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巧合(1 / 1)

来人在门口按了几分钟的门铃,里面的人才慢慢悠悠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因为好事被打断,宋玉祗看起来一脸不爽,勉强勾起嘴角的笑容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姜惩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扰他的兴致,懒懒散散地趿着拖鞋出了卧室的门,一见着武广平那黑得跟包公有一拼的脸,当时就软了。

“老武,你,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肯定用八抬大轿在楼下迎接你啊。”

说完他就发现自己上身一丝不挂地站在客厅里,几大块吻痕就横在脖子、肩膀、锁骨上,瞎子都瞧得出来是什么情况,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赶紧抓了睡衣挡住重要部位,扭扭捏捏地穿上了,武广平见他这副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眼睛瞅着宋玉祗,“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不不不,老武,你误会了,真的是有正事,关于……”宋玉祗摸了摸鼻尖,理了下头绪,“关于上次没说完的事。”

武广平也知道他叫自己来的用意,没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提着个布袋脱鞋进了门,把里面的东西递给了姜惩,“你李姨前两天回娘家,带了点儿家里的柚子,皮薄肉厚,清热解毒,适合你们两个火大的没处泄的小年轻,不过有些还没熟透,可以埋在大米里放几天,直接吃,或者熬成柚子茶都好,是你李姨的心意,别糟蹋了。”

姜惩把东西拿进了厨房,挑了个看起来最熟的柚子扔给宋玉祗,三人都坐了下来,他给武广平沏了壶茶,宋玉祗就一言不发地在旁剥着柚子,听着两人聊天。

不过他们都像刻意躲着什么似的,谁也不切入正题,从毛尖聊到龙井,把无关紧要的事说了个遍,就是没人提起案子。

无奈,只能宋玉祗做了这个恶人,轻咳两声提醒道:“哥,差不多了。”

三人都有些尴尬,姜惩悄悄别过脸去,犹豫了一下该从哪儿说起,武广平知道自己躲不开,迟早要老实交代的,索性自己主动说了起来。

“你们去参加游戏之后不久,我就被放出来了,姓罗的小子没中毒,我也没给他下毒,上面不好一直押着我,就给了我处分,通报记过,外加停职处理,以后这口饭是吃不下去了,我打算跟你李姨回她娘家那边找个活儿做,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少了,所以有什么话,就赶着现在问吧。”

“老武,你图什么呢。”第一个脱口而出的问题与案情毫无关系,是姜惩发自内心的不解,“你跟罗辛皓合伙演了这么出戏,到头来谁都没落着好处,这么折腾一下,临近退休之前把自己的工作搞没了,一世英名也毁了,落了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你到底图个什么?”

武广平啜了一口滚烫的茶汤,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硬生生咽了下去,“图他一条命吧。”

“什么?”

“我说,图罗辛皓一条命。”武广平放下茶杯,往后一靠,仰头看天,完全放空了自己,“什么工作,什么一世英名,能救他一条命就不亏。你们应该还记得他鞋上的泥巴吧,那确实是来自雀兮山的,他在被捕之前,去过那个地方,至于理由,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山里埋着一个女孩,是十好几年前,在江寻侦办的一起绑架案中,被毒贩子绑架的人质,罗辛皓在绑架庄小嫒之前去那山里,其实是为了挖出那具遗体,不然你们觉得那孩子在地底下埋了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怎么就偏偏在这次警察搜山的时候出现了。”

姜惩疑惑地看了宋玉祗一眼,追问道:“可是罗辛皓跟那案子有什么关系,十年前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总不可能是他贩毒绑架又杀人吧。”

“他是受人指使,别忘了,他还有个患乳腺癌,需要化疗的母亲,家里生活拮据,他需要钱。人啊,一旦被逼到绝路,连死都不怕了,哪儿还会怕什么死人啊,不过这些都是他后来跟我说的了。”

武广平抬眼看了看姜惩,又低下头去,就像认罪似的。

“他母亲患病好几年了,做过手术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因为长期化疗,头发都掉没了,他母亲不忍心家里的存款全都浪费在她这个治不好的病上,也受不了化疗放疗的痛苦,就想放弃治疗了,后来不知怎么,他父母找到了一种能缓解病状的药物,价格是不便宜,却让他们一家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罗辛皓为了他母亲的医药费,什么危险的来钱活儿都敢接。”

“那药该不会是白云的吧?”宋玉祗从手机里找出了此前拍的药盒照片,递给武广平看了看。

对方点头道:“好像就是这几个,挺眼熟的。他自己说这种药很贵,为了让他妈能吃得起药,就在网上接一些游戏的单子,帮人代打,然后认识了程让。”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看两人的反应,又叹了口气,“我就不和你们卖关子了,指使他犯案的‘程哥’,其实就是程让。”

宋玉祗问:“让他挖出雀兮山尸骨的人也是程让?”

武广平点头承认,“是啊,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仅仅是为了赚那卖命的钱而已。知道这件事之后,我有预感,他可能会被灭口,所以让他配合我演了一出戏,早早把他送出了分局。对不起啊小惩,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让你也跟着一起被怀疑,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姜惩脸上一热,他本来是不想应的,主要也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事并没有大到非得让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低头的程度,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不接受,这事一直都会梗在武广平心里落根,想到这里,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行,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心里还有几个问号没有划掉,你要是不能给我解释清楚,我们的账还是没完。”

武广平脸上闪过一丝窘色,只能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饰,宋玉祗把剥好了的柚子肉放在了他面前的盘子里,笑呵呵道:“老武,来吃柚子。”

还当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武广平赶紧用牙签叉了一块送到嘴里,还没咽下去,那人突然话锋一转,让他猝不及防:“关于你过去在花溪分局的那些事,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

武广平被呛得差点吐出来,姜惩连连给他拍着后背,嘴上劝着他不要激动,却压根儿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巧了,我也有,那我先问吧,老武,奥斯卡这块硬骨头可是在花溪分局的辖区,在你的地盘这么多年都没被治服帖,怎么不像你的性格啊?我记得当初花溪区一家ktv有涉/黑背景,你得了消息,二话没说就带着人端了他们的老巢,怎么轮到奥斯卡就畏畏缩缩了,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呢,嗯?”

武广平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把它一窝端了会打草惊蛇不说,以后的情报来源也会成问题,奥斯卡留着有用,它是我追查真相的唯一途径!”

“比如呢?能给你提供帮助的是某个人,某个团体,还是说,是进行的某种活动,或者说,交易?”

“都有吧,这个地方鱼龙混杂,有时候某个人的出现,就已经暗示了某些信息,并不需要他和其他人有接触,或者说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出现了某样物品,这也是一种暗示。”

“包括你偷偷藏起刘良丢弃在酒吧里的证物,并在一个你认为合适的时间里拿出来吗?”姜惩拿出了刚刚那装在密封袋里的耳坠,推到武广平面前。

武广平的脸色平淡如常,完全没有阴谋被戳穿时的紧张和窘迫,十分坦然地承认:“嗯,没错,我藏的,也是我放的。”

“我就知道,在我们赶到现场之前,最先接到报案的花溪分局已经赶到了现场,并且进行了初步搜查,你能拿到并藏匿这东西并不奇怪,之后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也是易如反掌,但之后千岁带队又搜查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证明你并不想这东西落到他手里,而是想直接给我。”

“是啊,我一直注意着你的动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用合适的方式把它给你,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武广平幽怨地看了宋玉祗一眼,对上那人一副笑脸,有些无可奈何,“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落到了这小子手里。”

宋玉祗依旧是让人生不起气的笑颜,“我如果在拿到的当时交给他,就如了你的愿,他也会按照你的计划,提前被拉下水,被迫和你一起进行调查,可惜,那不是我的计划。”

本来武广平还觉着这比姜惩好说话的小子能更讨人喜欢,现在看来,两人都是一路混蛋,难怪他们两个能凑到一起!

“好了,大概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老武,既然你都已经做好了退休回乡的准备,我也不拦你,我有预感,接下来雁息很快就要沦陷,私心来说,我希望你和李姨离得越远越好,最好都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来,但在你离开之前,必须给我留下足够的情报。老武,我们的牺牲已经够多了,未来不能再重走这条老路,你不能再有任何隐瞒,把你这些年来调查的所有进展和发现,都告诉我吧。”姜惩郑重其事地说道。

宋玉祗帮两人斟满茶杯,悬停在武广平面前时,他的动作缓慢到水流几乎是一滴滴从壶嘴滑出来的。

“老武,这一次,是终局之战。”

武广平两手握拳,死死抿着嘴唇,内心在做着相当激烈的斗争。

他就盯着宋玉祗为他斟茶的动作,当茶水满到杯沿,几乎溢出,却又保持着相当微妙的平衡的那一刻,他仿佛突然开了窍,随后冷静地坦白道:“关于‘鬼域’,我知道一些细节,在这之后,希望你们能代替我查个水落石出,还江住,也还老梁一个公道。”

他接下来的叙述接上了与温思南见面那天没能说完的内容,参与“鬼域”的猎物大多是附近几个省市被诱拐的儿童,也有一部分是从某些贩毒组织出逃,通过偷渡的方式进入中国,没有合法身份的东南亚儿童。

从当时江住留下的信息和现场的情况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被那些身份不明的猎物给出卖了,但“鬼域”的结局惨不忍睹,整场游戏的幸存者屈指可数,而包括宋慎思和沈晋肃在内的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对江住的遭遇也没有太多了解,无法给出具体的线索指出到底是谁直接导致江住的死亡,后来为了其他卧底和线人的安全,这件事不得不暂时被压了下来,却埋下了一颗时至今日依然随时有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武广平说:“据幸存者交代,参与‘鬼域’的玩家有七十八名,最后活着离开的只有九人,警方找到的遗体共六十七具,也就是说,有两人失踪,至今杳无音讯。我们无从得知他们的身份,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情报,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死是活,直接或间接杀害江住的人,很可能就在他们之中。”

姜惩疑惑道:“我记得周悬说过江住丧命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但从江住留下的日记来看,他并没有参与到游戏中,那他当时是以怎样的身份……”

武广平沉默了很久,最后给出了一个让人失望透顶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是以个人的身份在游戏即将结束时去搅局的,是没有经过任何人批准的擅自行动,也多亏了他,江住才能活到警方支援赶到的时候,虽然就结局来看,情况并没有好到哪儿去,但就是他争取到的那几十分钟,让江住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我知道,包括小倦子,也是那个时候……”姜惩撑着额头,闷声道:“最开始从旧案留存的证据,也就是江住的血衣中拿到烟头,发现上面的齿痕和江倦留在我家的烟头几乎一模一样的时候,我一度怀疑是江倦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但各种无法解释的矛盾点让我无法接受这个猜测,所以那天,我是抱着得知一切真相和逮捕他的决心与他见面的,之所以没有还手,没有强行把他留下,也是因为我在他手腕上烫出和我一样伤痕的时候,明白了江住在死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他是无辜的。”

话至中途,他叹了口气,“如果江住死了,这一道横在警方与看不见的敌人之间的堡垒就将立刻崩塌,直面这个犯罪集团的警方会腹背受敌,平添许多无谓的牺牲,所以注定死去的江住必须与自己的孪生弟弟互换身份。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诡秘且强大的组织,好在当时的巧合让我私下里的调查被迫中止了,不然……”

“不,不是巧合。”宋玉祗断言道,而后看向武广平。

后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真不是巧合,那之后刚好你被发配到分局,碰上了庄小嫒的案子,要是没我让幸川捆着你,你指不定当时就要惹出点儿什么事,就你那性格,一言不合把棋盘掀了,以后还怎么玩?”

某种意义上,江倦刻意用烟头来传递信息的行为也算是无法直言的求救,他其实是希望姜惩在那个时间节点发现他身份的,但身在他的立场,又无法揭露这一切。

姜惩眼含歉意,苦笑着看向宋玉祗,“其实我没有声张这件事,是因为我知道,他如果落到警方手里一定会死……就像被害的千哥一样。”

宋玉祗在茶几底下贴了贴他,“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和我解释这件事了,我都懂的。”

武广平打断了两人卿卿我我的夫夫时间,啜了口茶说道:“江住会单独行动,就是因为他在警界除了周悬以外再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了,除了周悬,他不会把线索交给任何人。但周悬自己也在游戏中受了伤,后背中了好几枪,差一点儿就没命了,我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向上面交代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不了了之了吧。”

说完这些,武广平释然地长出一口气,“小子们,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了,破案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希望将来有一天,我到下面去面对那些老同志的时候,能昂首挺胸地告诉他们:咱们带出来的后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几个老家伙没做到的事,到底还是在他们这儿画上了句号,想想都觉着骄傲啊……所以,别让我们失望啊。”

武广平起身,拍拍裤腿上的褶皱,一直低垂着的头终于扬了起来,对两人立正敬了个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感谢惩哥的小娇妻小可爱打赏的1个地雷,感谢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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