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客两步上前,一把扯住陆南珣的衣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将我父皇掳去了哪里!”
陆南珣淡漠地看向淳于客道,“我自然是将他送到了一个他心之所向的地方。”
“你说什么!”淳于客双目猩红,一副要将陆南珣撕成碎片的模样。
而陆南珣依然是一脸的淡然,他轻松掰开了淳于客的手,无所谓地整理着衣领,然后从袖口抽出来一封信,放在淳于客面前道:“这是他留给你们的,你自己看吧。”
淳于客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信上写了什么,骁瑶看不到,她只知道淳于客看完这封信后,脸色不再像之前那般狠戾了。
淳于客双手无力地垂于身体两侧,信纸悠悠飘落在地,淳于客抬起头对陆南珣道:“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吗?”
陆南珣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骁瑶将信捡起来,没有看其中内容,而是折好收在了衣袖中。
出了山洞,陆南珣带着他们上了一条杂草掩映的小路,四周的树木渐渐稠密,他们来到了丛林的深处。
山涧溪水潺潺,在丛林中时隐时现,溪水时而激越落在山石上犹如飞珠溅玉,时而平缓穿过青草野花,四处都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以及野花的芬芳。
沿着一路的清香,他们来到了小溪的尽头,溪水的尽头是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映地为天色,就在这汪清泉的旁边,立着一新一旧两处坟冢,坟冢后,种着大片的海棠花。
坟前的两块石碑上,都是空无一字的,陆南珣道:“人间一趟都是惊鸿一瞥,空留姓名又有何用,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赤条条才能来去无牵挂。”
淳于客轻轻抚过那块陈旧的石碑,缓缓开口说道:“我娘曾是烟雨扬州江中客船上的一名琵琶女,名叫海棠。
我很小的时候,每每问到我父亲时,我娘总是笑而不答,然后躲起来抹眼泪,直到那一年,我五岁,我那位从未谋面的爹终于有了音讯,只不过,他让人送来的,是这世间最冰冷刺骨的语言。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娘第一次给我讲了我爹的故事。”
陆南珣哽咽着,擦去了石碑上的灰尘,然后继续道:“当年父亲与好友同船游江,她作为船上的琵琶女,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说,只那一眼,她的心里,眼里便再也没办法容下旁人了。
母亲当时也正值天真烂漫的年纪,她谈着琵琶望着他,‘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就我娘的这点小女子心思怎么可能瞒得万花丛中过的他呢?
终于,在他们游玩的第三天,父亲对她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们私定了终身,他给母亲留下了一个最浪漫,最美好的诺言,也答应母亲说一定三媒六聘将母亲迎娶回家,母亲信了,并且一直相信着。
只是,那一别,母亲再也没有等到她的‘周郎’。”陆南珣淡淡地诉说着,仿佛只是在讲话本上的故事。
这一刻,淳于客终于明白了皇宫里的海棠花是因何而种了。
“所以,这位‘周郎’就是皇上吗?”骁瑶问道。
陆南珣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淳于客,道:“这块玉佩,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别人敢用吗?”
“这是……”淳于客犹豫道。
陆南珣解释道:“这是当年他让人传口讯时一同带来的,也就是因为这枚玉佩,母亲带着怨恨离开了。”
淳于客将这枚玉佩紧紧地攥在手心,浅呼了口气然后对陆南珣道:“我不知道当年你母亲和父皇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有一年,一夜之间皇宫里种满了海棠花,每每花开之时,父皇总是喜欢去树下坐一坐,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陆南珣冷笑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吗?”
淳于客点头对骁瑶说:“瑶瑶,我想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儿。”
骁瑶不放心地拉住了淳于客的手,但是淳于客扯出一抹笑容道:“放心吧,我只是想跟他在这自由的天空下聊聊天,这是他的心愿,我又何尝不是呢?”
骁瑶听后松开了淳于客的手,和陆南珣一起离开了。
二人沿着溪流一路无言,骁瑶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骁瑶平静地问道。
陆南珣坦言道:“是,原本我的计划中并没有你,但是有人说你是吉星,可以让我的计划事半功倍,我就去乱葬坡找到了你。”
“乱葬坡?”骁瑶眼中透出震惊。
陆南珣点头道:“没错,我一开始就跟着你,包括骁家的那两个下人,也是我干的。你和淳于客相识以至于后来种种,都是我一手设计好的,我要利用你进宫接近皇上,我要将他的天下搅得天翻地覆!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爱的天下,到最后毁在了他的手中。”
骁瑶皱了皱眉,道:“对,你是梵香谷的谷主,控骨针自然是你做的,可是我不明白,你的目标是皇上,你也有了计划,那为何到最后要跟流瀛国同流合污?”
“我没有跟流瀛国同流合污。”陆南珣否认道:“是,我一开始打算利用你,但是后来,我不想这么做了,这世间无辜之人已经太多了,我不想……”
陆南珣看向骁瑶,没来由地突然笑起来,道:“我当初离开,恰好知道了清客莱他们要控制皇上的计谋,既然目的一样,合作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反正,我只要达到我的目的就行,他们要的是天下,而我,只要他,我要让他站在我母亲的墓前亲口向她赎罪。”
陆南珣说着,骁瑶看向他的眉宇间,突然发现,陆南珣眼中的那股少年感不见了,骁瑶苦笑道:“原来我没看错,当初刚遇到你,我就发现了,你我本是天涯沦落人,心中带着仇恨的人,人生这条路都不会太好走。”
陆南珣笑了笑,“看样子真是应了我这个名字了,陆南珣——路,真难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