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杳杳接过绳子,朝着外面看了好几眼,见那两个侍卫还站在远处说这话,正打算绳索缠在腰上,下意识皱了皱眉,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疼的肚子,犹豫片刻只把绳索绕在手腕上。
卫风臂力极大,凭空拉着一个路杳杳,绳子也很快动了起来,路杳杳很快双脚离地,吓得她赶紧闭上眼。
绳子虽然上升得很稳,但质感极为粗糙,勒得她的手瞬间出了几道狰狞的红绳,疼得她眉心紧皱。
两人动静很小,路杳杳不敢出声,眼睛时不时盯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侍卫。
门口两个侍卫见人没动静,心中松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重新回来,只是一回头就看到路杳杳不见了,再抬头,就看到她被绳子拉着,已经快要接近洞口了,不由神色大惊,拔出佩剑大声喊道:“来人啊,人跑了,人跑了。”
路杳杳脸色一白。
接连吼声在洞穴中回荡,很快就引起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刀鞘声,此起彼伏传来,洞穴门口很快就。
卫风没想到人来的如此快,大喝一声:“抓紧。”
路杳杳双手抓着绳子,整个人蜷缩着,卫风手臂爆发出大力,直接把人一把提溜上来,抱在怀中。
冬日凌冽的风灌得她吸了一肚子冷气,她咳嗽几声,喘息说道:“去山下,找清宴。”
卫风把人背在背上,用力抱紧,几个起落便下了山顶,朝着山下纵身而去。
“有看到殿下呢。”路杳杳迎着扑面而来的那股风,艰难问道。
卫风摇摇头。
“你上来可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路杳杳眼皮子跳了一下,下意识问道。
卫风一愣,依旧摇了摇头:“没有。”
路杳杳自混乱思绪中倏地清醒过来,咬了咬下唇:“不要下山。”
卫风脚步一顿,隐藏在石头后,警惕地看着外面:“怎么了?”
“他们之前说要引诱太子击杀。”路杳杳肚子疼得厉害,眨眨眼,复又冷静下来说道,“我以为是在关我的洞穴附近。”
她挣扎着从卫风背上滑落,蹲在石头后面,皱眉冷静说道:“若是在石洞附近,我们不会出来得这么轻松,水千森和江仪越明显不会放我们离开江南,最好的办法把我们击毙在越州。”
路杳杳不舒服地揉了揉肚子,被劫持之后,她的披风就掉了,冬日化雪一向寒冷,一路疾行冻得唇色苍白。
“不在上山的路上,就是在下山的路上。”她喃喃自语,扭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踪迹的山顶,一路下来堪称轻而易举。
群山起伏,积雪覆盖山顶,青葱雪白交相呼应,让这座石峰山充满生机,只是这样的生机下今日却是暗藏着无数杀机。
“不能下山,我们就上山。”路杳杳略过那条狭窄的下山小路,积雪还未完全融化,两侧白皑皑的雪压着石头小草不堪重负。
“去寺庙。”
她低声说道。
卫风迟疑:“若是寺庙也是他们的人呢。”
路杳杳笑:“要的就是都是他们的人。”
“若是越州真的出事了,你觉得清宴会去哪里。”她眯眼,扫了一眼苍茫群山,遍地都是陡峻山体,浓密树林,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到连绵起伏如巨龙的大山横亘在这片大地上,“石峰山太大了,满山搜寻如大海捞针,但石峰庙却不一样,人人皆知,又占据主峰,是个中心位置。”
“擒贼擒王,他们比我们更会这一招。”
卫风不疑有他,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去。”
路杳杳眉心已经没有松开,皱眉说道:“这个事情,我想得到,殿下也想得到,清宴也想得到,那水千森和江仪越也一定想得到。”
“现在上去,无疑自投罗网。”路杳杳伸手搓了搓僵硬冰冷的脸,冬日的风已经吹得他有点恶心头晕。
卫风见她冻得脸色发白,犹豫一会,还是伸手把人带到身后:“风口冷。”
路杳杳笑了笑,躲在他背后,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上不得下不去,那我们就躲起来,石峰寺附近应该有不少躲风雪的地方,我们先看看风向。”
卫风点头。
“我背你上去。”他伸手说道。
路杳杳揉了揉肚子,摇了摇头:“算了,肚子好难受,感觉想吐,我还走得动。”
卫风见她脸色青白,唇色雪白,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单膝跪在地上,腰间的墨绿色玉佩在空中晃了几下,迟疑片刻,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姑娘还在生气吗?”
路杳杳抬眸看她,脸色的眸子清亮而水润,大雪茫茫背景亮得好似一颗明珠。
“你知道我为何生气吗?”
她轻声问道。
卫风身形一僵,那双手缓慢落下,深色的眸光逐渐僵硬,落寞而难过。
“你是我的卫风还是哥哥的卫风。”
卫风一愣,心中波涛汹涌,掀起巨大的心绪澎湃,随即盯着那双被人紧紧握住的手。
路杳杳抓住他下落的手,握在手心,柔软而冰冷,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又坚定,带着一丝嘲弄苦笑:“是你一直没想明白,虽然是哥哥带你来带我身边,可我们已经相处十三年了,加上绿腰红玉,你们三人是我最信任的人。”
“所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我只是不想让姑娘伤心。”卫风自言自语着,声音苦痛而迷茫。
大郎君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的再次相见若不是合适的时机,只会两败俱伤,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
姑娘难过,大郎君也同样痛苦。
路杳杳看着他不解的模样,微微叹气,苦笑道:“哥哥说得对,你赤忱炽热,只要用心待你,你就会百倍奉还。”
她失笑,露出一点遥远恍惚笑意,那时年少欢快,不知岁月愁,是她执着去找哥哥的动力。
她已经没了母亲那张模糊面容的面貌,便不愿再忘记哥哥长什么样子。
卫风沉默着,好似一座落满雪的雕塑。
不知不觉中,阴沉的天空重新下起雪来,落到他的肩头,雪白而刺眼。
“你告诉我,是哥哥让我伤心,你不告诉我,是你想让我伤心。”
“可卫风,你比哥哥陪着我的时间还要久啊。”
卫风瞳孔一缩,倏地抬首看她,紧抿的唇角颤抖着,却没有说话。
路杳杳眉眼低垂,纤长浓密的鸦羽在风中颤颤巍巍,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吧,要来不及了。”
“姑娘……”卫风冒失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等我们回去再说吧。”路杳杳拨开他的手,起身跺了跺脚,嘴角露出一点透明虚弱的笑说道。
卫风看着她的侧脸,秀美侧脸一如既往地温柔。
他一时间竟然猜不透面前陪了十三年姑娘的心思。
“肚子还难受吗,又开始下雪了,山路不好走。”卫风垂眸,低声问道,“主峰后面有一段路靠近悬崖,崖下是汹涌的暗河,还是小心为好。”
路杳杳揉揉肚子,眨眨眼:“好像现在不疼了,大概是饿久了。”
她丧气地吐了一口气,娇气地抱怨着:“早知道早上多吃了点了,饿了。”
两人冒着逐渐下大的雪,顺着崖边小路朝着山上寺庙走去。
————
旭阳听着侍卫的回禀,顿时心中一沉,状似不经意看了一眼不远处山洞内脸色阴沉的太子殿下,咯噔一声。
“继续去查,一定要查到太子妃的踪迹。”他冷下脸吩咐道,“还有派人去山下的人传回消息了吗?”
侍卫摇头。
旭阳心中不安,但还是点点头:“你也要小心,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要多加缠斗,做无谓牺牲。”
侍卫不敢迟疑,重新披上斗笠,匆匆带人继续走了。
他站在雪中迟疑了一会,这才转身朝着洞穴走去。
“东边没有动静,没有卫风留下的痕迹,卑职已经让去其他地方分散查了。”
温归远脸色宛若天边的乌云,几乎要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雪地安静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雪落下的沙沙声。
他脑海中已经闪过不少人的模样,最后定格在水千森和江仪越身上,煞气几乎要淹没他的神志。
这一路上,能和他们有仇,并且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只有这两人。
他咬牙切齿把这两人的名字在嘴边默念着,恨不得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报,南边油条靠近暗流的小道上,有一片混乱的足迹,好似是有人上下山了。”
有侍卫匆匆而来,大声喊道。
温归远眉眼低压,阴郁翻涌如乌云,层层云海汹涌。
旭阳皱眉,小心说道:“这也太巧了,殿下正准备去寺庙,人的踪迹就在发现在前往寺庙的路上。”
温归远冷笑一声,眉宇带着滔天血气,可脸上神情却是极为平淡:“那就更要去看看了。”
————
“大郎君,寺庙已全部都是我们的人了。”清宴身上盔甲还带着温热的血迹,只是很快就被沿途走来的雪花所覆盖,红白斑驳,越发显得杀气腾腾。
“可有查到水千森的人?”江月楼裹着白色大氅,站在屋檐下,接了一片雪花,面无表情地问道。
清宴恨恨摇头:“但在悬崖边上的那条小路上发现了一点痕迹,正在派人去搜查,可惜竟然被他们察觉了,这寺庙的秃驴也太狡猾了。”
“不过整个越州城都被我们控制了,去往杭州的水道也全都被我们看守着,他们只能龟缩在这里。”
“不急,你让人从前后堵着他,我们,慢、慢、来。”江月楼冷笑一声,看着手中的雪花悉数融化,染湿了指尖。
清宴打了个寒颤。
“殿下和杳杳找到了吗?”
“没有,殿下和太子妃去祭拜夫人应该就是走这条路的,可路上却没有痕迹,倒是那片古怪的树林中有些动静,林中还有打斗的痕迹,我已经让人扩大去找了。”清宴严肃说着。
江月楼眉心蹙起。
“水千森和江仪越一定也在找太子他们。”他咳嗽一声,虚弱又狠厉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让他同样浅色的眸子在白雪中冷冽而无情,“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先找到他们。”
清宴也知事情的严重性,抱拳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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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杳杳忍不住龇了龇牙,抱着卫风的脖子,小声感叹道:“这也太倒霉了吧。”
两人明明选了条鲜有人迹的偏僻陡峭的小路,却还是没想到会和人撞在一起,还是最不想碰到的人。
——狼狈逃窜下来的水千森。
现在两人正贴在一处的位置狭小的暗穴角落中,看着不远处躲在巨石后面休整的一行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幸好卫风耳力卓越早早就听到动静,借机躲了进来,原本见他们狼狈逃窜,还在心中暗喜,山上一定是被自己人占领了,谁知道他们大概是跑累了,竟然直接就在那个突出巨石的下面休息。
那个位置,竟然直接把她们堵在这里了!
路杳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会,看着水千森捂着滴血的胳膊在大发雷霆,眉心紧皱,突然觉得不对劲。
——江仪越呢!
她往外张望了一会,看着那群零零散散的人,越发觉得有异样。
——水千森身边的人这么少是都被杀了吗?还是被分配去其他地方了。
——为什么要好端端躲在这里,这里可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
她心思回转,抱紧卫风脖颈的手臂也逐渐收紧,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不对劲,我们找个机会跑。”
卫风一手在背后扶着她,一手已经握上腰间长刃。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路杳杳原本还不觉得此话的真谛,今日却算是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船已经安排好了,去看看水千森他们来了没。”
身后的洞穴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疲惫的声音。
正是莫名不见的江仪越!,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