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景康自打往陈州行后,这一路就没少遇到险境,起初他只以为是运气不好,就如那条破船,本来江上行得好好的,突然就漏水了,害得他一把快过花甲的老骨头落水,幸而年轻时攒下了一副好身子骨,这才没一命呜呼过去。
可破船之后,又接二连三地出事,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盯上了。
其实作为巡按御史,常有性命之忧也很正常,毕竟你是去查人的,又有杀伐权利在手,有些人做贼心虚怕被查出什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了结,这也是有的。
不过一上来就买凶杀人的,也不多见,毕竟巡按御史肩负代天子巡狩之责,这若是途中被杀害,那事情可就大了啊,除了等来更厉害地严查,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直接买凶杀人,而是会选择比较迂回的方法,譬如贿|赂。
所谓“价钱开得好,没有摆不了”,譬如那马相如,他亦是巡御史之一,只不过管的是盐道,为巡盐御史,你要说他这一路就当真没查出个什么吗?那自然是不可能,只不过情况不严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也正因为此,他的金库可以满当当,他出巡途中的性命基本无忧。
可蔡景康不一样啊,这可是出了名的铁人,任你刀枪剑戟戳不破,任你百毒不都侵,所以面对他,做贼心虚之人竟是放弃了贿|赂,直接买凶杀人。
还没至陈州地界,沿途就遇诸多惊险,让蔡景康一度以为自己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楚津,他遇到了凉王府护卫。在楚津,他几番遇到险情,皆被凉王府救下,并且最后还在凉王府的帮助下悄悄离开了楚津,用凉王的话说,那就是出其不意,必有大获。
而他也是那时才知原来一直暗中下黑手的是侯迁指使。
其实中秋节前他便在凉王府的帮衬下偷偷进了陈州,那时候陈州已经发生了涉二十一口人的大命案,此前蔡景康也收到过凉王给他的信,当即是立马展开调查,当然了,依旧是暗查。
有凉王府协助,案子要查出真相并不难,最后他锁定了疑犯赵义,并且掌握了证据。
再后来,就是白明坊印了,蔡景康之前也对这白明坊有所耳闻,毕竟侯迁能来此地便是这白明坊的杰作,不过看到白明坊的那场闹剧后,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继续留在陈州清除这逆党。在他看来,白明坊不过就是煽动闹事,此逆党不除,必会扰乱陈州治安。
只不过蔡景康前脚才刚下了决心,后脚白明坊印又出了,这一次,却是揭露侯迁的种种罪行。
这些罪行,都是蔡景康在陈州暗查两月才摸清的,他原还想再等等,看侯迁是不是还有其他动作,皆是便能一同定罪且让其无法翻身,却没想到这白明坊竟然比他还快,提前先将侯迁之罪行散播出来,引得整个陈州百姓都知道了。
蔡景康没办法再等了,当即就要现身,可在他现身之前,却被凉王召进了王府。
以雷霆手段将侯迁先斩后奏,蔡景康实则是受了凉王之意。
凉王的意思很好理解,侯迁是侯家本家人,哪怕只是为了顾及侯家的颜面,朝堂上那群人恐也会想方设法为侯迁脱罪。所以非常时期得采取非常手段,凉王令他利用职权,将侯迁斩立决。
这才真叫完完全全不给侯迁、侯家翻身的机会。蔡景康虽然一开始有些犹豫,不过看侯迁那些条条罪行,每一条都死不足惜,他最后也就同意了。
而在他依凉王之意将侯迁斩立决、为自己的未来担心的时候,王爷却告诉他,消息已经送回了京城,叫他莫要担心。
蔡景康也非愚人,这前前后后全是凉王在伸手干预,凉王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已经心知肚明,故而今日被召来凉王府,第一个便是求证。
“下官有一事请教,还请王爷明示。侯迁有此下场,乃是王爷为他步步‘谋划’,王爷为他编织了这张巨网,王爷甚至还预先设想好了他的死法,不知下官猜对否?”
邢琰淡笑,不置可否,却道:“今日请蔡御史过来,并非为公事,乃是本王有一私事,欲请蔡御史帮忙。”
蔡景康虽不见答,但王爷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他其实只是想印证心中猜测,此时已有答案,自然不再纠缠。
又听王爷说有事请他帮忙,当即是惶恐拱手:“王爷言重了,王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邢琰微微一笑:“蔡御史不必客气,你是先父的臣子,本王亦是敬重不已。”
提起文帝,蔡景康面上难掩悲色,文帝是真真的贤帝,凉王是文帝教出来的,在他眼里,凉王继承了文帝的一切有点,哪怕外人都传凉王是杀神,朝廷上都忌惮凉王兵权过重,可他依旧在心中把凉王当成小主子。
小主子与文帝一样,都是真心待人。
“请王爷吩咐。”蔡景康拱手,一副坚定之态。
邢琰正要说,白荼便过来了。来得可真是时候,他想。
白荼走上大殿,依礼叩首,起身后,见宾客座位上坐着一老者,模样看上去倒是挺严肃的。
可她这厢才刚在心中下完定义,就听那老者说出一句“这就是王爷养在身边的贴心人?”,白荼腿上稳了稳,惶惶不敢答话。
邢琰无奈一笑,召她过去后,与蔡景康解释,“他是本王的书童,亦是此次国策督刻。另外,今日请蔡御史过来,也是与他有关。”
白荼走过去,依着书童的位置站在王爷下首处,然后等着吩咐。
蔡景康能问出这话,显然也是听了外界的传闻,他本就是将士出身,不在乎这些小节,当即是哈哈一笑拱手道:“下官说了胡话,还请王爷莫怪。”
邢琰也并不放心上,继续道:“实不相瞒,本王这书童,不日后会在陈州举办一场书会,届时想请蔡御史能躬临。”
蔡景康连道不敢当,又问这书会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