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遗物(1 / 1)

外面的街道已经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小区倒还保持着记忆里的样子,花坛里还种着熟悉的白丁香,春时枝叶才刚发芽,就能让人想到花开时的满园馥郁,这多少是让姜惩找回了些心理安慰。

他带着宋玉祗轻车熟路地上了楼,停在六楼一户铁门前,这里仍和老梁在世时没什么差别,以至于姜惩下意识想要叩门。

敲了好几声也不见人来应,他隔着走廊的窗户往外看了看,没见屋里开灯,就知道梁小鹏这厮肯定又是出去鬼混了,在门口的花盆里翻了翻,找到备用钥匙开了门。

“也就只有这不长进的臭小子能让我找回以前的感觉了。”

进门开了灯,姜惩倒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就梁小鹏那个邋遢样,把日子过成乞丐,屋里堆满杂物,就算墙角里有几只死老鼠他都不会觉着惊讶,反而是在看到收拾整洁,可用“窗明几净”四字来形容的房间后有点不大适应。

“……这小子什么时候转性了,前几天见他还灰头土脸的,怎么不在人前反而有个人样了?”

宋玉祗在屋子里转了转,“这里住了不止一个人,”他指了指卫生间牙杯里的两支放在一起的牙刷,“这年头和兄弟这么亲密的人已经不多了,和他同居的很可能是个女人。”

“那小子居然能找到女人。”姜惩一时愕然,“就他那德行能找到这么贤惠的女朋友,这姑娘眼神不大好使啊。”

宋玉祗被他逗笑了,“别这么说,没准是梁小鹏为了在她面前表现,自己收拾的也说不定。”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什么德行,我跟你说,他要是能干这种事,我给你干三个月,赌不赌。”

宋玉祗明显兴奋了起来,眉角直往上挑,“说话算话?”

“当然。”

梁小鹏还没回来,两人不好意思在他房间里翻动,只能在摆弄摆弄客厅里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姜惩看到架子上摆着一张合照,还想着一看梁小鹏的女朋友是什么风采,走近一看就傻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居然是梁明华父子的合照。

照片上的梁小鹏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姜惩记得很清楚,这张照片就拍摄在老梁过世前的半个月,还是他亲自拍的,那天老梁腾出空来带梁小鹏去游乐园,说什么非得拉着他,他嫌没趣,宁可在家睡觉,到底还是被拉了出去,不情不愿地拍了这张合照。

……没想到,那居然成了老梁最后留下的影像。

“其实我挺奇怪的,为什么事发之前没怎么受影响,反倒是事发及事后的记忆受损这么严重,常理来说,失忆这事是不应该有选择性的吧?”

“也许是因为脑震荡造成了暂时性的失忆,脑震荡的一大特点就是意识障碍和近事遗忘,虽然都是暂时性的,不过在那之后你受到影响,潜意识里开始逃避回忆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我很可能并不是真的忘了,而是心理作用?居然能持续十年,太离谱了吧。”姜惩沉思了一会儿,“不如我去找个心理医生解决一下心理问题,也好过后半辈子都被这事折磨。”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何苦勉强自己呢。”为了堵住他的嘴,宋玉祗夹起一筷子米粉送到他嘴边,“来吃一口,泡太久就软了。”

姜惩用嘴唇碰了碰,“太烫了,吹吹。”

宋玉祗居然就真的帮他吹凉了粉,堪比米虫般的生活过得姜惩有滋有味,不禁感叹:“有人照顾真好,小玉子,你这么贤惠,我又这么帅,不如嫁给我吧。”

“好啊,我等着你去我家提亲。”

姜惩心道就你爹宋君山那个性子,知道我拐走他的宝贝儿子不把我头朝下种山上都算手下留情了,现在想想,真亏了有闻筝这左膀右臂帮衬着他,不然在未来老丈人面前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两人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才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姜惩迫不及待等在门口,梁小鹏从外面推门时一看见家里有人,还是这位煞神,直接吓得魂儿都飞了,“嗷”的叫了一嗓子,差点拔腿就跑。

“吵什么,进来!”

看这小子有跑路的意思,姜惩直接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拎了进来,等梁小鹏进了门之后,他才发现对方身后还跟着个目瞪口呆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已经四十多岁了,浓妆艳抹,身上带着一股子风尘气,姜惩以前在基层的时候没少扫黄,嗅觉比警犬还灵,闻一鼻子就知道这女人肯定是失足妇女。

不过他没质问梁小鹏,反而给人留了足够的面子,对女人礼貌地点头一笑,把人迎了进来。

梁小鹏也顺着他的台阶往下,浮夸道:“哎哟,这不是姜大哥吗,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吓我一跳……那个,丽姐啊,你别害怕,这是以前很照顾我的大哥,人可好了……你先进屋,我跟姜大哥单独说两句话。”

那被叫做“丽姐”的女人本来没把姜惩放在眼里,是觉着他长得好看才多看了两眼,然后视线落在他价格不菲的穿戴上就挪不开了,还是梁小鹏把她推进屋的。

今天他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没了出现在武广平家那天的邋遢埋汰劲儿,让姜惩更加确信他在别人面前装孙子纯粹是为了讨钱,他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败家玩意儿!

梁小鹏转头就把姜惩拉到了客厅,压低声音问他:“姜哥,你怎么来了啊!下回提前招呼一声吧,真要吓出人命的!”

姜惩也不和他争,抬起下巴指着关门的内屋问:“什么情况?”

梁小鹏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就……就那回事呗。”

姜惩没好意思说他们的年龄差,这年头都讲究真爱至上,他用这个借口来反对这门亲事未免有点牵强。

这时候梁小鹏注意到了一直低头玩手机没说话的宋玉祗,赶紧献殷勤似的给人倒了杯水,宋玉祗道了声谢,眼神就在两人之间徘徊,不问穿也不说破。

“这,这是姜哥你的……”

“嗯,我媳妇儿,有什么意见吗?”姜惩没好气地问。

梁小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通彩虹屁夸宋玉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姜惩“哼哼”几声算是笑纳他的马屁,却还没忘正事,“里面那个,怎么回事?”

“姜、姜哥,你该不会歧……歧视年纪大的吧?”

“你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没什么资格说你,不过你真想结婚生孩子的话得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吧,不能……不能……”他不想说难听的话,但这话要是说出口难免难听。

“不是,她不是你想得那样的……对了,你今天来找我干嘛?”

姜惩清了清嗓子,“咳……找你借老梁的遗嘱看看,应该很多年前就交到你手里了吧,要是敢弄丢,看我不弄死你!”

他作势要去揍梁小鹏,吓得对方抱头鼠窜:“没有啊,收得好好的,不是你让我藏起来的吗?再说你又不是没看过……算了算了,我去给你找。”

梁小鹏嘀咕着进了里屋,姜惩颓然拍了拍额头,“不会吧,我跟他说过这话吗……完全记不起来了,这脑子是不是要废了?”

宋玉祗刚开口,两人就听卧室里一阵吵嚷,女人可能是想压低声音,可那大嗓门是控制不住的,情绪一激动就吼了起来,连在客厅的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一看就是个有钱的,有油水还不捞,王八蛋啊你,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脑子都长进腚眼子里去了,死抓着一个老警察有什么用,你已经把他家榨干了,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还不知道好好捧着新的金主,你简直傻透腔了!”

那股泼辣劲儿就像骂街的泼妇一样。

梁小鹏安慰了几句便跑出来了,两人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他自己也不解释,就把装着老梁遗嘱的信封递了过去。

纸页还保持着突入化工厂前的状态,没多什么褶皱,只是有些泛黄,看起来梁小鹏确实把东西收藏起来了。

姜惩抽出里面的稿纸,一抬下巴示意梁小鹏坐下,宋玉祗把餐盒往他面前推了推,他就象征性地吃了口酥肉,眼睛还往别的袋子里瞄,显然是没吃够,又忍着没吃。

“吃吧,不够还有,等下把她叫出来一起吧,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吃饭?”

梁小鹏舔了舔嘴唇,朝他笑笑,“我,要不我拿点儿进去给她吃吧。”

宋玉祗点了头,他便如获大赦地去了,姜惩头也不抬地说道:“别惯着他,这小子没少从老武那捞钱,现在饭都吃不上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越管他越来劲,费那个心只能让自己减寿。”

说着,他把稿纸往宋玉祗那边推了推,“老梁在遗嘱里交代了自己的后事,说如果自己出了事,希望局里的兄弟能帮他把儿子拉扯成人,他对自己把儿子娇惯坏了这一点很自责,也不希望他以后祸害别人,还说了‘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去看守所’这种狠话,看得出来的确是很无奈了。”

“信里还提到了什么?”

“提到了我。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尽力保证我的安全,希望我能爱惜自己这条命,如果我因为他背负了质疑和骂名,甚至是罪名,他一定会很后悔。”

宋玉祗歪头看了看老梁工整的字迹,“这么说,他其实预感到了你会遭遇这些。”

“预感却不能阻止,也挺无奈的吧。”

“我倒觉着这字里行间表达的是歉意,他对那案子的结局是有预感的。”宋玉祗往后翻了一页,看到了一句原文:“别囿于过去,年轻人,要往前看。”

“这个‘囿’字的‘‘口’’字框,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姜惩盯着看了半天,“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跟王婉莹的陈尸现场,还有千岁坟前的标记相似,但老梁写字的习惯可能就是‘口’字的笔画不相连,也许是你太敏感了。”

这也不怪宋玉祗想太多,作为一个从没见过梁明华,甚至一点了解都没有的陌生人,他是有理由怀疑老梁的。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帮你找找他以前的手迹。”姜惩在客厅里架子上翻了翻,发现以前那些老梁写过的笔记、书册、杂志全都不见了,就问梁小鹏:“你爸以前写过的东西都哪去了?”

“扔了。丽姐不喜欢家里放着死人的东西,我就都给收拾了,再说家里哪有那么多地方摆着,还得住人呢。”

姜惩气得直想打人,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算了,市局肯定留着以前老梁写过的文书,除了这个你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宋玉祗和颜悦色地看向梁小鹏,“和遗嘱一起收起来的应该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吧。”

“没……没有。”

“拿出来,听话。”

他虽然脸上挂着惯常的笑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梁小鹏犹犹豫豫地不肯,既怕得罪了他就是惹怒了姜惩,又有点害怕姜惩发毛。

不过他到底还是害怕姜惩,那人只是咳嗽一声,他就快吓得魂飞魄散了,一头冲进屋里,从隐蔽的柜子缝隙里小心翼翼抽出个信封,拿出来一看,里面竟是一打百元大钞。

丽姐一看这场面就火了,连往他脑袋上打了好几巴掌,“你这狗男人,居然还藏私房钱,你想干什么,是不是等着出去养野女人?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打死你算了!”

梁小鹏怂得抬不起头,慌不择路躲到了姜惩身后,眼看着丽姐扬起的巴掌要朝姜惩打过去了,宋玉祗不动声色,一边点着钱,一边悄悄伸出脚尖,悄悄绊了丽姐一跟头,看着她龇牙咧嘴地摔在地毯上,又一脸煞有介事地关心:“这是怎么了,没摔疼吧,快起来,小鹏,还不快给人扶起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就是宋玉祗,在对待姜惩之外的人时,他那公子脾气就上来了,一手都不伸,光用两只眼睛瞅着,姜惩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结果自然是梁小鹏把丽姐扶进了屋,俩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宋玉祗却像听不着似的,紧着往姜惩嘴里塞米糕。

“我说我这脑子是不是真的要废了,看梁小鹏刚刚那反应,藏遗嘱和钱的事应该都是我以前嘱咐他的,估计他心里还得犯嘀咕呢,觉着我有病吧。”

“他知道你记性不好的事吗?”

“如果老武没跟他提起过应该是不知道的,从我捡回一条命之后就没跟他见过面,就我和他那关系,他应该也不会上赶着找人问我的情况。”

“我倒觉着未必。”宋玉祗拿起一张钞票,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就算没有人直白地告诉他这回事,他也一定猜到了大概,否则不会穷了这么多年都不来抱你这金主的大腿。”

他笃定道:“他是害怕没错,不过怕的也许不止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感谢惩哥的小娇妻小可爱打赏的1个地雷,感谢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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