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瘦小的少年被高大的少年搂着脖子亲,俩人挨的很近,贴在一块儿的两张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色彩。
盛擎把手机丢桌上,点了根烟抽,他半阖眼帘,目光掠过手机屏幕,低笑道,“小孩子都喜欢玩闹。”
秘书来敲门,盛擎将烟掐灭,摁在烟灰缸里,他将那张照片保存,起身去开会。
学校靠近操场的科技楼那里,盛光靠着栏杆,风吹动他额前的深褐色碎发,带起的光影不时扫过眉眼,安静又温顺。
盛景站在墙角刷手机,偶尔拿起手机,似是在拍周围的一花一草一木。
“别跟我说,你其实早就想来这里了,今天特地拉上我,为的就是拍照片。”
盛光嘲讽的说,“真搞不懂,这破学校有什么好拍的。”
盛景放下手机,低头弄着什么。
“我浪费中午的午休时间,不是来这儿吹风的。”盛光烦躁的说,“那废物是故意拖拖拉拉的晾着我们吧。”
盛景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这点耐心都没有?”
“我一直很好奇,你每次坐在考场,是不是也这么急躁。”
“是啊,”盛光高傲的抬抬下巴,“所以我都是第一个交卷子的。”
盛景轻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个交卷子,还能跟他并排年级第一,让他这个做完卷子,连检查一遍的时间都没有的无话可说。
有两个女生从科技楼里出来,看到盛光盛景,都一步三回头的看看。
五官精致的美少年就是一幅画。
盛光发现其中一个女生跟自己一样,穿的也是白色衣服,他的脸色就不太好了,“盛景,我不等了,你自己等吧。”
盛景望着一个方向,“人这不是来了么?”
不远处,陈又走两步就顿顿,他得让盛擎的人跟过来,不要跟慢了。
“你说光景来找我会是什么事?”
系统说,“大概是想深入研究研究你吧。”
陈又哼道,“那不行,我可不是谁想深入就能深入的。”
系统说,“污了。”
陈又鄙视,“是你的思想不纯洁。”
系统说,“没你粑粑纯洁。”
陈又抽抽嘴,说实话,盛擎冷酷黑暗的外表下竟然还有纯白纯白的一面,他是很意外的,所以说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啊。
他之所以能活出小强的范儿,完全就是老爸老妈的功劳。
把校服外套拉拉,陈又双手抄在两边的口袋里,懒懒的走过去,“光弟弟,景弟弟,你们找我有事吗?”
盛光的小脸上出现漂亮的笑容,“昨晚夏哥哥喝多了,所以我们就来看看。”
陈又的眼皮一跳,他想起来了,昨晚是有碰到这俩人,在车里唱改良版《我是一个粉刷匠》的时候,哎,好丢脸啊。
“哦这样啊,谢谢光弟弟和景弟弟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盛光看了眼废物黑色头发里的一抹粉色,“夏哥哥,你能把头上的发夹拿给我看看吗?”
陈又说可以啊,他弄下来发夹递过去。
盛光拿在手里,说颜色挺好看的,“上次就想问了,这个是女孩子送的吧?”
没了发夹,陈又风中凌乱,“嗯。”
盛光笑着给盛景看,说什么夏哥哥的女生缘这么好啊,说着说着,他呀了一声,发夹啪嗒一声,断了。
陈又就两个字:呵呵。
他在递发夹的时候,就觉得发夹这回恐怕是性命难保,要死于非命,结果还真猜中了。
盛光满脸不好意思,“夏哥哥,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注意。”
“没事儿,一个发夹而已,正好我也戴够了。”
陈又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刚问系统要的皮筋,把凌||乱的刘海抓了抓,利索地绑成一个揪揪。
弟弟啊,你的嫉妒心真的不要太明显噢,学学你边上的那位吧,给自己留个弯,不然你会没有退路的。
盛光看着露出额头和眉目的废物,就是感到刺眼,还是过去那个永远低着头,话都说不全,唯唯诺诺的样子好。
大概是盛光眼中的厌恶太过明显了,盛景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上,不易察觉的按了按。
盛光迅速遮掩了情绪,对废物微笑着说,“夏哥哥,带我们在你的学校逛逛吧。”
我看你是想溜我,陈又嘴上说行,装吧装吧,来来来,看谁恶心死谁。
学校占地面积不小,环境挺不错的,有个不大不小的小广场,喷泉正在开着,不时往上喷水,放置的小音响里还放着音乐。
周围的台阶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十多个学生,看书的,吃东西的,瞎闹的都有。
陈又带着盛光盛景在校园里走了一圈,不出意外的引人注目,他感觉自己就是个设计师,领着两个模特在走秀。
各个教学楼上趴着人,宿舍楼也有,中午不好好睡一觉,尽跑出来看热闹,还拿手机这么拍那么拍。
陈又就忍不住想吐槽了,谁让他是一个没有手机的人呢。
听到盛光说累了,陈又在心里拍手,好好好,累了就赶紧走吧,慢走不送。
下一刻就听到对方说,“夏哥哥,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学校对门有家冷饮店,我们去买杯喝的吧。”
陈又,“……”这都几点了啊,下午不用上课么?你们是学霸,不需要午睡,我这个学渣脑子本来就不行,是很需要进入深度睡眠的好么?!
真烦人。
陈又耷拉着眼皮,半死不活的带两个小弟去冷饮店,他买了一杯香芋奶茶。
盛光也买了一杯,同样的,盛景只是拿了瓶水。
该付钱了。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小弟都没有拿钱的迹象,是几个意思呢?
陈又咬||着吸管,吸溜吸溜奶茶,完蛋了,他身上只有五块钱,绝对没有搞错,就是五块,这还是跟后面的女生借的。
盛光盛景都是有钱的主,俩人兜里肯定有钱也有卡,这么搞是算准了他会出洋相。
不管怎么说,买东西的时候,哥哥给自己付钱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
店员在等着。
刚才盛光叫陈又哥,店里的人都听见了。
陈又还在吸溜奶茶,胃疼。
他在心里祷告,万能的主啊,请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盛光的眼神扫向盛景,不易察觉地交换眼色。
就在这时,校草进来了。
陈又看到他,顿时跟看见从天而降的大金元宝似的,耍开胳膊腿就走上去,“借我十块钱。”
肖琅苟不自在的和过来的人拉开一点距离,之前那会儿,他在操场打球,无意间撇到看到小哭包,头就被篮球砸了。
完了还控制不住的跑去偷听。
肖琅苟一眼就看出来,跟小哭包说话的俩人不是学校的,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找事的,正想去凑个热闹,就听到其中一个喊小哭包哥。
当时肖琅苟非常吃惊,盛夏竟然还有两个弟弟,从来就没听他在自己面前提起过。
奇怪的是,三人不但是三个样子,还都跟他们的爸爸一点都不像。
胳膊被拽,肖琅苟硬邦邦的问,“干嘛?”
陈又跟他耳语,“十块钱啊。”
肖琅苟的脸抽抽,这人是一点都不把上午亲了的事放在心上吧,他看看店里的两个没少年,眼珠子转转,知道了什么,就打开冰柜拿了瓶冰绿茶到柜台那里,把一张五十的推到店员面前,“一起的。”
陈又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这会儿就觉得校草帅呆了,棒极了,他拿胳膊肘撞撞对方,“谢谢啊。”
肖琅苟拧开绿茶,仰头喝了一口,沉默着拿了找零就走。
来无影去无踪。
戏没看成,盛光盛景都没出声,他们认出来刚才进来的少年是昨晚那个,废物的同学,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三人在冷饮店门口分开,陈又走的飞快,他在心里问系统,“我表现的还可以吧?”
系统说,“可以的。”
陈又的心里透透的,一点都不蠢,“光景是发现我成功引起了他们爸爸的注意,所以来取经的。”
系统说,“来取经的只有光,没有景。”
陈又的脚步一顿,“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系统说,“你猜?”
陈又把喝完的奶茶杯丢进垃圾桶里,“我跟你说,这两个字真不是一般的讨厌,跟祷告并列第一。”
他回教室,发现同桌换了。
陈又站在门口,瞪着新同桌,又去满教室的找校草,人在最里面那一排坐着转笔呢。
“……”
陈又叹口气,这是要跟他疏远了。
在校草那样的直||男看来,觉得自己亲一个男生,这是接受不了的行为,不想成为变||态。
作为一班之长,成绩优秀,家里肯定寄以厚望,要是被学校和同学发现自己的不正常心思,就待不下去了。
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配合校草,对方不想跟他走的近,他就走远一点。
可惜了一个好哥们。
新同桌是个短发女生,脸上有几处小雀斑,长的挺可爱的,陈又同她打了招呼,就拿出待会儿第一节课要上的政治,脸压上去,不动了。
其实陈又是在跟系统说话,想着怎么完成人任务,到目前为止,进度还是零蛋,他一点恶念值都没获取到。
这太可怕了。
但是他那样儿,在肖琅苟眼里,就是伤心难过。
肖琅苟指间的笔掉下来,他烦躁的把笔往桌上一砸,头扭到窗户那边去了。
他的心里有了一样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又隐约知道,那东西在心里蹦蹦跳跳,一刻都不消停。
有好奇的问,“班长,你跟小仙女吵架了?”
肖琅苟继续望着窗外,“去去去,一边玩去,还吵架呢,他动不动就哭,谁敢惹他。”
女生又问,“那怎么突然换座位啦?”
肖琅苟平时对女生的态度是很好的,多数时候都是笑容满面,这会儿直接就吼出来了,“老子坐腻了不行啊?”
班上突然静了下来,大家伙都去看班长。
肖琅苟抓抓头发,骂了句什么就往教室外面走,经过门口时说,“你,跟我出来。”
陈又还在死狗的趴着,新同桌叫了一声,他才抬头,见校草就在自己眼前,有点儿懵,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肖琅苟二话不说就把人拽出教室。
班里响起窃窃私语。
“小仙女跟班长不是挺好么,我有好几次看他们在街上溜达呢。”
“我也见过他俩一起放学。”
“闹矛盾了吧,小仙女比女生还爱哭,班长受不了了。”
“我想跟小仙女坐一起,没事揉揉脸逗一逗,想想就很好玩。”
“玩个鸟,小仙女脾气很大的,我亲眼看到他把班长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比起教室的热闹,外面就不怎么好了。
肖琅苟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哭包,“我就说三点。”
“一,以后不要跟我说话,二,在路上看到我,不要过来,三,我亲你的事,不要跟第三个人说。”
陈又听完就问,“还有吗?”
肖琅苟半响说,“没了。”
陈又哦了声说,“行吧,我记着了。”
见人这就要走,肖琅苟想也不想的伸手去拉。
陈又瞥他一眼,“松手。”
肖琅苟的五指缓缓松开,又猛地抓紧,看过去的眼神复杂,“小哭包,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陈又说,“我问了,你会告诉我?”
肖琅苟摇头,他不能说,绝不能蹦出一个字,那点不对劲的苗头已经被他掐掉了,最好是彻底烂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就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
陈又早有预料,肯定不会说啊,说了那不就更尴尬了,“那我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弄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游戏我不会再玩了。”
“要是你觉得三点还不够,想加多少就跟我说,我都没有意见。”
陈又转身离开,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校草的,如果能让人再直回去,好好跟靓妹玩耍,明年考进理想的大学,那要他怎么做都没问题。
过了会儿,肖琅苟进教室的时候,眼角有点发红,脸色非常不好。
另一所中学,盛景把盛光叫到走廊,“我问过管家,盛夏昨晚没有回去。”
盛光不敢置信的抬头,“你是说……”
他一口咬定,“不可能!”
盛景不快不慢的说,“我查了公寓的监控,盛夏昨晚是被爸带回去的,之前还有一次,也是和昨晚一样,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盛光攥紧拳头,“你的意思,爸不但把那个废物带去公寓,还留下来过夜是吗?”
盛景摇头,“跟你说过,不要再一口一个废物的叫。”
盛光讥讽,“那不然叫什么,哥?别逗了好吗,他也配?”
捕捉到对方眼底闪过的算计,盛景蹙眉说,“小光,你别冲动。”
盛光说,“少假惺惺的,你巴不得我去找爸,再惹怒他,那样他的好儿子就只有你了。”
盛景说,“随你怎么想吧。”
他对着白衣少年的背影说,“爸的事,最好不要干涉,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上课的时候,盛光的座位是空的,盛景漫不经心的翻着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好像只是在专心的记着书上的内容,什么也没有想。
盛光去了老宅,管家和佣人看到他,态度都很好。
乖巧懂事,又出色的小孩跟一无是处的截然不同,在哪里都招人爱。
盛光在沙发上坐着,“奶奶不在?”
管家说,“夫人出门了。”
盛光喝口果汁说,“那我随便走走。”
他又对管家说,“不用跟奶奶打电话,我是头有点疼才跟老师请假的。”
“好的。”
管家去忙了以后,盛光就在一楼大厅走动走动,上了二楼,停在靠北的一个房间门口,他握住门把手一转,侧身进去了。
房里的摆设都很整洁,没有出现什么比较突兀的东西。
盛光环顾了一圈,他很久以前来过一次,记忆里的感觉跟眼前所见的不一样,应该是阴冷的暗色调,脏不拉几的感觉,像是臭水沟里的污垢,而不是这么阳光干净。
性格变了,连喜好都改了?
盛光走到墙边的书桌那里,随意翻翻上面摆放的书,一排童话故事,他嘲讽,“真是爱坐白日梦啊……”
他把书一本本往前拨的动作突然一停,拿起其中一本《读者》,拽出露了一个角的纸。
纸上写了满满的内容,有好几处都模糊了,应该是边哭边写的。
盛光冷哼,只有废物才会想着用哭来解决问题,他把纸拿到眼皮底下,看了一眼,目光瞬间就变得怪异起来。
【为什么我努力了,还是不行,为什么他们什么都能做的比我好,比我强?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老师不喜欢我,班上的同学也不喜欢我,我好累,我撑不下去了。】
【爸爸,奶奶,我真的很没用,我不配活在世上,我走了,再见了。】
盛光的双眼一睁,废物自杀过?吃安眠药还是怎么,不想活了就应该用一个更直接的方法,为什么没死成呢?
反应过来的时候,盛光被自己恶毒的心思愣到了,他快速把纸放会原处,再把书放好。
调整了一下呼吸,盛光去翻书桌的几个抽屉,他看到一个蓝皮的日记本,拿起来正要去翻开的时候,楼下传来说话声,之后是快速上楼的脚步声,直奔这个房间。
门突然被打开,盛光猝不及防,和门口的废物打了个照面。
盛光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废物不是在学校,而是出现在这里。
陈又靠着门框大口大口喘气,妈逼的,他上课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说盛光来这边了。
当时陈又还没搞明白,觉得盛光来就来呗,跟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系统跟他提起来日记本的事。
陈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日记本里面写的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写日记,但是他知道日记本一定对自己很重要,不能被盛光之内的外人看见,否则系统也不会出来提醒他。
想明白过后,陈又就急匆匆跟政治老师请假说家里有急事,疯跑出校门口打了车赶回来。
他看着书桌边的盛光,还好赶上了。
逮了个正着。
小偷和屋子的主人一里一外,四目相对,僵硬又微妙的气氛在无声无息的蔓延。
管家的声音突兀的从后面响起,伴随着靠近的脚步声,“光少爷,你怎么在夏少爷的房里啊?”
对啊,我也正想问呢,陈又似笑非笑。
盛光不动声色的说,“我上来的时候,听到房里有什么声音,以为是老鼠,就进来看看。”
陈又,“那你为什么拿我的日记本?”
“这个吗?”盛光说,“我看它在地上,刚捡起来,准备给你放桌上去。”
哈哈哈哈哈,你特么的真逗,当老子真是智障啊,陈又指着还没关上的抽屉,“我的日记本是放在那里面的。”
盛光的脸飞快地扭曲了一下,他惊讶的说,“是吗,那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进来的时候,这本子的确是在地上。”
陈又走过去,“日记本给我。”
盛光没给,反而是有想翻开看两眼的打算,“这里面写着什么啊,夏哥哥怎么这么紧张?该不会是你跟哪个女生交往的小秘密吧?”
陈又伸手去拿。
盛光一个灵巧的避开了,大步走出房间,边走边笑,“夏哥哥,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拿了一下你的日记本,你那眼神,都快要把我给吃了。”
“你这东西不能放房间里,应该找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早恋被爸爸跟奶奶知道了,他们就有的闹了。”
操,陈又生气了,等着,老子不搞死你,也要让你长点记性!
他追上去,在楼梯口那里按住盛光的肩膀,“给我。”
盛光把日记本一扔,“给你给你,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夏哥哥你怎么……”
话声戛然而止。
盛光和管家眼睁睁看着废物抱住日记本,从楼梯滚了下去。
陈又头撞上楼梯,脚撞上墙壁,身体以痛苦的角度扭着,尽管如此,他还是费力挪了挪,把手里的日记本放进书包里。
做完这个动作,陈又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陈又的脚打了石膏,整个人废了一半。
系统说,“你干嘛要摔下楼梯啊?杀敌一千,自损九百这种招一般人不会用。”
陈又说,“我乐意,我爽。”
他在病房瞅瞅,发现自己的书包被搁在沙发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444,我的日记本里写了什么啊,你知道吗?”
系统说,“知道,但是我不想说。”
陈又,“任性。”
就在他躺在病房哼唱《双截棍》的时候,别墅里是另一番景象。
阿姨被支开了,大厅被一股可怕的低气压笼罩,化作无形的锋利刀刃,静悄悄地悬浮在上空,随时都会狰狞地刺向某一个物件,或者某一个人。
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十指的缝隙交叉,面容冷峻。
盛光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盛擎端起茶杯喝口茶,“你去盛夏的房间干什么?”
盛光说,“我是听到他的房里有声音,以为是老鼠,所以就……”
盛擎打断他,似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盛光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他对这个人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记忆里几乎都是距离感和压力,还有怎么也无法追上去的高大背影。
“爸,我撒谎了,没有老鼠的声音,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变的像另外一个人的。”
盛擎的眉毛一挑,“那你知道了什么?”
盛光抿嘴,“没有……”
盛擎撩起眼皮。
这一刻,盛光无端的觉得,自己在父亲的漆黑瞳孔里是一个无用的废物,白忙活一场,还搞出这种事,“爸,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推他下楼的……”
盛擎把茶杯扣在茶几上面,“他没有说是你推的,我也没有提,只有你一个人在急于澄清自己。”
“我……我说的是事实……”盛光的脸更白了,身子也摇摇晃晃,他满脑子都是废物滚下楼梯的场景,“当时我把日记本还给他,是他没有接住,不小心掉下去的。”
盛擎随口问,“日记本?”
盛光说,“一个蓝皮的本子,他好像很在乎。”
一阵短暂的静默过后,盛擎站起身,“小光,只要你是盛光,那你就是盛家的一份子,如果你不想要这个身份,企图想要别的,爸爸可以跟你明说,你会变的一文不值。”
盛光的声音在颤,“爸,我不懂。”
盛擎俯视着面前的少年,长的要比那个小疯子出色太多,也更加纤细弱小。
少年在紧张,长卷的睫毛轻轻扇动,如牛奶般白皙的脸上覆盖着惶恐不安,楚楚可怜,两片水润的嘴唇抿在一起,脸,脖子,锁骨这些位置的线条都比那一个要柔美动人的多。
但是,盛擎看着这一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冷漠的开口,“你从小就很聪明,爸爸知道你懂。”
盛光浑身颤抖,他肮脏卑微的心思,这个男人都知道,只是漠然的站在高处看他挣扎,窃喜,彷徨,期待。
眼泪夺眶而出,盛光哭了起来,大声的说,“那盛夏呢?”
盛擎冷眼一扫,“你在跟谁说话?”
盛光吓的抖了一下,指甲扎进手心里,“无论是学习,外在,还是个人能力,我哪点不比他强,爸爸为什么可以接受他,却对我的努力那么不在乎……”
他哭着去拽男人的袖子,嘴里喊着爸爸。
盛擎抬手挥开,“盛景,出来。”
外面的盛景低着头走进来,“爸。”
盛擎说,“看好他,今天的事再发生一次,你跟他一起离开盛家。”
盛景应声。
恐怖的气场消失,盛景绷紧的神经末梢也松开了,他在嚎啕大哭的少年面前蹲下来,“你就是这样,从来都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盛光用手遮住眼睛,“看我的笑话看够了吧。”
盛景说,“这件事过去了,爸爸不会再追究了,以后你就别……”
盛光咆哮,“你什么都不懂!”
盛景啧啧两声,笑着摇头,“是,我不懂,你懂,所以你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盛光情绪失控的跳起来,要对盛景动手。
盛景在盛光前一步把他打晕,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的说,“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想要就一定会有,这个道理我明白了,你早晚也会明白的。”
骨折了,陈又没法去学校,他也不管,反正有人给他安排。
盛擎出差了。
哼哼,知道他躺医院,也不来看一眼,冷静的过了头,无情啊。
系统说,“一个年纪一种思维,三十多岁的人,干不出十几岁的事。”
陈又新鲜了,“哟,你在替他说话?”
系统说,“你的脑子太空,我在往里面塞东西。”
陈又,“呸!”
小哭包突然请假,在班上没引起多大的轰动,但是对个别人而言,就是一块大石头丢进湖里,激起千层浪,久久难以平静。
比如肖琅苟。
他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转笔,也没听课,思绪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连续几天,都是相同的状况。
肖琅苟躺在椅子上上,他去打听过小哭包没有转学,只是请假了。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请假了呢,几天前突然跑出监视,很焦急的样子,不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肖琅苟的嘴角抽搐,哎哟您这是操什么心呢?也不知道是谁亲口跟对方说的一二三。
这才过去几天,就自己打脸了?
肖琅苟扭头去看门口的那个位置,不行,他要去看看。
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肖琅苟又坐回去,看看看,上哪儿看去啊?!
他记得之前问过小哭包,“你爸姓什么?”
小哭包反问,“知道我叫什么吗?”
肖琅苟听了就拍小哭包的脑袋,“盛夏啊,我又没失忆。”
完了他就说,“你爸姓盛!”
小哭包当时还竖起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哇,你真聪明。”
想起小哭包那样儿,肖琅苟的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
他咦了一声,盛,不会是那个盛家吧?
小哭包爸爸坐的那车,穿的西装,都代表着身份和权势。
没准真是。
肖琅苟立刻拿出手机搜盛氏文化,他搜了好几页,终于在一个博主那里发现了盛家家主的照片。
虽然是一大群人里面的一个,像素也不高,明显是仓促拍下的。
但肖琅苟还是确定,那就是小哭包的爸爸。
心里有了主意,肖琅苟放学就打车去盛氏文化,在大楼前转悠,又进去里面接着转。
他隔一会儿就看电梯方向,再看手机。
就在肖琅苟以为没戏的时候,人出现了。
男人身后跟着几人,他在交代着什么,面色严谨,凌厉。
那身强大的气场让整个一楼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肖琅苟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去,“盛叔叔您好。”
盛擎脚步不停。
后面那几人看了眼肖琅苟,就立刻跟上去。
肖琅苟咬咬牙跑了出去,“盛叔叔,我是盛夏的同学肖琅苟,之前我们有见过的。”
这次盛擎停下来了,他抬手让其他人退后,侧低头看着高个少年,“有吗?”
肖琅苟的个头在班里,甚至学校都是拔尖的,但是架不住世上人口多,有比他还要高的。
被人俯视的感觉不怎么地,被人忽视的感觉,那就很蛋了。
肖琅苟僵笑,“盛叔叔您是贵人多忘事。”
他说道,“那次在医院里,您来找小哭包……”
说顺口了,肖琅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找盛夏的时候,我也在,我们还说过话的。”
“还有一次,就是上个月27号的晚上,盛夏喝多了,您是把从我手里接走的。”
盛擎没有叙旧的意思,“有事?”
肖琅苟说,“盛叔叔,盛夏已经有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了,班主任让我过来问问。”
盛擎说,“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了,你的班主任知道。”
小心思被当场揭穿,肖琅苟尴尬的一张脸通红,“不好意思,盛叔叔,其实是我担心他。”
“盛夏是生病了吗?”
盛擎,“嗯。”
肖琅苟连忙就问,“什么病,盛夏是磕哪儿了,还是感冒发烧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男人身上的气息更冷。
肖琅苟不得不承认,盛家家主比传闻的要更骇人。
盛擎淡淡道,“肖同学,叔叔现在有事,改天再说。”
错愕的看着车子扬长而去,肖琅苟叹口气,“小哭包,你爸不太喜欢我哎。”
他挺纳闷,算上这回才见三次,也没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啊?
不对,那次小哭包喝醉了,对方是把小哭包硬抢过去的。
抢这个字有点怪,肖琅苟摸摸后脑勺,一时又搞不懂到底是怪在哪儿。
得,看他爸那口气,小哭包应该没有大问题。
盛擎去了医院。
他出差是理一理头绪,想明白一点事,今天刚回来。
陈又在看熊出没,李老板又跟催命鬼似的给光头强打电话,问他木头有没有砍。
病房的门从外面推门,陈又以为是护士,就没当回事。
“动画片这么好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耳边的声音让陈又一个激灵,他转头,咕噜吞口水。
“爸,你来啦。”
盛擎反手关上门,锁了。
陈又,“……”
他赶紧呼叫系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说,“你粑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
陈又说,“我看见了,什么水果都救不了我。”
系统说,“他带的东西里面有一截比较长的大甘蔗,还很新鲜。”
陈又立马活了,“真的?我没看到啊,我喜欢吃甘蔗哎,尤其是的,那个特甜,绿皮的就不好吃了。”
系统说,“等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陈又,“为什么我突然就不想吃甘蔗了?”
系统,“错觉吧。”
陈又回神,发现男人已经走到床前,拉过椅子坐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嘛,要么不来看我,一来就这么吓人。
盛擎忽然单手撑在床沿,上半身前倾,“亲爸爸一下。”
陈又黑人问号脸。
好一会儿,他凑过去,在男人的脸上吧唧一口。
“嘴。”
头顶的声音跑进陈又的耳朵里,他在男人浅色的薄唇上吧唧吧唧。
盛擎维持着那个极具压迫和的姿势,“喜欢亲爸爸吗?”
陈又哪敢说不啊,他小鸡啄米的点头,“喜欢。”
“是吗?”
盛擎的目光深邃,看不清那里面究竟有什么,“跟你的同学比,如何?”
“……”
卧槽,照片的事还没过去啊。
陈又说,“我只喜欢爸爸。”
这句喜欢有些意义不明。
“肖琅苟是闹着玩的,他有女朋友,很漂亮,身材也好。”
盛擎坐回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学校给你请过假了,你在医院好好养着,老师会过来给你补课,腿好了再去学校。”
学习啊,补课啊,那对我不重要,真的。
陈又眨眨眼睛,忍不住说,“爸,我能咬你一下吗?”
那味道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梦里吧唧过,还不止一次,有好多好多次。
盛擎说,“不能。”
陈又,“……”没法玩耍了。
盛擎说,“不过,爸爸可以咬你。”
陈又的眼前有一片阴影,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的唇,舌都被男人捕获,脱离大脑的支配。
片刻后,盛擎去了洗手间。
陈又瘫了。
明明盛擎只是亲了他十几分钟,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躺在病床上,废了。
系统说,“你粑粑进门的时候,就想把甘蔗拿出来给你吃。”
陈又瘫的更厉害了。
说实话,他嘴馋了,想到甘蔗汁的甜味就口燥。
过了会儿,盛擎还没有从洗手间里面出来,陈又竖着耳朵听,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他就问系统,“盛擎在干什么么,磨磨蹭蹭的,搞完了没有?”
系统说,“搞不出来。”
陈又很同情,“可怜啊。”
他望着窗台上的一盆小绿萝,望着望着,就哭了。
陈又,“……”
这眼泪流的,我无话可说。
陈又一边擦眼泪,一边控制不住的伤感,毛病真多。
洗手间里头的盛擎正在眉头深锁,面容冷硬,似是遇到很棘手的事,他听到少年的哭声,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