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辇不紧不慢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着,萧瑾殊挽着翡雪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慢慢揉捏着。许是在寒风中立得太久的缘故,她的手还有些冰凉,不过依旧是小小软软、白白嫩嫩的,让人把玩起来就舍不得放开。
“陛下,你身上的余毒......?”这是一直压在她心口的大石。
“吐了血,约莫还能拖上几天。待处理完棘手的事,朕就先出宫去寻冷金泽。”他胸有成竹地答,不以为意地笑。
眼里却是深不见底,意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她的性子绵软,生怕她应付不了秦太后她们,也没有足够的威严统摄六宫。力排众议,执意让她陪自己冬至祭祀,也的确是存了为她在百官面前立威的心思。可这回在祭祀大典上,翡雪的机智与坚韧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从她甫入宫起,他就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中读到了眷恋和崇敬。可是今日在祭天大典上,她为了维护他,竟然将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
难怪连周忠老将军都上折子,力荐翡雪为皇后。今日他才想明白,温顺并不代表软弱,娇柔并不代表怯懦。今日即便是没有他的出现,皇后在冬至祭天大典上的表现,也足以让文武百官心悦诚服了。
经此一遭,翡雪凭借自己的胆识和谋略,赢得了朝臣们对她诚心实意的拥戴,如今,她算得是名副其实的中宫皇后了。
翡雪记得,冬至祭祀之前,他的确顺嘴提过,要带她出宫逛逛的。原来那个时候,陛下已经算准了,国师根本就不会冬至入宫,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哄她心安。
“可是我怕......”,她红了眼睛。
“什么?”萧瑾殊收回神思,挑眉哂笑。
祭祀大典上连死都不怕的皇后,他以为,她现在是足够勇敢的。
“我怕......失去你......”她的脸颊泛着红,眸光很亮,眉眼中的眷恋和崇敬之情,浓得化不开似的。檀口轻启,娇滴滴的声音从她红艳欲滴的唇中吐露出来,仿佛沾过糖霜般腻人。
萧瑾殊转过头,心猿意马起来,带着几分慵懒地打量着她,喉结明显地耸动了一下。
翡雪日常穿着多以素净清新为主,上次穿这样鲜艳明丽的华服,还是大婚那回穿过婚礼吉服。可惜,那时萧瑾殊正昏迷不醒,未曾亲见。今日这样华丽璀璨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再配上精致的首饰和绮丽的浓妆,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嘴角轻扬,手上稍稍用了些力道,翡雪整个人便被他拉入了怀中。身子跌坐到他膝上的那一刹那,翡雪羞得心跳快了许多,因为害怕外面的侍从们听到,她的贝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才努力克制住嗓子眼里的惊呼声。可眼中那惊慌失措的情绪,却越发勾人怜惜。她云鬓一侧的步摇轻轻晃动着,萧瑾殊的心神也随之恍惚了一瞬。
“陛、陛下,刚刚举行过祭祀大典,又是光天化日的,这样.......好吗?”她已经努力让自己严肃一些,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眼睛不安地环绕了一下龙辇四周密闭着的帷幔,见微风撩起了帷幔的一角,她就更紧张了。
在萧瑾殊面前,她仍是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嘟着嘴的样子丝毫没有震慑力,反倒更添可爱。
萧瑾殊失笑,故意拨动了一下她的耳铛,硕大的东珠前后晃动着,他只用一根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来,哑着声道:“朕哪有怎样,反倒是阿翡,似乎心仪朕许久了的样子?”
多年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样被对方一眼看穿,还这样直截了当地点了出来,翡雪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的,所有的矜持和稳重都荡然无存,几乎没过脑子地秃噜道:“陛下怎么知道?”
萧瑾殊早知翡雪对他情深义重,却并不知她少女时就对自己一眼万年,一往情深。原只是想打趣逗弄她一番,没想到翡雪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
他一时愕然,眸色深了深,旋即促狭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心情极好。
翡雪这才反应过来是上了当,不打自招,口不择言,大概就是形容她现在这样的。只好欲哭无泪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双手将自己的红脸捂住,又想找补一下,心虚地矢口否认道:“哪里......哪里有什么心仪已久.....”
他也不急着追问,只是有低沉的笑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翡雪知道这样的否认苍白无力,自己已经够难为情,陛下却还在这里笑她。她顿时又羞又恼,索性佯装生气,嗔怪道:“陛下,你是故意的!”这言语中带着些委屈和指责,说话间还用双手将他往外推了推,就想从他膝上离开。
萧瑾殊哪里肯依,他的手在她腰上锁紧了些,另一手抚在她的脖颈间,与她额头相抵,翡雪的目光就是避无可避的了。
“朕倒是好奇了,阿翡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嗯?”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半带着哄骗半带着戏谑,还有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面对萧瑾殊这张极美的脸,还有他那让人欲罢不能的温存,翡雪顿时脸红心跳,毫无招架之力地卸下了最后一丝防线。她抿了抿唇,眸中起了些迷离的水雾,忆起自己初见他时的样子,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手指不安分地沿着他衣襟上的金线龙纹随意的勾画着,她轻言细语地娓娓道来:“那年在北境,陛下大胜归来,一身银色戎装,纵着一匹黑马,从我大仪的将士之中飞驰而过。不多时,就见陛下擎着我大仪的王旗登上了凉州城楼。陛下在城头上挥动王旗,高呼胜利的样子,当真是气概昂扬,意气风发。”
三年前那场大胜,对萧瑾殊而言亦是终身难忘。他还记得,当年北境的军民敲锣打鼓庆贺,无数人走上街头迎接他们英勇的将士,百姓额手相庆,整个凉州城都欢声雷动。原来,那时翡雪就已在千万人之中见过他了。
萧瑾殊心中感慨万千,想起当年的自己,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他的眸中划过一丝寒意,有些失落地道:“那朕现在这副模样,阿翡岂不是失望了?”
“怎么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翡雪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安慰道:“陛下在阿翡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看着翡雪一脸认真的模样,萧瑾殊挥散了方才心头笼上的那抹阴霾:“阿翡放心,朕是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他又若有所思了片刻,翘起嘴角打趣道:“那时候,阿翡才不过多大?”
算起来,她那时也不过豆蔻年华,竟然就有了暗恋的心思。
他的情绪太过跳跃,翡雪一时有些跟不上节拍。听他这样说起,自己少女不可为人所道的心事骤然被对方知晓,而且还面对面地这样问了起来,她是真的有些无语了,窘道:“陛下,你......唔!”
话音未落,他的吻犹如炙热的火焰灼在了她的唇瓣,未说出的那半句话就被他狠狠堵了回去。他细细地吮吸着她口脂的香甜,却并不满足于唇瓣的贴合,而是径直撬开了她的贝齿。即便两人的唇齿包裹和缠绕着,似乎都不足以宣示他对她完全的占有。
翡雪此时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中,分毫动弹不得。她被这猝不及防的热烈吓到了,眼波中虽有脉脉温情流淌,可面上却难免紧张无措。可萧瑾殊却巴不得将她揉到自己骨血里,一路霸道的索取着,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龙辇缓缓停下,外头齐福躬身道:“陛下,到养心殿了!”
萧瑾殊被他这声提醒扰了兴致,眉宇间闪过一丝烦躁,这才松开了翡雪。
翡雪连大口的呼吸都不敢发出声响来,只觉得头昏脑涨的,捂着胸口喘着气。萧瑾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衣衫和已经松垮了的发髻,心情反而越发好了。
翡雪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自己的口脂怕是被吃了个干净,没准还有一些蹭到了唇边,却见萧瑾殊的唇边也晕染上了她的口脂,不由得忍俊不禁。
龙辇前,齐福等了半晌,也没听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应声,便示意内侍们上前来伺候。只听见外头内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少顷,便有宫女上前来掀开了龙辇前的帷幔。
齐福一下子瞥见了萧瑾殊红润的唇色,又见翡雪面上羞赧之色,立马就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他极力忍住笑,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着。萧瑾殊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来,胡乱在自己唇边擦一擦,自顾自地先跳了下来。
齐福正要抬手过来扶他,萧瑾殊却黑了脸,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见陛下自己下来了,齐福强忍着笑意,又想去扶皇后,谁知翡雪刚伸出手来,就被萧瑾殊一把拉了过去。
“啊!”翡雪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下一刻却已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
她长得娇小,又十分消瘦,萧瑾殊将她这样抱在手上,并不觉得有多少分量。他扬起下巴,横了齐福一眼,又当着众人的面,在翡雪额上轻啄了一下,才对怀中的人笑道:“皇后今日受累了,朕抱着你进去。”
翡雪自己羞得满脸通红,只好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不去看旁人的目光。
跟在龙辇后头的可不止是内侍,还有祭祀之后被萧瑾殊扣下,一同回养心殿来准备一会儿商议赈灾事宜的朝中重臣。
齐福顿时无语,更是不敢相信,一向持重的陛下竟然也有如此孟浪的举动。跟在队伍后面的吴妈妈和连翘见翡雪下了龙辇,抿唇偷笑着跟了上去,只剩了齐福呆呆杵着,整个人都僵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