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家财散尽？”
“可以。”
秦离也是如此：“帝君，我知道我一介凡人本配不上东桥。我所拥甚少，只一副身躯一身热血一颗心罢了，这些我全交由给她，尽力教她过的快乐安稳，只求你成全我伴她走过这匆匆数十载，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天帝手指敲着扶手，漫不经心道：“付出什么都可以？”
“容貌尽毁？”
“可以。”
岑东桥撩起裙摆跪在地上，秦离见此也弯下身跪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
无论怎样，她也要为她们争取一线机会，哪怕代价是她的性命。
岑东桥仰头望着坐在前面的天帝，目光坚定，声音不卑不亢：“父君，我不后悔，也不会放弃。”
“卿卿。”岑东桥将女儿抱下来，柔声哄道，“伯母今天蒸了甜糕，你去西院找伯母吃糕糕吧，娘亲爹爹有事情要和爷爷商量,你今晚在伯母那里睡，明早娘亲去西院接你。”
“好哒，爹爹娘亲爷爷明天见！”
天帝态度不甚明朗，秦离担心惹长辈不快，选择了最妥当的称呼。
天帝冷哼一声：“你倒是还算识趣。”
岑东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有些凉的触感却让秦离倍感安心。
“我父君。”
忙碌一天的秦师傅回到家,想在自己千岁娇妻的怀中好好歇歇。刚走到院门，便看见一位中年美髯公坐在正中，怀里抱着正在吃糖的秦卿卿。
秦卿卿眨巴着大眼睛，视线在这三个人身上来回穿梭,年仅五岁的她还看不太透这种奇怪的氛围，满脑子都是奇怪泡泡。
秦卿卿甜笑着一个个打过招呼，颠颠跑去西院要糕吃。
天帝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让人倍感压力。
天帝眼中的点点温情在秦卿卿踏出院门后荡然无存，令人心悸的威压瞬间铺满院内,压得秦离几乎无法呼吸。
坐在高位的天帝神色冰冷，出口斥道：“不肖女。”
秦离尽管心中有所猜测，证实落地后仍是难免紧张。换位思考一下，若自己是天帝,神仙之身的女儿和寿数只有数十载的凡人相恋，自己怕是也很难赞成,毕竟神仙和凡人的寿数实在相差甚多。
虽带着重重顾虑，但秦离一颗心格外坚定，恭敬有礼的向天帝行过拜见之礼：“帝君。”
“死后不得投胎转生，落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受刑？”
“可以。”
天帝笑起来，眼中却冰冷：“我这可不是再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
“那若是你家财尽散，容貌尽毁后，她后悔不愿再同你一处，你当如何？”
“我不当如何，付出只是我的事情，她随时拥有离开的权利。”
“好，我也不为难你们。”天帝看向岑东桥，“你若执意同这凡人在一起可以，这一身仙骨剃下来便是。”
没等岑东桥张口，秦离便急急出声：“不行，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什么罪责苦痛都该由我来受。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岑东桥抓住秦离颤抖的手臂，平静的说道：“可以，这身仙骨不要也罢。”
天帝却不理她，看着秦离：“我事先可告诉你，剥皮剔骨之痛好似千万只虫蚁在你血肉中翻滚啃噬，甚至钻入你的骨髓之中，一天一夜的时间，你会时刻保持清醒。作为一点奖励，受刑结束之后我会用法力给你重塑一身骨头，当然过程也同样痛苦，并且远不如你之前的身躯健康好用，阴雨之际关节便会痛痒不堪。”
秦离笑起来，能代替岑东桥受苦，为她们换的一世相伴的机会，这已经足够令人感激。
“我愿意。”
“不行！”岑东桥第一次露出这样激烈甚至带着丝狰狞的情绪，“秦离，我不答应！”
“没关系的，东桥。”秦离将手从她手中抽离，向天帝拱手道：“开始吧。”
岑东桥起身想将秦离护到身后，却被天帝一挥袖甩在一边，套上结界无法挣脱。
她眼泪簌簌而下，不受控制的嘶吼：“父君，我不要这一身仙骨！”
“我甘愿做凡人，你剔我的骨头，你别伤害她！”
“我来，让我来！”
“父君！帝君...”
被无形风浪卷起的秦离面色平静，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笑意，她转向岑东桥这侧，梨涡更深了些，她双唇微张没有出声。
但岑东桥看懂了她的口型。
放心，不要看。
岑东桥像是被抽走全部力气，瘫在地上，头发散乱，红艳的双唇微张，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裙子上，晕出一滩滩水渍。
“阿离...”
岑东桥伸出的手被结界阻挡，她什么也做不了，三千年来一直骄傲自矜的神女，脸上头一次露出痛苦无助的神色。
没人知道，天帝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你若受不住，随时可以叫停，我便当你放弃，带着东桥回九重天。”
半空中的秦离听到了天帝这句话，却没有应声，只看他一眼，眼神中分明写着坚定二字。
此时的秦离痛苦到无法出声，天帝所言不虚，她感觉自己从皮肤到筋骨，没有一寸是不痛的。
像是被无数只长着长指甲的手在血肉中抠刮，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让她神志不清，感到崩溃。
她紧咬下唇，血腥味溢满口腔，可苦痛的呻.吟声仍旧从唇齿间溢出。
真的，好痛苦啊...秦离有些恍惚，幸好，幸好这样的痛苦是自己来受。
她将头转向另一面，不想让岑东桥看见自己痛苦不堪的样子。
夜风骤起，庭院的树叶随风而动，沙沙作响，与苦痛的呻.吟声和抽泣声交缠在一起。
皎洁的月光也显得格外冰冷。
时间缓慢而残忍的流动，子时到了。
月光突然大盛，秦离身上也涌出一层淡淡的金光，与月光交相辉映。
岑东桥被晃得一愣。
天帝大手一挥，结界与风同时消失，秦离落下来，被岑东桥接在怀里。
她上上下下在秦离身上摸索过去，发现她并无损伤，只是出了一身的汗，衣裳都湿透了。
“东桥。”秦离伸出手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这才几个时辰就结束了？而且我怎么感觉...身体好像更舒服了。”
“父君？”岑东桥察觉出好像哪里不对，疑惑的问道。
“哼。”天帝双唇紧抿，神色泠然，“算她有些真心实意，勉强通过。”
秦离再傻也明白这是天帝对她的一场考验，并且自己顺利通过。
她一骨碌从岑东桥怀中翻身起来，真心实意的谢道：“我定会倾尽全力待她好，若我违背誓言，任您处置。”
“父君！”岑东桥怒道，“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天帝怒目而视，却全然没有冷漠威压，“凡间嫁女儿都且要再三考验女婿一番，更何况是我！”
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爹。
岑东桥一抹脸，终于笑起来，扑到秦离怀中，笑着笑着，又掉下眼泪。
秦离紧紧拥着怀里的人，一颗心终于踏实落地。
“秦离。”
天帝突然唤她。
秦离身子一绷，恭敬的应道：“在。”
“你二十八年来未曾做过一件恶事起过一丝恶意。大旱期间放粮捐钱挽救数万苍生，广建学堂传播文化，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异世转生之魂，是有功德造化之人。且备得我女儿青睐，心性坚韧挨得住考验，我便赐你一身仙骨，成全你们做对神仙眷侣。”
岑东桥也不曾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她走到天帝面前，蹲下身趴在他的膝上，幼鸟归林一般。
“谢谢您，父君。”
天帝眼中涌动着丝丝慈爱柔情，大手抚在岑东桥头上：“看来你这些时日过的很开心，我也算放下心来。”
“阿离很好的。”
岑东桥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小女儿神态，拉着秦离的袖口：“叫人。”
秦离这才感到迟来的害羞，再次行过大礼：“父君。”
天帝点点头算作应下，颇有几分装腔作势的样子。
“按你们凡间的规矩，此时该休息了。也罢，我且在你们这多留一天，明天再走。”
于是天帝便在客房歇下。
惊心动魄的一个夜晚就这样平和完满的落下帷幕。
第二天一早，没等岑东桥去接，秦卿卿便颠颠的跑了回来。
秦卿卿坐在天帝怀里脆生生的喊着爷爷爷爷，爷孙俩玩的其乐融融。
秦离好像突然明白，天帝为什么要多留一天。
是秦卿卿走前的那句明天见。
午后阳光顺着窗映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秦卿卿躺在她们中间安稳的打着小呼噜，睡得香甜。
天帝已经返回九重天，他实在是很忙很忙。
迷迷糊糊中，秦卿卿说起梦话。
“爹爹和娘亲要永远在一起。”
秦离笑起来，俯身亲亲女儿的脸，又与妻子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我会一直陪着你。”
千年万岁，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拖了很久终于完结这篇文了。
第一次写文，笔力和逻辑多有不足，文中可能有些逻辑问题或者各种各样的bug，就请你们多担待啦。
就用是个各种朝代文化混杂的架空平行世界来看吧。
之后会有番外不定期掉落。
感谢你看到这里，正文结束！
秦离看着这位眉目之间与岑东桥有几分相似的威严男人,心里有种紧张又沉重的预感：“东桥,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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