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霄婳在客厅坐了半小时,忽母都没从楼上下来。
莫霄婳心里揣着事,没办法就这么一直干等着,于是托保姆告诉忽母一声自己离开了,便从忽宅离开了。
莫霄婳开车驶离忽宅,一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冰冷的墨汁来,无以名状的愤怒和恨充斥着她的心脏。
她想到当年莫霄蘭因为乔伊沫的“死”,对莫家以及章心桐所做的那些,时至今日想起来仍觉心寒无比的事。
想到这几年来,莫霄蘭对她们这些血缘至亲的冷漠和无视。
想到柴娉孜和莫啟因为莫氏破产,承受不住打击。因为唯一的儿子当众宣布与他们断绝父子母子关系,郁结攻心,整日闷闷不乐,自暴自弃。
想到这几年以来的每一天,每一分钟,她过的日子……她就没办法不恨,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她乔伊沫把他们莫家弄得分崩离析,家不像家。
原本逐渐走上辉煌的莫氏集团短短日子便毁于一旦,她好好儿的,令无数人艳羡的莫氏集团千金和业内精英,被逼无奈,沦落到跟她爱慕且她如果有别的选择绝不会向他乞怜的男人开口要一份让她能继续赖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工作!
她那么努力的工作,利用一切可以提升自己的机会和手段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莫家更上一层楼。
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和她最心爱的男人之间的差距缩短再缩短一些!
然而今天,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他不再是她的学长和朋友,而是她的老板和雇主!
如今的莫家与忽家,宛如云泥之别!
而这一切,全拜她乔伊沫所赐!!
莫霄婳抓紧方向盘,上下齿关咬得吱吱作响,车速在不知不觉间快了又快。
她若是真死了倒也罢了。
可她竟还活着。
不仅如此,她甚至又搭上了忽家,蛊惑了忽然不说,连忽可和忽景尧都被她哄得团团转。
她乔伊沫是妖女么!?
她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凭什么!?
莫霄婳双眼染上疯狂的猩红,她猛地踩了脚油门后,倏地又将车速缓了下来,拿过蓝牙耳机别在而后,阴黑着一张脸,拨出了一个号码。
“怎么了?”
很快,手机里传来一道慵懒中夹了丝疲倦的女声。
“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莫霄婳呲着牙冷笑。
女人没说话,似乎对这种你说我猜的游戏并不感兴趣。
莫霄婳眯眼,阴毒的冷光便从她眼角根根迸射出,“乔、伊、沫!”
倏地,手机话筒里,女人的呼吸声消失了。
莫霄婳狰狞的笑,抬抬下巴,“震惊吧,惊讶吧!?”
好几十秒过去,女人微微带了喘息的嗓音不稳的拂来,“你,确定么?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一个死了的人……也许是你的幻觉。”
“我倒宁愿她是我出现的幻觉!这样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的……恨!”莫霄婳狠狠道。
接着,莫霄婳听到一道吞咽声从手机里传来。
莫霄婳更是眯紧眼,激烈的情绪仿佛因为对方的惶恐和惊愕引发的不安而得到了稍稍的缓解,声音低沉,“心桐,六年多快七年了吧?你跟我因为她,被折磨得多惨,付出的代价有多深重你还没忘吧?怎么可能忘得掉呢?知道她还活着的一刻,我的脑海里全都是这几年我过得凄惨而狼狈的画面!我根本就忘不掉!”
“你,你忘不掉……那,那你想干什么呢?”
章心桐的声音听起来慌乱而软弱。
回到七八年前,莫霄婳是怎么想都想不到,章心桐会变成如今这般期期艾艾总是一副没了主心骨的恍惚柔弱摸样。
莫霄婳闭闭眼,忍着突然再次勃涨而起的怒火和恨意道,“我想干什么?我想把她千刀万剐!她既然都死了,还活着干什么?再去死啊!”
章心桐声音更慌了,“什,什么?我,我听不懂……”
“……你!”
莫霄婳脑门的青筋暴凸,怒焰在她喉咙烧了一圈,最终还是叫她硬生生忍住了。
莫霄婳张唇吐吐气,下巴紧绷着,“我问你,这几年,你和林小姐是不是还保持着联系?”
“偶,偶尔。”章心桐讷讷说。
“好,你听我说。”
……
郢市。
有郢市第一豪宅之称的章家私人别墅。
欧式宫廷风的卧室里,身着白色宽松蕾丝长裙的章心桐坐在梳妆凳上,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手搭在腿上,微微揪着裙纱,双瞳有些发怔的盯着镜子。
她与莫霄婳的通话早在几分钟前便结束了,但她依旧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
叩叩——
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章心桐直直抻着的睫毛轻抖了抖,视线转了转,从镜子里看向门口。
“桐桐,妈妈进来了。”
文静温柔的询问。
章心桐吞了口唾沫,把手机从耳边取下,指尖却紧紧捏着手机不放,对着镜子点点头。
文静含笑走了进来,“妈妈亲手给你做了糕点和酸奶。”
“您怎么还亲自做啊?”
章心桐吐气,在凳子上转身,面对文静。
文静把盘子放到梳妆台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伸手握住章心桐的一只手,宠爱的看着她,“你这几年少于在家,大部分时间都跟霄蘭在日本你叔叔那里。这次你和霄蘭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去日本了。妈妈舍不得你,总想着趁你在家,能为你多做点什么才好。”
“日本那边的情况我不太懂,但我看霄蘭的意思,好像差不多了。等下次我和霄蘭再从日本回来,除非必要,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长期的待在日本了。”章心桐在心里提口气,压住心口涌现的沉重的无力,扯扯唇说。
“是么?”
文静欣喜。
章心桐点点头,揪着裙纱的手松开,往上,放到了肚子处。
随着章心桐的动作,文静眉眼一弯,目光移落到了章心桐的肚子上,“我倒是希望日本那边能尽快确定,这样你们就能在你生产前期回国,我也好贴身照顾你。你在日本虽然不缺人照顾,但妈妈始终不放心。”
章心桐穿的裙子宽松,方才又是坐着的姿势,如今她的手一落到肚子上,裙纱贴过去,她隆起的肚子便再无遮掩的显了出来。
“孩子现在才四个多月,到他出生还有五个多月好等的呢。那个时候,日本的事再怎么都尘埃落定了。”
章心桐垂着睫毛,盯着自己的肚子,低声道。
许是母女之间真的有种神秘的感应。
章心桐虽然表现正常,但文静从上盯着章心桐掩拉的睫毛,不知怎么地,就觉得章心桐有心事。
文静抿抿唇,抬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糕点,递到章心桐的唇边。
章心桐眉头皱了下,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张唇,象征性的轻咬了口。
文静见此,那股她有心事的感觉更强烈了,淡淡笑了笑,说,“桐桐,不知道霄蘭最近有没有跟潼市你公公婆婆他们联系?”
章心桐抬头看文静,眼神疑惑。
文静身上有一股子看透世事的豁达和从容,虽是商人,却有一种文人的斯文和气质,她勾起嘴角的摸样,让人觉得无比温柔娴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毕竟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和心结?再说了,呵,那件事,不是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了么?又或者……霄蘭他还是放不下?”
当年莫霄蘭的一系列举动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文静和章则豪即使不想知道他过去的那些事和某些隐情也都知道了。
因此,文静和章则豪心下都明白莫霄蘭是在怎样的刺激下才做出了那样于常人而言,疯癫至极的举动。
更何况。
现下莫霄蘭和章心桐看着琴瑟和鸣,相濡以沫,事业步上正规,孩子也有了……
可有件事,却一直都是文静和章则豪的心病:一想起来就浑身发凉的心病!
那个被亲生父亲扼杀的可怜孩子,那个险些死在破陋的小手术台上的她的宝贝女儿……
文静心头沉甸甸的,眉心轻拧着,保持低头看着章心桐肚子的姿态,眼角发酸。
章心桐听话,又见文静这般,心尖掠过一抹剧痛,背脊亦狠狠打了个寒颤,嗓子眼干涩,“……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也说了,我们都为此……付出过代价了。”
“我现在要的很简单,您和爸爸身体健康,霄蘭能得到真正的快乐,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声,就够了。不管霄蘭有没有打从心底里放下,只要他在我身边,不再如之前几年那般……我就别无所求了。”
文静苦笑,心口拧着疼,拍拍章心桐的手,“你这孩子,妈妈也是不明白你。”
章心桐深呼吸,手在肚子上下抚了抚,原本慌乱无措的一颗心,逐渐安宁了下来。
握着手机的手指松了松,章心桐挑起眼皮,双眼释然的看了眼手机,扯扯唇,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还活着,这一刻我竟是觉得松了口气,好像一直压在我肩上的沉重包袱,终于能够卸下去了。所以姐,就让一切在六年前划上句号吧。”
文静看到章心桐发出去的短信内容,愣了愣,狐疑的看向章心桐。
章心桐对她笑了笑,把手机放到桌上,抓起盘子里的糕点,喂进了嘴里,边嚼边对文静说,“好吃。”
文静,“……”清楚看到了她眼眸里闪动的泪光以及听到她嗓音里细微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