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山脚薛记饭馆。
“哈哈哈哈哈。”笑声从包间传出,怀柏笑倒在佩玉怀中,手抱着她的腰。
盛济面色涨得通红,敢怒不敢言,低声道:“你别笑。”
他的脑袋上光溜溜的,剑眉长发皆在比试中被烧掉,原本俊朗的相貌此刻看来有些不伦不类。
怀柏捂着肚子,扔过去一个小玉匣。
盛济接住,问:“这是什么?”
怀柏道:“生发剂,也能生眉毛,早给你准备好啦。”
盛济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果然是亲姑奶奶,“谢谢。”
这家饭馆老板炒得一手好菜,听说他们比试胜利,特意亲自下厨为他们上一桌子好菜,还拿出了珍藏许多年的美酒。一般的弟子没这待遇,佩玉总结原因,觉得还是因为师尊笑得太过人畜无害让人亲近。
余尺素倒好四杯酒,“以后咱们可不能常见面了,今日要纵兴一点。”
她举起酒杯,“我敬你们。”
怀柏笑着一饮而尽。余尺素叹口气,“秦姐,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赢,才不去参加比试的?”
盛济心弦一颤,想,姑奶奶不去参加,多半是想让他稳入前三吧。
念及此,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姑奶奶对晚辈的照拂之心,让他十分感动。
怀柏摆摆手,“哪有?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参加这些比赛。”她击箸轻哼,“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佩玉垂着头,唇角往上扬起。
“以后我就要进黄钟峰,专心修炼了,”余尺素放下酒杯,面上有些惆怅,“不知道试剑大比能不能进前十。”
怀柏笑道:“当然可以,我说你们都能进前十。”
余尺素“唉”了一声“希望我们都能进前十吧。对了秦姐,你以后要去哪峰修习?”
怀柏愣了下,“我?飞羽峰吧。”
“跟着道尊啊,真好,”余尺素道:“道尊修为高深,禀性高洁,你跟他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怀柏赞同地点头。
余尺素又倒上一杯酒,“我过几天回一趟千寒宫,好久没回去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继承千寒宫,一回去都头疼。”
盛济也皱眉,“我也不想要太初天。”
怀柏笑着倒在佩玉身上,“你们两个仙二代这么有理想吗?”
余尺素摇摇头,“不是有理想,只是我从小就喜欢花草,想做个花农,平日栽栽花种种草,在我看来,长生大道还不如一颗葱郁草木。”
怀柏道:“那你一定会很喜欢你师尊。”
叶云心可以算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树木。
喝完酒,天光已暮。
今日正逢人世节庆,灯市上鱼龙共舞,热闹喧嚣。
四人一手提着一个花灯,走到河边,河面上明灯千盏,乌篷船从星河划来,柔美歌声在夜里飘荡。
“放花灯许愿。”怀柏弯腰放下手中的莲花灯,笑着看它随水流走。
余尺素张开手,喊:“我许愿我们的交谊能天长地久!”
盛济抱着手,眉目舒展。
怀柏凑过去,小声问:“崽崽,你许了什么愿?”
佩玉面上带着微红,揽住她的脖子,在怀柏耳畔轻声道:“想永永远远和师尊在一起。”
怀柏脑中轰隆一声,还没品出心底情绪,天边爆出一声巨响,五彩烟花在空中炸开。
十里繁花在夜空绽开。
长夜未尽,人间繁华。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烟火下,笑容灿烂。
散后,佩玉与怀柏回到小院中,二人同卧于一张塌上,怀柏侧过身,手揽着少女的腰。
寄余生的新话本还放在床头,怀柏拿起话本,翻几页,看到最新刊载的勇士屠龙记,轻笑出声。
“师尊?”佩玉抬起头来,少女柔美的轮廓被灯火晕出几分朦胧,凤眸迷蒙,美不胜收。
怀柏看得有几分移不开眼。
佩玉面上飞红如霞,羞得垂下头,眼波潋滟如醉,轻声道:“师尊,你在看什么?”
怀柏柔声道:“佩玉,你长得真是好看。”
佩玉心狂跳不已,身子微微发颤,半是羞赧半是欢喜,手拉着她的衣袖,软软地说:“师尊,你不要再看啦……”
少女身娇体柔,怀柏臂上稍一用力,佩玉便轻呼一声倒在她的怀里,头枕着温软,面上红得要滴出血来,“师尊……”声音也又轻又软,话尾软绵绵的,勾人得很。
怀柏勾起她的下巴。
经过方才一番推拉,佩玉的衣衫松松垮垮挂着,露出雪白的肩膀,乌发如丝,缠在怀柏身上。
“佩玉,我有一事想问你。”
佩玉美目微张,热流从心底流至各处,浑身血脉贲张,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悸动。她双颊早已通红,不敢与怀柏直视,直视轻声道:“师尊不必相问,我自然是愿意的。”
怀柏点头笑道:“那好,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佩玉呆若木鸡,“啊?”
怀柏放开手,扬了扬话本,“看到这个就想起以前经常同徒弟们说睡前故事,你想听什么?”
佩玉使劲捏着衣角,声音冷下来,“师尊随意。”
“哎,不要这样嘛,我跟你说白雪公主?勇士屠龙?皇帝的新衣?”
佩玉道:“师尊若是想说,不妨与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吧,我只想听这个。”
怀柏想了想,眼神柔和,“也好。”
她说的是她年少游历天下的事,和鹤青、明如雪、越长风一起。
那时他们几人刚从天海秘境出来,名动天下,又暂时没有职务缠身,便约着一同斩妖除魔,其实没什么妖魔能在他们四人手中过一招,这场出行说白了就是吃吃喝喝,到处玩玩。
三百多年前,仙门也没有这么多妖魔作祟,无论人间天上,都是一片祥和。
几人万水千山看遍,又跑去逢魔之地刷怪。
血雨如网,明如雪站在雨中,拉着怀柏越长风拍照。
当年鹤青发明出来一种新偃甲,可以记下一刹那的景象,怀柏叫它照相机。
明如雪红衣如火,把阴森可怖的逢魔之地都照得生了光。
她握住怀柏的手,“小柏,就跟我拍一张嘛。”
怀柏有些害羞,微偏过头,轻轻“嗯”了声。
鹤青在前喊,“看我这!”
三个女子一同展颜,阴暗的天地在一刹那有了色彩。
拍完照游玩一番,还是没遇到什么怪打。
逢魔之地那些妖魔并非不怕死,知道他们几个煞星组队来,早远远逃开,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越长风叹气,“真是无趣,还不如陪我家小蛇玩。”
明如雪不停翻看偃甲里的画面,闻言翻了个白眼,“出来一趟你念叨多少句小蛇了?重色轻友!”
越长风瞪大眼,“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她还没化形呐!你说我喜欢上一条蛇吗?我有那么重口吗?”
鹤青笑得温文尔雅,轻轻点了下头。
越长风气得要跳起,“好啊,老大,你就知道护着她!”她一把揽过怀柏的肩,“小柏,你最公道,你评评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怎么可能喜欢人兽?”
怀柏唇角微勾,没有说话。
越长风道:“我越长风就是死,就是在秘境里死无尸,也不会喜欢一条蛇!不对,是龙。”
明如雪打断她,“好了,发誓就发誓,说得这么不吉利做什么?”
前面草木簌簌颤动,他们表情迅速严肃起来,防备好后放缓脚步走过去,怀柏用云中挑开草木,结果看见一只仰着脖子“啾啾”叫唤的小鸟。
鹤青蹲下身子,看着小鸟新生的白色绒毛,判断道:“这是只白孔雀。”
“白孔雀?”越长风没那么温柔,揪着毛把它提起来,“那不是消失好多年的灵兽吗?留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死,我说你们谁要提回去?”
明如雪扬眉,“别看我,我可不喜欢灵兽。”
越长风笑道:“我知道,你小时候被吓过嘛。小柏,老大,你们呢?”
鹤青摇摇头,“我日后会和如雪住在一起,她若不喜欢……”
明如雪大怒,抬手一掌拍在他胸口,“谁要和你住一起!”
越长风见惯了他们打情骂俏,翻个白眼,看向怀柏,“小柏?”
怀柏有些为难,“你不是也修御兽之道吗?为何不自己养?”
越长风笑着说:“我都答应那条小蛇只收它一个灵宠,总不能失信吧。”
“可是孤山并无地方圈养……”
越长风把小孔雀丢给她,“没事,你们后山很大嘛,散养吧。后山的鸭子,那不正好,放它和鸭子一起养!”
于是走出逢魔时,其他三人皆是衣着鲜丽,唯有怀柏,一手抱着只鸭,一手提着条鱼,肩头还坐着只小九尾猫。
越长风伸个懒腰,笑着说:“以后你们三位都是大忙人啦,我这闲人可不敢随意叨扰。”
明如雪打了她一拳,“你又嘚瑟自己逍遥是吗?”
越长风嘻嘻笑着,眼如弯弯桃花,“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想提前和仙门大能打好交道,让你们多照拂我一下。”
明如雪听到“仙门大能”时笑了下,“其实我不想当什么望月城主,只想安安心心做生意,赚钱多好玩。”
鹤青点点头,附和道:“我也不想当什么巨子,只想天天研究偃甲,最好能做出不用灵石驱动的偃甲,好让凡人也能飞天下海,小柏,你呢?”
怀柏呆了下,低声道:“我并不知我想做什么。”
越长风一把抱住她,“我知道你想什么?”
“嗯?”
“你想我们四人的交谊能长长久久嘛!”
怀柏笑起来,眼中似亮起璀璨烟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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