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步步逼近十二点的诡异钟声,姜惩一定会有自己是来度蜜月的错觉,哪怕是在这种需要把命悬在刀尖上的关键时候,他都能挤出几个小时来满足身心双方面的需求,除了“糜烂”二字,简直找不出什么别的词来形容耽于美色的自己,可见就算是知大局识大体的他也要成了沦陷失守的昏君。
宋玉祗在他身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赖唧唧地往他怀里拱了拱,要不是腰背还在隐隐作痛,姜惩简直怀疑刚刚被折腾了半天的是这小子,实在气不过干脆踢了他一脚,那人哼哼着从他身上滚了下去,激起一股好闻的香氛气息。
“我说你小子,今儿个下午干什么去了,都找不到你人影。”
“怎么,想我了?”
“少不要脸,交不交代你自己看着办。”
宋玉祗一只手支起上身,背对着床头光线柔和的台灯,自身的阴影把姜惩笼了进去。
他隔着被子搂着那人,山里的雨夜总是格外寒冷,窗外风雨大作,屋内交叠着一双人影,姜惩最喜欢这种听着呼啸的狂风骤雨,与相爱的人同坐屋檐下同看世界睡去的感觉,不再是孤身一人,更不惧天地倾覆。
“我去调查了一下乐园,我哥的动作比我还快,他先我一步找到了那些还没有被放出的‘牲畜’,从中救出了几个眼熟的,暂时把他们分散开安置在了鬼屋、小剧场、摩天轮之类几个有补给的地方。”
“找到嫂子了吗?”
“嗯,她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我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让她睡了一会儿,别担心,一切都好,我哥这次来就是为了把嫂子救出去,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惩有些疑惑,“你说几个眼熟的,除了嫂子以外还有什么人?”
“我说了,你可不准激动。”
“放心,我这人一向冷静。”
宋玉祗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犹豫了一下,才说:“刘良,彭雪青,甄少云,还有一个人,你一定要冷静……武老前辈的妻子,李春兰。”
姜惩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宋玉祗捂着嘴压了回去。
“你答应过我会冷静的,听我说完。”
“你说!”
宋玉祗顿了顿,“武老前辈最近一直被拘在市局,案子有眉目之前还出不来,李姨没了主心骨就容易上当受骗,她其实没想来的,一开始收到邀请函和邀约电话,她都当作诈骗没有理会,前几天买菜的时候不小心着了道,被卖蚊香的小贩迷晕,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她听其他人说起自己是猎物,可能会被杀也很害怕,情绪有些失控,一直是嫂子在安慰她。说起来,嫂子不愧是千哥选的媳妇儿,遇事沉着冷静,不慌不乱,这事之后把她送出国去避一避,你就可以安心一段时间了。”
姜惩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若有所思。
“其他人怎么样了。”
“状态都还不错,每个地方只留两三人相互照应,不然被人发现,这些猎物就等于是被一窝端了。好在乐园里的条件不算太差,能明显看出废墟是被修缮过的,很多可以供人避难的地方还有水和食物的补给,只要计划顺利,阻止猎人内卷,猎物还是有生路的。”
宋玉祗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比起别人,我最担心的是你,虽然你已经烧了证明自己身份的塔罗牌,但还是可能有人通过王振义提前知晓了你的身份,你是结束这场游戏的关键,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被其他人发现后群起而攻之,尤其你现在行动不便,我很担心。”
“我也很担心,只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姜惩叹了口气,起身挪到窗台边点了根烟,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朝外吐着烟雾,“市局的支援迟迟不到,我们就要做好耗上七天的准备,不管怎样,一切都要以玩家的生命安全为主,如果我与他们的存在互斥,那……”
“好了,不要再说了。”
宋玉祗半跪在床上,把他手里的烟头顺着窗缝弹了出去,从背后抱着他还嫌不够,双手伸进他的浴袍里,紧贴着感受着他的体温。
“别说了……不会的。”
“做人不能太乐观,做警察更是如此,我们只是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姜惩回过身来,摩挲着那人冒出了些许青茬的下巴,话里夹杂着烟草气,“如果真的到了无法阻止的那步,你知道该怎么逼停这□□,至少落在你手里,我还能能保住命和尊严,别让那些无辜的人因为我们这些警察的无能遭遇不幸,如果你无法制止,你至少要学会分辨轻重与止损。”
说着,他又吻了吻宋玉祗浓长的眼睫。
“抛开私人感情不提,我其实很庆幸能有你这么个一点就通的徒弟,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好教你的,不过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从你戴上警徽,在国旗下宣誓的那一刻开始,你的生命就不再属于自己,注定奉献给这片土地,这是你的天职。”
“爱你是我的天性,强大的雄性会守住自己的爱人与领土,你和职责,我都要。”
姜惩笑笑,贴着他的额头,两人沉默相对。
须臾,他们在拥吻中迎来了零点的钟声。
猎杀游戏——正式开始。
门外传来一阵不易被察觉的脚步声,掩藏在大作的雨声中,两人迅速穿衣起身,贴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不似人多的样子,才相互对视一眼,宋玉祗点了点头,谨慎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而姜惩则是提前一步调暗了灯光,避免光亮引起走廊里的人注意。
推开门,混杂着泥土味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宋玉祗闭了闭眼,让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很快发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在走廊里蹑手蹑脚地徘徊。
对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动向,稍有风吹草动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小心翼翼地在门前驻足停留,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宋玉祗把门缝推大了些,出言叫住了那人,“大半夜一个人跑出来可得注意安全,游戏已经开始了,不和队友在一起是很危险的,需要帮忙吗?”
那人吓得立刻绷紧身体,猛地摇着头,做贼心虚地把两手藏在身后,低头面对着二人。
“我,我……房间里的厕所坏了,我想出来解个手。”
借着房间里的灯光,两人看清了对方的脸,就是白天和曹瀚在一起的女人,姜惩记得有个跟他们组队的混混叫过她“倩姐”。
“可是外面很危险,曹瀚怎么会当你一个人出来的,他在哪儿?”
“没,没有……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女人看起来非常紧张,求助般看着两人,“我,我可以进去和你们说吗?”
对一位女性来说,深夜进入两个男人的房间可不是什么好事,哪怕对方是已经当众出柜的gay,姜惩能感觉到,取信于她并给了她勇气的其实是他们警察的身份。
他没有拒绝这样一位无助女性的请求,与宋玉祗交换了个眼神,便把人请了进来,瘸着腿从包里翻出矿泉水,递给了对方一瓶。
“害怕被下药可以不喝,这是我们带来的水,比这里的安全。”
“倩姐”握着水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到了桌上,“不了,你们拿来的东西也有限,我就不喝了,其实我来这儿是想……想……求你们帮个忙。”
姜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倩姐”咽了口唾沫,眉眼都快皱成了一团。
“我叫朱倩倩,是曹哥的女朋友……虽然说是女朋友,但我们交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收到邀请的时候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危险,以为就是一群人玩一场类似狼人杀的游戏,稀里糊涂就来了,听别人说了才知道这游戏有可能会死人,我很害怕,在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就想抱住谁的大腿,让别人带带我……”
“所以你就选了曹瀚?”
“不不不,不是我选了他,是他选了我。”朱倩倩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膝盖,“别看曹哥人看上去有点凶,其实人很好的,我以为他帮我绝对有什么目的,最次也得是……但他没有碰我,嘱咐我跟别人就说我是他的女人,其实……其实我们就是组队的那种,很纯洁的关系。”
“既然你人生地不熟,为什么来参加游戏呢?”
“因为缺钱。”朱倩倩回答得很直白,“跟着邀请函一起寄来的有一张十万块的支票,说是定金,等游戏结束之后我还能拿到另一笔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出票人的姓名或单位还记得吗?”
“我记得是个挺大的公司……就是前段时间出事的那个。”
姜惩和宋玉祗对视一眼,一时心中无数个猜测闪过,甚至连他们各家的产业都想了个遍,唯独没料到朱倩倩的回答居然是:“……好像是死了个警察吧?”
姜惩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小玉子,我记得你方才说彭雪青也作为猎物参与了游戏……她现在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