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云言睁开眼时,郑宜良已经不在病房了。
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已经凉了,看来宜良已经起床有些时候了。
云言慢慢起身,靠在床头,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水,慢慢喝了一口。
其实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可能是这几天独自在山上,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倦,才会晕倒。
现在虽然感觉好多了,但是依旧有那种说不出来的倦意。
昨晚的事情云言还记得一清二楚,郑宜良从未有过的狼狈样子像是一把尖刀,猝不及防地扎进云言的心脏,未见流血,却连呼吸都会痛。
自己还求什么呢?两人彼此折磨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能走到一起,已经是上天的宽恕了。
门被推开,郑宜良提着早餐进来,看见云言倚在床头对他微笑,便笑着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握着云言的手坐下来,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云言心疼地抚摸了一下郑宜良被划伤的脸以及浓重的黑眼圈,“倒是你,今天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
“我没事,公司的事情有李靖和方寒,家里有吴妈,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安心地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就好了。”郑宜良揉了揉云言的头顶,温柔地说道。
云言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活泼,打趣道:“一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耐心啊?”
“让我有耐心的人和事情不多,云言小姐,你是耗费我耐心最多的人,荣幸吗?”
云言点点头,很认真地回答:“特别荣幸,谢谢郑先生。”
说完,两人一起笑起来。
郑宜良拿出早餐,将一份红糖薏米粥递给云言,“给你选了一个清淡的粥,医生说你暂时不要吃油腻的东西。”
云言接过粥,郑宜良又拿出了一些小点心,一边摆一边道:“外面买的终究不如自己家里的卫生,先将就一顿,中午吴妈回会来给送饭,做你爱吃的几样菜。”
“嗯,好。”云言点头。
郑宜良接着道:“不在这里住两天就好,后天我们就回家,回家让周然按时去给你做检查,家里要比医院舒服很多。”
云言不说话,一边喝粥一边微笑地看着郑宜良。
“我一会儿去通知夏爵一下,我让他帮忙找你,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找到你了。还有程嫣,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宜良,”云言放下粥,“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看着郑宜良明显愣了一下,云言无奈的笑笑。从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他心中有什么事情想要说又说不出口,就会顾左右而言他,掩饰的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对我说吧!”云言将粥放到桌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和你说?”郑宜良疑惑地问道。
“你以前就是这个样子,除非有什么事情要说,会一秒化身话唠,否则就是一个闷葫芦,才不会……”云言声音戛然而止,这些宜良他都不记得了。
郑宜良也知道云言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将云言的手包在自己的手里,温柔地道:“医生说,失忆也分两种,永久性失忆和暂时性失忆,你看,我对我们曾经的事情还是有印象的,说明不是永久性失忆,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
云言微笑着摇摇头,回握郑宜良道:“宜良,过去的事情,能不能想起来都无所谓,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好了,我们现在说正事,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郑宜良又沉默了,云言也不催,耐心地看着他。
良久,郑宜良终于开口,像是下定很大决心,看着云言的眼睛,郑宜良道:“阿言,我们又有小宝宝了,已经一个月了。”
“真的?”云言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她以为上次流产后身体恢复的不好,一定会很难再怀孕,没想到不到一年,又有了第二个宝宝,怎么能不开心呢!
看着云言高兴的模样,郑宜良也笑笑,更加坚定了心里的决心,不管怎样,这个孩子他都会留下的。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有权让云言知道的。
“阿言,”郑宜良握了握云言的手,“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知道的,但是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一切都有我在。”
云言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有点紧张,勉强笑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啊宜良,你……你别这么认真的看我,我有点紧张。”
“阿言,医生说这个孩子暂时保住了,但因为你在森林里面待的时间太长,吸入了一些森林中有毒的气体,所以以后很可能会滑胎。就算不滑胎,生下来的孩子也可能是……不健全的。”
郑宜良一口气说完,然后赶紧道:“不管怎么样,阿言,我是想要这个孩子的,他是我们的孩子,即便真的像医生说的那样,或许和正常的孩子有些不一样,但是他有权来看一看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有时候不太美好。”
云言没有说话,像是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眼神没有焦距地垂着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云言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郑宜良说话,她说:“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这么对她,每次怀孕都会出各种意外,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言,你不要这样,医生也说了,只是可能,并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啊!就算百分之百又怎样,他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怎样,都是我们的孩子。”
云言挣脱郑宜良的手,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刚刚红润的脸又明显的苍白了。
她说:“宜良,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医生说了,就是可能性很大,我不想……不想我们的孩子……我觉得这样不公平,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们啊!”云言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郑宜良包住云言,一下一下安抚着云言的背,“好了阿言,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云言不回答,眼泪无声的砸下来,一滴一滴掉在郑宜良身上,透过衣服,浸入皮肤,眼泪中的不甘和无助,只有郑宜良才能懂。
云言开始只是小声抽噎,之后被郑宜良抱在怀里,开始放声大哭。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想哭。
郑宜良就这么抱着云言,不断在她耳边重复着:“不哭阿言,有我在呢。”
终于,云言哭累了,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郑宜良依旧微笑着看着她。
“都哭成小花猫了吧?有什么好伤心的呢?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又不缺钱,所以什么结果,我们都有能力承担。”
“如果你以后,觉得累了,不要我们母子怎么办?”云言问道,声音还没有回复正常。
郑宜良失笑,答的很坚定:“不会,我会一直在你们身边。”
“那以后万一我不会再怀孕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郑宜良依旧很耐心地回答:“没关系,我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你。”
“那就是说,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其实云言也知道自己完全是无理取闹,但她心中强烈的不安,让她忍不住去确认。
“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喜欢,可是我更喜欢你,阿言。”郑宜良像是拥抱着这世间至宝,轻声在云言耳边说道。
敲门声打破了两人的静静相拥,云言赶紧坐直,擦干眼泪。郑宜良刮了一下云言的鼻子,小声道:“都快做妈妈了,还哭鼻子。”然后才对门外说道:“请进。”
进门的是夏爵和程嫣,程嫣拿着果篮,朝病床上的云言微微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水果,“有你喜欢吃的山竹哦!”看着云言惊讶的表情,程嫣解释道:“吴妈说的。”
夏爵和云言点了点头,就和郑宜良走出了病房,程嫣坐在了云言身边。
拉着云言的手,程嫣心疼地说:“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云言眼圈还有点红,声音中带着哭泣后特有的腔调,她勉强笑了笑道:“还好,就是有点累了。”
“你和夏爵和好了?”云言转移话题。
程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吧,后来发现,还是彼此最适合自己。”
云言由衷地道:“你们很般配。”
“谢谢。”程嫣微笑点头。
云言注意到程嫣手上的戒指,疑惑道:“你们订婚了?”
“没有举办订婚礼,夏爵他不喜欢太形式化的,我也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是她就好了。”程嫣笑得很幸福,那种发自内心地满足。
云言也为她高兴,打趣道:“婚礼可不许偷偷省略到哦,我还等着喝喜酒呢。”
“放心吧,”程嫣笑,“到时候保证第一个通知你们。”
门外,郑宜良倚门抽着一根烟,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知道是谁干的?”夏爵问。
郑宜良点头,突出一口烟道:“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夏爵知道郑宜良不会善罢甘休。
“我已经给过他很多机会了,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也不能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