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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折枝》最新章节第5章谢恩
“姑娘的腿可好些了?”
给太医诊过脉,宋声便收了腕子,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袖子。她轻轻点了点头,扬起一张笑脸:“已经好了□□分,想来再不碍事了。王大夫的医术实在了得。”
这里的王大夫指的不是王熙,而是其女王珍。
按说冻伤原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在雪上跪了几个时辰冻出来的毛病。只需针灸、艾灸、再加以中药外敷,调理些日子即可。只是那伤在腿上,王太医一个男子自然不好替其诊治,便叫来了他的女儿。王珍继承了其父衣钵,年纪不大,医术倒也了得,如今也在太医院任职。
“那便好。”王太医一面收拾随行的药箱,一面叮嘱道:“姑娘的风寒早已好全了,若非前些日子受过惊吓,还能好的再快些。这些日子切记不可受惊受凉,冻伤之处还须将养些时日,一会儿我留张调养的药方,姑娘自行遣人去药房抓了药,按照方子煎服月余即可,以免病根不除,再凭白遭罪。”
宋声恭恭敬敬送人出了春晖阁,原想着这些日子多有麻烦,便打算拿些银子出来,以示感谢。王太医只是悄悄瞥了一眼宋声那张仍带病容的小脸儿,推拒只是奉命行事。
阖宫上下哪个不知道王熙是奉谁的命?
这四四方方的宫城之中,左一个主子右一个娘娘,可天底下拿来的那么多主儿?真正当家作主的,也不过裴世衡一个罢了。王熙是奉了嘉和帝裴世衡的旨意,这事儿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总有那么一两个是真糊涂的。
宋声便是其中之一。
从内务府派来的那两个侍奉她的宫女自称是奉了陆大总管陆庸的命,宋声自然不疑有他。满心觉着,既然王太医不收她的谢礼,她也不能就此省事。虽不知陆大总管为何要帮自个儿,但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她总要有所表示。
宋声悄悄点了点自个儿身上的银子,除去皇后娘娘赏下的那二十几两银子之外,她在宫中当了两年差的月银几乎也都存了下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爱俏,旁的小宫女儿总爱托人买些胭脂香粉之类的。亦或者嘴馋的,花些钱到膳房买些果子甜甜嘴。可她们这些没有品阶的低等宫女,一个月才有几钱银子?宋声舍不得,她还要留着银子,将来有大用处。
……
陆庸从眼前的小姑娘手中接过荷包,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十两。只见那小姑娘耷拉个脑袋,直盯着脚尖儿,头也不敢抬的模样,活像只鸵鸟。
“这是……”
陆庸挑了挑眉稍,一脸不解其意。回想起那日她仍在病中时,拉着陛下的手往他手心塞银子的画面。这个小姑娘着实有意思,胆子又小,又喜欢给人塞银子。
“这些日子,多谢公公照拂……”
宋声的声音仍旧又软又糯,更因为前些日子病着,这会子带有些沙哑。她仍旧低着头,一颗心紧张的扑通直跳。不知为何,这也不是头一回同陆庸接触了,可她仍是怕的很。这位陆公公平日里同她说话总是温声细语,表情也多是带笑。可宋声就是觉得他可怕,比凤仪殿的李嬷嬷还要骇人些。
陆庸仍旧是笑着的,他生的一副好皮相,温润如玉,还带着几分书卷气。若非是个太监,这样的皮相,怕是爱慕他的女子要从东门排到西门去。总之通身的气质都极尽柔和,半点儿看不出锋利的地方。
“这算是谢礼?”陆庸一面说着,一面将荷包递还给宋声:“那咱家可不敢冒领这份功劳,太医是陛下叫请的,宫人也是陛下亲自点名安排的。姑娘要谢,合该去御前叩谢皇恩才是。”
“陛下?”
光是听这两个字,宋声的脸色就白了几分。
前些日子,宋声的风寒将好的时候,又病了一场。
原因无他,纯是吓得。
太极殿有宫女不怕死的爬上了龙床,当夜便被拖了出去杖毙。听说陛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少人都受了牵连。宋声心想,自个儿和那爬床的宫女在陛下心中,怕是没多少分别。若是陛下一个不顺心,连带着她们这几个皇后送来的一同摘了脑袋,那她也忒憋屈了吧?于是就这么自个儿给自个儿吓出毛病了。
她病着的时候,最担心的便是一朝等来一道圣旨,小命便就此丢了。
“自然是陛下。”陆庸温声解释道:“若非是陛下的旨意,不论是指派宫人,亦或者是请太医,这都是逾矩的事情。”
宋声:“……”
宋声悄悄瞄了陆大总管一眼,一想到太极殿那位,忽然觉得,眼前这位也没有多吓人了。
……
宋声其实是想告辞的,可对上陆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却是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陆大总管道是要安排她去御前侍奉,对她们这些奴才而言,侍奉天子是莫大的恩赐。若是开口推拒,那便是藐视皇恩。宋声本来就胆子小,便是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儿,便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彼时,裴世衡正在练书法。
裴世衡尚在做皇子时,便练得一手好字。先皇曾对他的字赞誉有加,称是苍劲有力,颇有大家之风。于是,即便如今朝政再繁忙,他也尽量会抽出片刻时间,去写上几幅大字。裴世衡写字时极为专注,乃至于比批阅奏章还要认真,故而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身边奉茶的宫女换了人。
宋声小心翼翼的将茶水点心放在案边,谨慎的选了个位置暗地里护着,以防皇帝不察失手打翻。她悄悄看了看桌案上的字儿——
宋声不过是农家女出身,父亲不过是个秀才。虽说父亲也会教她读书写字,但到底觉得读书不是女子分内之事。故而宋声会的不多,能认识几个字儿不做个睁眼瞎,便已经很好了。至于书法,她真是一窍不通,只觉得陛下这字儿写的龙飞凤舞,极有气势。
裴世衡写完四个大字,收了笔。
随后拿起自个儿的大作,退后两步,自我端详欣赏了片刻,满眼都写着满意二字:“如何?”
他问的是原先在他身边侍奉的那位女官。那位御前女官乃是大家闺秀,出自书香门第,不仅饱读诗书,对书法更是颇有见解。故而裴世衡练字时,总爱让她于一旁研磨。写完之后,也爱请其评点一二。问完时裴世衡才发现,今儿自个身边站着的,不是那位女官了。
只是,宋声并非裴世衡肚子里的蛔虫。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是一概不知,只以为裴世衡是在问她,登时心头一惊。诚惶诚恐半天,只夸出两个字:“陛下写的……甚好……”
宋声的声音本就软糯,她原是南方人,带着点儿南方口音。吴侬软语,又娇又媚。眼下因为害怕,尾音都带着颤,更是显得刻意的勾人。她这声音委实是特别,裴世衡不过听了一回便有了印象。
他侧目瞧去,果然是那张熟悉的小脸。
宋声长的极美,且肤若凝脂,唇红齿白。她年纪又小,身世清白,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一双眼睛澄澈的仿若能滴出水来。裴世衡不大近女色,且忘性很大。可面对这样一张脸,他便是想忘都难。
“怎么是你?”
宋声闻言,立刻绕到书案跟前,跪下磕头。
“奴婢……叩谢陛下救命之恩!”
裴世衡无语,就连一旁的陆庸都哑然了。
宋声此前一直在做洒扫的活计,从未侍奉过贵人。陆庸自然不能直接把她抓来御前侍奉,若是出了什么纰漏,那反而不美。于是在此之前,少不了要先□□一二。陆庸对天发誓,规矩都是他亲自教的不错,但这招救命之恩,绝对不是他授意的!
面对裴世衡投来的质询的目光,陆庸只好视而不见,抬手摸了摸鼻尖。
打一开始,裴世衡待宋声便同普通的宫女不同。她是皇后送的,亦是自个儿选的。若不是前些日子接连出事,这会子宋声都该是他后宫中的嫔御了。因而,裴世衡下意识便用对待后宫妃嫔的目光看她,也就下意识的以为,宋声该和那些娇娇媚媚的妃嫔们一般。
举手投足,所思所想,皆是为了邀宠。
可两回接触,事情都不如他所想的那般。
没有邀宠,没有媚上,干干净净,还带着一点儿傻气。虽说被送来太极殿的三个宫女,是皇后授意。可谁心中真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弯弯绕绕?便是留在太极殿当差的那两个,哪个不是心思活络?
可是,宋声不是。
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害怕二字都快顶在头顶上了的小姑娘,裴世衡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桌角那杯热茶,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既是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朕?”
“不若……”他故意将尾音拉的极长,声音低沉轻缓,眼中写满了戏谑:“就以身相许吧,如何?”
宋声:……?
陆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