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兰玲的精神状态不佳,前言不搭后语,话里有很多矛盾点,可参考性实在低得可怜,而姜惩的身体也差不多到了极限,这一番折腾下来,脸色已经白得吓人,周密哪还忍心让他硬撑,关切几句便张罗着让宋玉祗送他回去。
在离开之前,姜惩特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观察兰玲的反应。
他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哭闹喊叫着用头撞墙,把自己的胳膊抓得鲜血淋漓,也会撕咬前去制止他的刑警,的确已经不像个正常人。
在这样疯癫的状态下,不管他交代了什么都不具备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的能力,宋玉祗握着姜惩还扎着点滴的手,轻声道:“市局已经留不住他了,只有在精神病院和少管所之间二选一。”
姜惩“嗯”了一声,慢慢移开了目光,看向幽深昏暗的长廊。
“是该给他换个地方了,不然他只会一直疯下去。”
他的话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疲惫地合上了眼,在感受到手臂上清凉的触感后才再次睁开。
宋玉祗正用酒精擦拭着他青了大片的手,往闹腾不安的审讯室里瞥了一眼,“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对吧?”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宋玉祗朝他眨眨眼,“你明明知道的。”
姜惩不置可否,只是长叹一声,看着被污水泡得脱了皮的天花板,被里面的动静吵得有些焦虑,“走吧,回去吧。”
明明是因为放心不下案情才执意顶着压力来见嫌疑人的,可是见了对方之后,他又后悔自找麻烦了,亏他还在来之前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
“他想杀了我是真的,想让我救他也是真的,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矛盾心理呢。”
下车的时候,宋玉祗听到他呢喃般的一句,享受着这一刻他难得的安静,就算是被抱下了车也不会打人的听话。
也许的确是体力严重透支让姜惩感到了不同寻常的疲惫,他放任宋玉祗扶着他的腰腿抱住了他,也放任了自己将头埋在那人的颈窝,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他呼出的气息扑在宋玉祗身上,那一片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红了一片,同样被红潮攫住的还有鬓发挡不住的耳垂。
“你小子脸红什么,不要有些奇奇怪怪的生理反应,小心我踹废你那玩意儿。”
有气无力地说出这话还真是没什么威慑力,尤其是他一边骂还要一边贴着宋玉祗,艰难地转移到轮椅上。
宋玉祗示威般地在他大腿根上掐了一把,还挑衅似的捏了几下,“什么时候把你那玩意儿上的管子拔了再说这话吧,你可小心着点,管子插久了可能会影响功能的,万一以后站不起来了可怎么办。”
“姓宋的,你少他妈废话!站不站得起来都不给你用,用得着你关心!你少碰老子!”
“真的?那我可就撒手了。”
宋玉祗作势放手,姜惩本就有一条腿使不上力,腹部的刀口更是牵动着肿痛的肌肉难以动弹,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栽。
趁他还没被吓到,宋玉祗忙又抱住了他,将人缓缓挪到轮椅上,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不闹了,回家,我给你煲汤喝。”
这些天姜惩受不了医院的气氛回家养伤,根本不敢让芃芃看到他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就让芸姨带她去三亚玩了一圈,每天睁眼就只有宋玉祗在他面前晃悠,说不烦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有他照顾,行动不便的姜惩才不至于瘫死在家里,一天三顿都有鲜汤供着,吃喝都有人照顾,相当于请了个免费护工。
不过有些时候,身边多了个人反倒觉着不适应,就好比换药时难免坦诚相见,换作以前,他一定觉着被熟人看光了太难为情,可现在宋玉祗床前床后地照顾他,伺候得他通体舒畅,他倒觉着也算没便宜外人。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天回去,他就忍不住了,心道自己也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总插根管子好像残废了一样,丢人。
说到底也是留心了宋玉祗的话,狠心咬咬牙,干脆自己把尿管给拔了,那疼得才叫酸爽。
赶在晚饭前他又睡了一觉,短短两个小时就惊醒了五六次,只要一闭上眼睛,兰玲血红着眼睛的癫狂模样就像烙进了脑海一样挥之不去,冰冷的刀尖刺进体内,仿佛骨血都要随之凝固的绝望也一次次袭来。
醒来时汗湿粘腻的不适感让一向洁癖的姜惩感到不安,窗外天色已暗,枯黄的高枝在残风中摇曳的倒影透过窗帘映在墙上,像一双双来自炼狱深处的鬼爪,捕捉着生前的执念。
姜惩叹了口气,咬牙坐了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撕扯伤口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扶着桌沿缓缓站起身来。
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那种虚乏的无助感坠在全身每一处,沉重得几近窒息。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反省自己为什么要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这种懊悔在想起自己卧室里的卫生间冲水故障时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下了地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床边的地板上铺了层厚厚的绒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挺舒服,只可惜他的注意力大多在痛觉上,没有心思考虑太多,也就放弃了追究理由。
他不太想回想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蹭到客厅的,被生理需求憋得难受的他本应该两点一线速战速决,可在看到那个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影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地方,鬼使神差就朝宋玉祗走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卧床不起,晚上打了止痛针后睡得很沉,从来都没想过宋玉祗是怎么过的,早些时候听说他在自家隔壁买了房子,还以为是看在邻居相近的份上才来帮忙,不过现在看着他光溜溜还大模大样睡在自己家的样子,应该住了不止一两天了。
不知怎么,看着他毫不设防的睡颜,姜惩忽然想碰一碰他随着呼吸的幅度而翕动的睫毛……妈的,这小子怎么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老子长得已经够好看的了,怎么能有比我长得还好看的男的?”姜惩心想。
结合从相识到现在以来所有的可疑举动,他有理由怀疑宋玉祗没准是因为看上他才女扮男装来接近他的大姑娘,虽然身高猛了点,体格壮了点,不符合他对另一半“玲珑娇小,善解人意”的需求,不过看在他都自我牺牲到了这个地步的份上,勉强谈一谈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他突然起了一丝恶劣的念头,想亲眼确认宋玉祗到底是男是女这件事,脑子一热掀了毯子,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抓住了宋玉祗那玩意儿。
“大吗?”
宋玉祗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笑吟吟地望着他,看着姜惩慌不择路后退,立刻起身拉住了他,托着他的腰背将他放倒在沙发上,体/位调转后反身压了上去,避开他的伤处,捏了捏他的下巴。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再忍忍,你伤还没好,不适合做。”
“做个屁!你他妈下去,别压!”
“我没碰着刀口,放心。”
姜惩忍无可忍,老脸一红,扭头避开了他炙热的目光,明知丢人,却不得不承认:“……下去,再压就要出来了!”
宋玉祗往他身下一摸,心下明白了怎么回事,小心翼翼扶着他起身,一步三晃地进了卫生间。
开灯之后,他才发现因为拔针的手法过于粗暴,姜惩手背上洇着一片血迹,索性他便站在那人背后,自背后环着他的腰身,帮他解开了裤绳。
“穿什么,麻烦,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又不是没见过。”
“你小子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少占我便宜,这点小事我还是能……”
“不,你不能。”
姜惩只觉身体一热,随即全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看着宋玉祗眼中含笑,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有那么点正经的男人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帮另一个男人扶……
果然,也就只正经了那么一点。
“你他妈……”
“需要我帮你吹口哨吗?”
“滚啊,被你这么盯着谁能尿出来啊!”
“嘘……你是在暗示我帮你吗?”
明显感觉到紧握的力道缩紧,姜惩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想要摆脱困境简直难如登天,与其让这小子蹬鼻子上脸戏弄他,倒不如让自己少遭点罪……
鬼知道这短短几分钟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现场。
好在宋玉祗也没为难他,完事就当作无事发生,把他扶回房后又端了保温的鸡汤进来,喂他喝了几口。
姜惩发自内心觉着这小子身上充满资产阶级的富贵病,煲汤必须要用老母鸡熬上十个小时,出锅弃肉食汤,气得姜惩惦记了那只“因公献身”的老母鸡好几天,非得宋玉祗把剩下的骨头也嘬干净才行。
可当那人在他面前吃得满嘴流油,他自己却只能清汤寡水,连肚子也填不满的时候,还是有点后悔。
“你别在我眼前讨嫌,滚滚滚,吃完了再进来。”
宋玉祗眼睛发亮:“这意思是在邀请我同床共枕吗?”
“你哪只耳朵……”
不等姜惩骂人,宋玉祗就翻身上了床,碍于他腹部腿下都有伤,只能象征性地搂了搂他的腰,委屈巴巴地一句就让他吞下了后面的话。
“惩哥,我可是睡了好几天沙发了,我一米八九的身材缩在上面连腿都伸不开,你都不心疼我呀。”
姜惩自认不是铁石心肠,这纯粹是宋玉祗自找的麻烦,实在让他心疼不起来。可他想到床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地毯,需要煲十多个小时却随时都能喝到嘴的鸡汤,以及夜里他高烧时每一次低吟都能及时送到嘴边的温水,也就明白了原因。
他甚至能想到在自己昏睡不醒时,这个身高一米八九的男人得蜷缩在床边狭窄的过道,侧耳听着他发出的所有声音才能保证随叫随到。
习惯了一个人的他已经多久没被人这样照顾过了……记不清了,也许从没有过。
如果没有这小子,自己现在还在医院闻消毒水味犯恶心,按需要忍着剧痛侧过身才能碰到的电铃,等上十几分钟才有人帮他处理崩裂的伤口,说实话,于情于理都不该让对方贴个冷屁股,深思过后只是报以一声冷哼。
“我怕晚上睡着,没轻没重碰疼了你,一直忍着都没上床,这回可是你自找的。”
“你还要点脸吗,别在我眼前晃悠,看见你就烦,赶紧滚下去,别让我亲自踹你。”
话虽这么说,身体却没动弹,姜惩给自己找了个身为伤员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却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心软。
推搡一会,困意又袭了上来,他也没有余力再去纠结今天发生的事,和那人的头靠在一起,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