶险无比,他竟然也能长驱直入,真是了不得!”卫思辰将头埋在锦被中,不让绿柳看清自己的脸色,只当绿柳默认了,低低地笑着道。
“姐姐说哪里话,我们还不是从龙凤湖进来的……”话一说完,绿柳便知不妥,不过转念一想,卫思辰如今就在身边,倒也不怕她向着谁泄露出去,便详详细细地解释道,“这洞府啊,一年前就开始修建,如今才算成型,那龙凤湖入口处的毒气,父王早从高人手中求得解药,日出前是毒气最重的时候,稍沾就死,桃花源的人托大,每日的那段时间,从不派人看守,呵呵,他们却不知,开闸的机关,湖外也是有的。”
“这么大的洞府,一年时间就能建完?”卫思辰闻言冷笑。
绿柳暗恼卫思辰的精明,面上却笑得宛如春花绽放,这么多年,她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早就练就了能屈能伸的性子,此时为了让卫思辰帮忙解穴,简直是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好姐姐,虽然三年前父王就得到了解药,可那时候龙凤湖主人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岛上,我们哪能大规模的修建洞府,直到去年,他离岛的时间较多,才有了可趁之机。”
卫思辰听她说完,心里一突。
三年前,那时候的卫思辰正和杯雪几人忙着筹划散雪阁的事情,回京后听闻天七老人特意到王府找过自己,那以后,天七老人便从人间蒸发,天上地下,遍寻不着。
卫思辰还记得,天七某次喝醉了,笑言天下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卫思辰那时候人小鬼大,便撺掇着天七一闯忘忧森林。天七却笑着摇头,说忘忧森林有什么好的,没好酒没好菜,他还是喜欢人间烟火!
天七老人一定来过忘忧森林,他失踪的时间,和福王爷获得进入龙凤湖入口的时间,如此巧合,都是三年前。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卫思辰觉得头痛,当年,就是福王爷将天七请到王府作客,卫思辰才有幸拜天七为师的,表面上,天七老人和福王爷私交不错,天七老人失踪以后,福王爷却不闻不问,甚至禁止王府众人再提起。
就连刚刚,福王爷只顾着打听卫思辰和卫景濂之间的感情,却一字不提天七老人……天下有野心的人,譬如莫淮笑,都千方百计想要得到天七老人的下落,希冀着能得到天七老人相助谋夺天下,而野心勃勃的福王爷,却好似从没起过这样的心思!
卫思辰心中的疑团越来越盛,只盼着,这一趟龙凤湖之行,能够真相大白……
绿柳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卫思辰都没有动静,走近一看才发现,卫思辰将头埋在锦被里,睡的正香。
“姐姐!”绿柳唤了几声,卫思辰睡得很沉,哪里听得见,她便冷笑着低声嘟囔了一句,“这种时候,居然还睡得着……”
说归说,绿柳还是扯过一旁叠好的锦被替卫思辰盖上,然后放轻步子,退到屋外去。
她前脚刚走,身后的卫思辰便睁开了眼睛,并不急着起身,而是明眸低转,看着身下的大床良久,这才从绿柳的衣裳里找出一件淡蓝色的换上,又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翻出几样华贵的珠宝,穿戴在身上。
在绿柳的箱子里胡乱翻了几下,卫思辰眼前一亮,从箱底拉出几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含着笑,将其中一张贴到脸上,镜中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瞬间变得平淡无奇。
又试了另外几张,终于找到一张和绿柳面容相似的面具,卫思辰含笑打开绿柳的胭脂盒,在面具上轻描淡写,再抬头看向镜中时,卫思辰露出欣慰的笑容,镜中的绿柳,也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样的奢华雍容,连挑眉的动作,流露出的高傲都如出一辙。
卫思辰将那张面具贴身藏着,将其他东西原样放回。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卫思辰大大方方地打开房门,却见五六木雕似的守在房门处,见她出来,也不行礼,而是推搡着卫思辰,两人一起回到了屋内。
卫思辰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捂住了嘴,那宽大的手掌上,是厚厚的茧,磨得卫思辰嘴唇一痛。
“我救你出去!”
五六说完,不待卫思辰有所反应,松开捂住她嘴唇的手,拉着她到绿柳的大床前。五六按下了床头一个观音像,只见那大床缓缓移到屋的一边,露出一条小道来。
卫思辰被人一推,整个人跌往那密道里。
“我记起你了,你是邀月宫主的人!”
卫思辰想起那日帮忙搬东西上岛的黑衣人,那身形,虽然比五六大了一圈,可是身材形态,却是一摸一样的,想来,五六用了缩骨功,方便潜伏在绿柳身边。
五六也不否认,只是催促,“你快走吧!”
卫思辰如何敢走,万一这条道出去,等着自己的,正是邀月宫主,她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五六见卫思辰迟疑着不动,有些着急,本以为卫思辰制服了绿柳,安危可保,哪知福王爷那厮居然亲自跑来了忘忧森林。
“福王爷此次所图不小,你尽快离开忘忧森林比较好。”
“不就是长生不老药么?”
卫思辰纳闷了,看那邀月宫主,智计武功,举世无敌,何以龙凤湖被入侵,他竟是毫无察觉。
“我的姑奶奶,哪来的什么长生不老药,这里,即将血流成河了。”
“是为了你家宫主?”
五六点头默认,干脆跳进小道里,将卫思辰往前推。
“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快走吧。”
“你不说清楚,我绝不会走。”
五六扑通一声跪在卫思辰脚前,拼命磕了三个头。
“我求求你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外走,主子会派人接应你的,我也会在后面替你挡着追兵!你……若是再不走,主子就该来了。”五六将心一横,索性实话实说,“福王爷拿你去威胁主子,你若不赶在主子孤身前来救你之前离去,到时候,等待主子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卫思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邀月宫主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可从一相见开始,他就对自己表现出浓浓的爱意,如今,更是即将为了她,孤身来闯这龙潭虎穴,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他以身涉险,成为福王爷的阶下囚。
“你跟我一起走吧!”卫思辰将手往密道内的机关上一拍,那床缓缓移回原位,密道里一下子漆黑一片,只有卫思辰清澈如泉涌的声音,悠悠传来,“她以为我睡着了,一时半会,不会有追兵的,你用轻功带着我着,能省些时间。”
黑暗的空间里,半晌没有回音,卫思辰有些后悔刚刚没在绿柳的首饰匣子里拿颗夜明珠来照明,这时候走得跌跌撞撞,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