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彭雪青发了疯似的咆哮着奔向宋玉祗,挥拳捶打着他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是你,是你!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人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宋玉祗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默然看着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如鲠在喉。
姜惩拉住了哭嚎不止的彭雪青,劝她不要太过激动,没想到她竟扑到他怀里,泣不成声地呜咽着:“是他害死了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彭雪青的精神状态属实堪忧,在混乱中挣开了自己的伤口也毫无知觉,几乎陷入了一种癫狂的亢奋状态,姜惩无计可施,与萧始交换了眼神后叹了口气,迫于无奈,只好手刀砍在她的颈动脉,让她短暂地陷入昏厥。
虽然一场闹剧已过,但还没有等到真正的安全时间,没有人敢轻易落单,萧始只能帮忙把彭雪青扶到一边,当着众人的面包扎她身上的伤口,也算是自证清白最有力的方式了。
姜惩看着宋玉祗的眼神颇为复杂,后者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将在怎样的情况下对他和盘托出所有的真相,如今的局面虽在意料之中,却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想到这里,不禁觉得有些悲哀,苦笑着开了口,“惩哥,我……”
“我发过誓,不会再用任何我所厌恶的方式伤害你,我曾被质疑彻彻底底地伤过,比任何人都清楚刀刃割在身上有多疼,所以我不会让你也遭受这样孤立无援的绝望。”姜惩向宋玉祗敞开怀抱,对他笑了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过来,别站的那么远,我抱不到你。”
宋玉祗愕然许久,才读懂他话里的意思,鼻尖一酸,沉沦在大喜大悲之间,遵循着身体最真实的本愿靠到近前,任由那人抱住自己。
“抱住了,我就能护住了,小玉子,以后都不要走远了……我真恨不得打根金链子绑在你脖子上,永远把你拴在身边。”
“惩哥……”
“你说要是没了我,像现在这样让别人欺负了你可怎么办。”姜惩用下巴蹭了蹭那人的头,嗅着那股好闻的味道,叹道:“那是我们的初遇,对不对?”
宋玉祗把头埋得很低,就算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姜惩也能猜出大概。
须臾,那人答道:“不是的,如果一定要概括那段关系,一定是重逢。”
姜惩愣了愣,宋玉祗忽然抬起头来,含着他的耳垂,轻声说道:“你该想起来了,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我好疼……”
熟悉的声音仿佛触电般顺着神经直达记忆深处,推开了封闭已久的大门。
“在‘’爆炸案中,现场的十八名人质是在厂房参观时遭到劫匪挟持的,当时郭天磊和我刚好因为去卫生间掉队,回来时发现同行的学生被持枪的劫匪威胁,要求在墙边抱头蹲成一排,郭天磊急中生智,把我带到隐蔽处求援,他向110接警中心报告了我们的方位,很快得到了回应,接线员让我们在原地等待救援,我当时对时间的感觉很模糊,可能过了半小时,也可能是十多分钟,我们没有等来警察,比救援来得更早的是爆炸。”
宋玉祗拉了把椅子坐在姜惩身边,目光从每个经历过那场劫难的当事人身上一一略过,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讲述一定会将他们带回那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天。
“第一次爆炸发生的时候,厂房没有整体坍塌,部分墙体与天花板开裂,我被碎石砸伤,郭天磊不得不带着我到别处避难,在躲避劫匪和爆炸,寻找出路的同时,我们遇到了一位中弹的警察,当时负了伤的他仍然在向厂房深处走,看到我们后就将我们带向了相对安全的出口,这个时候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朱倩倩等不及他讲下去,跺着脚问:“那个时候你们没能离开吗?”
宋玉祗闭目摇头,“路被碎石堵死了,出口的门承受不住爆炸后楼体失调的重量也已经变形,我们被困在了厂房里,只能想办法找别的出路,那位警察替我处理了伤口,郭天磊也找到了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路,那时我们所处的位置因为爆炸,天花板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塌下来把我们压在里面,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得硬着头皮跳下去。”
似曾相识的描述震动着姜惩的心,盯着宋玉祗翕动不止的唇,他总觉着体内有一股被封印已久的力量呼之欲出。
“郭天磊帮着受伤的我和警察先钻进了坍塌后狭窄的通道,他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上,后面突然追来几个劫匪,他为了让我们逃离那里主动断后,警察本想制止他,但我当时伤得太重,如果抛下我去追郭天磊,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谁也活不下来,警察不得不做出决断,选择先保下我……枪声在我们背后响起,很快就是楼体坍塌的巨响……我只记得警察用身体护住了我,半边身子都被血染透了。”
姜惩掩住嘴,鼻息间若有若无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先想起了那时的细节,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去,扶着桌沿开始干呕。
“别说了,别说了……”
宋玉祗拍着他的背,抚着他的下巴,令他抬起头来,轻轻吻去了他眼角因不适而挤出的泪水,话音虽柔,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清。
他说:“警察叔叔,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的。”
——会带你找到家的……我会带你找到家的。
——别害怕,警察叔叔在呢,不过打个商量,我还年轻着呢,别叫叔叔成不成,都把我叫老了。
——等咱们都活着出去以后,你就叫我哥吧,姜惩,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惩哥,以前还从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惩哥……惩哥……
原来那一声声独一无二的呼唤曾是特权所在,难怪这小子打从第一声叫他,就是倍感亲切的称呼,难怪在被温幸川抢了这不可多得的恩宠时,他会恼火到一度失控。
原来早在那时……
姜惩仰头看着他,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有什么苦涩的东西被一并吞入腹中,苦尽甘来。
“原来,我也救赎过你。”
“从相识之初,我就一直在被你救赎。”
看着宋玉祗那张与记忆中的轮廓逐渐重合的脸,姜惩忽然很想吻住他深爱的人,就现在。
“所以说,其实你们都是受害者吗?”
朱倩倩一句话唤回了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姜惩,没能在宋玉祗那诱人的唇上叼一口让姜惩多少觉着有些可惜,只能悻悻放了手。
朱倩倩慢慢站了起来,指着姜惩说道:“既然你是那时的警察,那你一定是无辜的,我刚刚是不是差点儿……差点儿害错了人?”
姜惩无奈道:“姑娘,我劝过你的,看在你没有酿成大错的份儿上,我暂时不追究你刚刚做了什么,所以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朱倩倩紧张得嘴唇都在发颤,把苍白的脸藏在掌心里,不敢抬起头来见人。
姜惩叹道:“在这起横跨十年的庞大连环案里,已经有太多的受害者因一念之差成了犯罪者,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永远失去了回头的机会,你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等待你的就是粉身碎骨,我想拉你一把,别拒绝我。”
听了他的话,朱倩倩两手抱着肩头,大哭出声,曹瀚犹豫着靠上前去,递给她一张纸巾,看着她难过至此,心里也不好受。
“朱妹,我是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啥,但是姜警官不会骗你的,你就说实话吧,对你不会有坏处的。”
朱倩倩点了点头,看了眼被宋慎思不断往嘴里塞着纸巾,都快翻了白眼的张纯霄,弱弱道:“我,我也是爆炸案里被劫持的人质,那时候绑匪让我们所有人抱头蹲在墙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警方,要求必须是雁息市局刑侦支队的警察来救人,如果他们发现有武警或者特警来救援,就,就会杀了人质。我,我……有个绑匪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他离我很近,所以我听到了,他说,他说来交易的人就混在警察里,提醒他的同伙,千万不要误伤了人。”
姜惩心下一沉,看来程让在云河化工的旧址所布置的场景让他回想起的片段并不是错觉,当时一起突进现场的警察里,真的有人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会是谁?
“他们有提到名字吗?任何细节都可以,劫匪有没有透露过与他们交易的人的身份?”
“我……我不记得,我很害怕,只记得这么多,我……我不知道。”
朱倩倩崩溃般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里啜泣着,任曹瀚怎么劝她也不肯再开口。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手臂上留有烧伤疤痕,看起来模样有些凶恶的矮个子男人,举起手对姜惩说道:“我知道,我有听到。”
他正是之前被张纯霄点出的受害者之一,姜惩追问:“你听到了什么?”
“他们说出了那个接头人的名字,那些人毁了我后半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我唯一听到的名字——其中一个绑匪说,那个人叫梁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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