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对大多数商品有了直观认识。
香料和陶瓷，是联系西边和大唐最直接的纽带。
出货量最高，交易达成最快，金额也最高。
热门商品很快脱销，但李度显然并不打算再追加一些，他命随从早早收摊。
石头犹豫了片刻，终于迎了上去。
“你……有事？”
李度吓了一跳，从上次两人起了冲突以来，关系一直冷淡，李度怕石头报复，石头也不想搭理这公子哥。
眼下主动搭话，还是头一遭。
“我想请教你一些东西……关于做买卖的。”
石头实话实说，李度虽然纨绔，但对于商贾从小耳濡目染，确实比刀客们要专业得多。
“哟，你要转行？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李度惊疑不定，淡淡讽刺了一句，又瞧见石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傻，知道眼下西行还有一大半的路程，得罪了刀客们没好处。
再说，石头向他低头，让这公子哥又倍感面子。
“去酒楼里边吃边说。”，他不介意表现出大气的样子，反正今日赚了足够的银子。
石头答应了，跟在商队伙计身后，到了霍城的中心。
依旧是一片土堡房子，但比外围热闹了许多。
明显是城中富人居住之地，街上看到了衣衫更加考究，偶尔还能看见丝绸！
李度直接找到一处本地最大的酒楼，要了一个安静的雅座。
本地饮食与中原大不相同。
烤羊肉，马奶酒，荤腥得紧，商队伙计们各个都吃不惯，倒是石头大快朵颐。
“……野人。”，李度小声骂了一句，随即眼皮一番，朗声道，“你想学商贾之道做什么。”
“……帮一个朋友。”
石头认真回答，目光好不作伪，李度虽然狐疑不定，但也不想在这个小细节上深究什么。
“那，我丑话说在前面，做买卖的，各有一套看家本事，我是不会教你的，不过一些常用之道，倒是可以说说，你要听就听，不停拉倒。”
“听，听。”，石头连连点头，他也没奢望李度有多慷慨，只要能入个门，以后自己慢慢摸索便是。
当下李度便侃侃而谈，大致讲了一些商贾之道，吹嘘李家比讲解时间多得多，饶是如此，石头也受益匪浅，起码对于如何判断商品的价值，有了一些心得。
第二天一早，他依旧来到了贸易场所，仔细观察商队伙计的工作。
他想到了依娜一族的处境，将注意力放在了日常用品上，暗自记下了不少价格和出货量。
张力带着孙猴子找他时，瞧见如此认真，彼此相视一笑，反而并不打扰，只能结束后才走上前来。
“啊，首领，你什么时候……”
直到手搭在自己肩膀时，石头才豁然惊觉，不禁暗骂自己精神集中太厉害，若是有歹人偷袭怕是死了好几次。
“你肯多学一门学问，那是好事，这商贾之道也不简单，往小了说，锻炼口才，往大了说，揣摩人心……孙猴子已经告诉我了，关于依娜一族的事，我正好也要找你商量。”
三人踏上回程，回到驻地后，张力示意石头休息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情况有了一点小变故，我们的路线，得改改。”
“为何？又有马贼？”
石头惊疑不定的问道。
“嘿，哪那么多的马贼……是风暴！”，孙猴子打断话头，压低声音道，“据说，再往西走，一条必经之路上才刮起了沙尘暴，那阵仗，无论多大的商队都得玩完。”
“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碎叶城。”，张力含笑，接着说道，“前往此地，最近的路必然要经过风暴区域，只有改道龟兹、疏勒一线绕过去，只是这么一来，往返时间得延长起码两个月。”
石头微微一怔，有些明白了他话中的潜台词。
“必须前往碎叶城？”，石头轻声问道。
“……没错，必须，李良托付的货品中，有很大一部分必须送到碎叶城。”
张力满意他的反应速度，压低声音道，“而且，不能耽搁太久……又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石头重重点头，他早就看见了商贾货车里面，有一些被黑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哪怕在北庭城那么混乱的环境，也是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不能靠近。
“所以，我准备将队伍分成两部分。”
张力这才说出了决定，“一部分轻装行动，护送这些特殊的货品去碎叶城，一路不停留，只在沿途做必要的补给，另一部分，则随行就市，在龟兹疏勒一线倒卖商品赚取本钱……今日找你，是想让你带着部分弟兄和李度一起，帮队伍捣鼓捣鼓进项。”
石头怔了怔，“那，首领你……”
“我自然得去碎叶城，答应了李良的事，非我本人去办不可，我还会让孙猴子和牛伯一起跟着，至于你这边，我会把钱小六和蒙傲等新加入的弟兄留给你调度。”
石头刚要点头，猛然一愣，“首，首领，你，你是让我单独带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有何不可，你在北庭城外面干的不错，试着独当一面吧。”
张力笑着说道，语气虽然轻，却不给石头拒绝的机会。
“……可我，什么都不懂。”
石头为难的抿着嘴唇，他更习惯接受张力的指导行事。
“不懂就学，总不能一直不懂对吧……昨天，你主动向李度求教就很好，虽然这小子纨绔了一些，但出身李家，商贾之道比你我都熟的多。”
他再次坚定了这个决定，石头只能沉默着，隔了半响，终于点头答应。
“嘿，小子，下次见到你那小情人时，你要是带给她这些宝贵的商贾经验，她妥妥爱死你。”
孙猴子在一边插科打诨，石头脸色大红，转身飞快逃开。
次日，张力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刀客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不至于推翻首领的决定，然而李度才没有顾忌，他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不行，我不信任这小子。”
他当着众人的面瞪了石头一眼，丝毫不给面子。
石头眉头一皱，却不好反驳什么，张力淡淡看了看两人，突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临走时，你爹单独和我在内室交谈了一些事情。”
李度哑然，猛然回忆起当日场景，不禁有些色变。
“所以，你给我服从安排！”
张力脸色突然一冷，霸气的神情立刻镇住了场中所有人。
李度嘴角嚅嗫了几下，到底没敢再废话，闷哼一声退了回去。
他闭嘴，其余人自然不会聒噪，这匪夷所思的决定，就这么被默认了下来。
队伍当即分成了两波。
石头这边留了十人，其余均跟着张力上马出城。
目送大部队离开后，诡异的气氛中，李度看着单薄的刀客队伍，忍不住白眼一翻。
“区区你们几个，真遇到麻烦了，够用个屁。”
刀客们何曾受到如此奚落，正要勃然大怒时，石头已经抢先站了出来。
“我能行。”
他只平静的说出这三个字，脸上带着笃定，那凌厉的眼神竟让李度一时间无法再开口。
“……哼，那你拿出方案来。”，最终，这纨绔子弟让了一步，带着商队离开。
石头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得行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