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轲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心里难得的软了一下,叹了口气,“你是真傻,罢了,随你吧。”
……
两个月后,从光看完了庄子上的账目,便起身走进宅院的二门,摆了摆手,身后的小厮便垂首侍立在了门外。
院子的紫藤花架下,洛颜予正在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喂兔子玩,那雪白雪白的兔子像只毛球一样,团成一团,窸窸窣窣的吃着白菜叶子。
听见声音,洛颜予抬起头,看见从光进来,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冲过来扑进从光怀里。
从光摸了摸他的头发,低笑道:“总感觉来了江夏这边后,你比以往还要高兴了。”
洛颜予抿了抿唇,小声道:“在这儿比在王宫好,以前总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多亏了王兄,他是个好人,我们以前都做错了。”
从光低头审视着怀里的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是非常胆小的,但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一步步的退让,即使害怕的不得了,也要艰难的跟上自己的脚步。
他可能一直没有回头去看看,这个人为了自己,走的有多么举步维艰。
日光透过紫藤落在从光的脸上,竟让他的面容有些微微的柔和。他低笑了一声,“是,你王兄是个好人,是我们做错了。”
从出生到现在快三十个年头,从光竟然第一次有了解脱的感觉,这种轻松是从来没有过的,就是他以前报得大仇的时候,心里也没有这种感觉。
他拉住洛颜予的手,轻声道:“太阳晒了,进屋去吧。”
洛颜予很珍惜的看着他,轻轻的回握住对方的手指。
有一件事他不曾跟从光说过:洛颜予从来没想到事发之时,从光会准备一条退路给他,其实当时就算从光把他推出去顶罪,洛颜予也不会怪他的。
他不是利用我,他是真心喜欢我。这个认知让洛颜予的眼睛有了光彩,抿嘴笑着,跟在从光身后进了屋子。
……
东宫内,洛安歌一觉醒来,还未睁眼便伸手去摸身边的床铺,却是空空如也。洛安歌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果然房里已经没人了。
侍女瑶花听见动静,隔着十二折青花大屏风恭声问道:“少卿,早膳已经备好了,可还有什么吩咐?”
洛安歌下意识摇了摇头,后来又想起瑶花看不见,便开口道:“没事了,太子呢?他今天怎么出去的这么早?”
瑶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过来,“回少卿,大约是陛下想跟太子殿下商量韫乐新藩王的事儿,所以一早就叫殿下过去了。”
“哦,这样。”洛安歌坐在空落落的大床上,慢慢的穿衣裳,收拾好自己之后才去了饭厅,果然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东宫的膳食向来是照顾着两位主子的口味,一半清淡一半口重,洛安歌的目光在那几道精致小菜上流连了一圈,最后落在主位上空空的椅子上。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先拿下去热着吧,等太子回来之后再吃。”
侍女应了一声,鱼贯而入,将早膳撤了下去。
结果洛安歌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慕轲回东宫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吃午膳了,洛安歌也懒得在搭理早膳,亦步亦趋的跟在太子后边进了书房,试探的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出什么事儿吗?”
慕轲懒懒的坐在椅子上,闭了闭眼,忽然一笑,“是有些事。”
洛安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坐近了些,讨好的给他捏着手臂,试图套出点儿话来,“是不是跟韫乐那边有些关系?”
慕轲抬眼笑了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确实如此,洛颜予被发配,韫乐无首,得寻找新的藩王坐镇。”
“那找谁呢?”洛安歌在脑中搜寻着宗室中的成年男子,年轻的少,不过有几位中年的还可以堪当大任。
慕轲的目光落在洛安歌的粉唇上,干脆就拉过来亲了亲,低笑道:“父皇属意你。”
洛安歌一惊,声音惊慌了一霎那,“我?!”
“是了。”慕轲复述着雍徵帝的原话,“父皇说,这段日子你在这里受委屈了,该给你个藩王的位子以示安慰,皇恩浩荡。”
洛安歌细细的打量着慕轲的眸子,似乎从其中找出一丝说笑的意思来,但没有,他不像在撒谎。
洛安歌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退,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得回韫乐了,我……”
“舍不得我吧?”慕轲拽他回来,淡淡一笑,“所以你男人已经帮你回绝了。”
“回绝了?这么干脆?”
“怎么,你还想去?”慕轲捏了捏洛安歌的脸,没好气的道,“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支开你吗?他想往东宫塞女人了。”
洛安歌的眸光暗淡了一些,其实这些问题一直存在着,只是以前他不在意,后来又刻意看淡了这个问题,然而现在这个巨大的冰山浮出水面,冰冷而坚硬。
“太子总是要娶妻的。”洛安歌低声道,“不出意外,你以后会登基,按照规矩,登基当年,必须大婚,到那时你怎么办?”
慕轲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洛安歌的神色。这人少有表现出患得患失的样子,这样茫然无措的,小心翼翼的,简直不像他。
慕轲心疼了一瞬,他握住洛安歌的手,哑声道:“宵宵,都到现在了,你还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