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强扭的瓜(1 / 1)

伏云珠见她要走,说:“你想知道我方才同胡美人说了什么吗?”

佩玉脚步一顿。

怀柏连忙道:“我们不想知道!”

余尺素道:“这还要猜吗?定是你用城主之位,逼人家主动弃权。”

伏云珠轻笑,“你们会感兴趣的。”

佩玉停了下来,胡美人的气息与常人不同,让她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怀柏心呼不妙,以她徒弟的性子,早就一走了之,难不成真看上这个江城主?

“谁会感兴趣,没兴趣,告辞!”

怀柏脚步加快,余光偷偷往旁瞥,看见佩玉也跟上来,忍不住勾起了唇。

伏云珠很没有眼色,竟也恬不知耻地与他们一起走,若被问起,便只道顺路。

城中宴会未散,余尺素不愿这么早就回去,四人找了家面铺坐下,正好占了最后一桌。

伏云珠幽幽叹口气,眼光往佩玉身上转了圈,摇摇头,转身离开。

怀柏轻哼一声。

余尺素察言观色,“这个江城主,可真是没眼力。”说着,用肘碰碰盛济。

盛济茫然道:“她不就跟我们顺路吗?”

余尺素一时无语,见她们二人神色恹恹,转移话题道:“等会我们去哪玩?”

怀柏哼哼:“玩什么?兴致都没了,回去吧,早些比完,早些回孤山,”

“秦姐,你别这样嘛,”余尺素朝佩玉使个眼色,“玉姐,你说句话呗。”

佩玉好似没有回神,眼睛里蒙着一层薄雾,闻言点点头,“嗯。”

嗯?

这么敷衍吗?

怀柏咬咬唇。

当年她让佩玉见见世面,多看看世上的美人,也就不会再执着于自己。

但真到这一天,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她想,我当真比不上伏云珠吗?

佩玉敛眸,薄薄的眼帘垂着,隔绝外人窥探。

她想起三百年前的江城,也是这般繁华,灯火喧嚣,却因为她一念之差,覆上鲜血与灰茫。

伏云珠、江城……终是她欠下的债。

这五年来,她一直刻意回避,不去深思,但伏云珠的出现,便像一把利刃,干脆利落地割开那层可怜的遮羞布,沉甸甸的事实又重新压在她的心中。

她不得不去正视。

犯下滔天罪孽的,是鸣鸾,可鸣鸾不就是佩玉吗?

杀了师兄师姐的前世,毁去师尊的骄傲与幸福,把世人踩在尘埃里,这累累血债,她该怎么偿?又如何能偿得尽?

若是师尊知晓她是鸣鸾……

佩玉心中一紧。

师尊不会原谅她,师兄师姐也会恨她。她原在这世上只在乎师尊,可如今,一想到师兄师姐仇视的眼神,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这一世,她比前生多了很多东西。

像苦水里捞出来的人,突然掉进了蜜糖罐里。

她舍不得,无论是师尊,还是师兄师姐,抑或是余尺素、盛济、孤山,一个也舍不得。

一个人,得到的越多,失去的时候也会越痛苦吧。

若是一开始不曾拥有,现在,也不会这么怕了。

“玉姐,上面了,吃吧。”

佩玉缓缓睁开眼,融融灯火未落入她的眼眸。

她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深,藏着许多不敢为人所知的东西,像黑夜、像深渊。

眼前的好友爱人,繁华欢乐,像是一场泡影,如露如电,不知何时便会失去。

怀柏没抬头,把自己碗里的蛋挑给了她,“吃吧。”

佩玉轻声道:“嗯。”

可纵然在这时,她依旧想逃避,想把往事覆在冰雪之下,卑微地祈愿着,冰雪不融,红日永沉。

好让这幸福,能留得久一点。

怀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佩玉有些奇怪,师尊平时素爱美食,最恨浪费,“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怀柏气呼呼地说:“气饱了!”

佩玉闻言,也不吃了。

怀柏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你白天救人,消耗甚大,还是多吃点吧。”

佩玉勾勾唇,“有点酸。”

怀柏拿起筷,在她碗里夹了根面条,吸溜嗦进嘴里,奇怪道:“不酸啊。”

盛济附和:“我的面也不酸啊,要不让店家再上一碗吧。”

余尺素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两人不愧是孤山的剑修,在某些方面,出奇地一致。

佩玉摇头,“醋放多了而已。”

怀柏登时明白,面上泛霞,心底又气又恼,小声说:“哪有什么醋?”

佩玉笑起来,眼中光华流溢,怀柏一时看痴了。

伏云珠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盏花灯,小小的兔子,血红的眼。

她大喇喇走来,“看,这盏灯可不可爱。”

佩玉呼吸微滞,面上笑容褪下,一眨不眨地看着花灯,眉目清冷,眼中的光,在瞬间碎裂。

伏云珠弯下腰,嘴角暧昧地擦着佩玉的耳垂,低声道:“我送你,好不好?”

热气一**吐来,佩玉却如坠寒窟,浑身冰凉,不能动弹。

她好像闻见了那浓郁的血腥气,看到那年元宵花灯会上,血肉爆开的书生。

花灯里伸出无数双苍白、阴冷的手。

阴风侧侧,冤魂在她耳畔哭泣,那些死在血雾里的人,从地狱里伸出手,也想把她拉下深渊。

怀柏霍然起身,“不好!”

听到怀柏的声音,佩玉才如梦初醒。她不知伏云珠是否猜到自己的身份,但就算猜到,眼下定没有证据。

只要她好好隐藏,好好伪装,师尊不会知道的。

佩玉推开花灯,目光疏离,“城主客气。”

伏云珠又把花灯往她那边送,“拿着吧,这本是我欠你的。”

余尺素不齿,道,“用一盏花灯来换自己一条命,真是划算啊!”

伏云珠也笑,“是啊,用一盏花灯换一条命,真是合算至极。”

余尺素小声道:“无耻!”

小兔子花灯有着血红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

血眸冷冷看着佩玉,像当年那个冷漠无情的魔,冷冷地看着这个世间。

伏云珠又把花灯推了推,兔子的红眼睛越靠越近,快要碰到佩玉的脸。

怀柏站在佩玉身旁,伸手夺过花灯,“既然城主这般殷勤,那我们便收下了。”

说完,兔子的尾巴冒出青烟,火星点燃灯笼纸,很快花灯化作一团鲜红火焰。

火焰轻飘飘落下来,变成一片冒着余烟的黑烬。

伏云珠勃然色变,“你!”

怀柏冷笑,“既然收下,怎么处置,便是我们的事。”她抬起脚,把剩下的火星踩灭,尤不解恨,又施一道法诀,一抔冷水洒在余烬上。

“不劳阁下置喙。”

这六个字,怀柏说得极重。她在佩玉身前,像一只老母鸡护着幼崽,浑身毛都快炸起。

伏云珠的目光在她们二人之间转,片刻后,她笑起来,“真有意思。”

怀柏手按住云中剑柄,“阁下若再纠缠,我不妨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意思。”

伏云珠摆摆手,“不敢、不敢。仙长莫要生气,相见就是缘,何必这样刀剑相向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服软,怀柏倒不好发作,维持着握剑的姿势,把佩玉护在身后。

伏云珠抬头看了看,血红的灯笼轻轻摇晃,道:“时候还早,我同诸位讲个故事吧。”

余尺素不领情:“谁要听你讲故事?”

伏云珠没有生气,微笑着说:“诸位慢慢吃,我只在旁边站着,不占地方,你们就当……风在吹吧。”

怀柏不想同她有牵扯,“便是风响,我也不想听。”

伏云珠笑得温软,眼底绵绵含着情,夜风徐徐,紫衣在风中飘摇。

“那我同你们说关于渊风圣人与九尾狐仙的另一个故事,可好?”

余尺素被勾起兴趣,眼睛亮起来,看向怀柏,听她的决定。

怀柏坐下,“你说。”

伏云珠道:“狐妖将要长出九尾时,忽而不想升仙。于是,她便只长了半条尾巴,成了半妖半仙。”

余尺素插话:“哪个妖怪不盼着修仙,你这一听就是假的。”

伏云珠弯眉浅笑,声音轻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就难以分辨,不妨就在闲暇之余,当个笑谈听听。”

“狐妖与渊风畅谈,听渊风说平生志向,心中不禁为之折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心折之后便是悸动,缠着那人,非要同她结契。”

“狐妖已有八尾半,修为通天,却非要和一名连结丹都困难的弟子结契,这是莫大的机缘。可渊风仍是推辞。你们说为何?”

余尺素不解道:“为何?”

怀柏说:“这不是很简单,她那时连结丹都难,寿数只有须臾几十年,对妖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若真结契,以后漫长的岁月,狐妖该如何办?”

伏云珠看了她一眼,笑起来,语气颇为动容,“是啊,可又有哪个人,会如渊风一般,宁愿舍弃机缘、舍弃自己生平大道,将心比心去为一只狐妖考虑。世上有哪个人,会生了这样一颗圣人的心肠?”

“那之后又是怎样?”余尺素问:“他们可曾结契?”

伏云珠:“之后是怎样,谁又知道呢。渊风修为已至元婴,狐妖再无踪影。故事的结局定下,过程再如何波澜壮阔,也不过是说书人的一声叹息。”

余尺素说:“我觉得你这个故事是假的,还是狐仙长出九尾的那个更好一些。”

善有善报,一切圆满。

伏云珠轻叹:“可惜世事不常圆满。”

说完此事后,伏云珠真不再纠缠,笑着看了佩玉一眼,施施然离开。

他们玩了一会,飞回天枢城,各自就寝。

一灯如豆

佩玉站在灯前,把市集上买的冰镇西瓜切成小块,用银盘装着,签子插好,送到怀柏口中。

甘甜冰凉的汁水浇熄怀柏心中块垒。她抬眼,灯火朦胧,佩玉的脸看上去十分柔和。

怀柏别开眼,“那个女人……不正经,身边莺莺燕燕太多,不适合做道侣,就算你动心,也要多考虑一下。”

“师尊在说什么?”佩玉蹙眉,“我并不喜欢她。”

怀柏猛地直起身,“真的?”

佩玉手一抖,西瓜落在怀柏的手背上,鲜红的汁水淌在如雪玉臂上,显得有些靡艳。

她的声音略带嘶哑,“只是我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我,可惜了,强扭的瓜不甜……”

怀柏忙说:“但解渴啊!”

佩玉恍然大悟,点点头,添道:“而且汁多。”

她看着怀柏,微微笑着。眼中星河流转,笑容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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