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戈拉铁匠铺内,打造火炉所在屋子再往后的里屋,一进入压迫感便猝不及防——与明亮的外屋相反,空气粘附着阴暗与潮湿,这里到处弥漫着药水与跌打酒的味道,偶而还夹杂着某种腐臭与血腥。
“谁……在那里……”
窗户被盯死,一角被锈蚀得糜烂的木床上、帐帘后躺着一个人;仿佛迟暮之年般老态龙钟,声音给人的印象仅剩下粗糙、沙哑。
不紧不慢来到床前,道格俯视着帐帘后奄奄一息的人影:
“真难看啊,爱德华·格里戈拉,取鬼十塔的第十层守护者,本应是十个守护者里最强大的那一位。”
讶然从沉默中得以诠释。
突然从帐帘中伸出一只疮痍密布、皮肉溃烂的手,紧紧抓住道格,似乎随之而出的那一股气愤也在竭尽全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我身份的……只有同为守护者的……他们!是‘旧罗’……‘旧罗’派来的混账东西?为什么……他们终于违背与‘真实之神’的约定……”
守护者与“真实之神”的约定,设定里就是最初让这些罪犯、放逐者们获得力量,成为取鬼十塔守护者、维持着普通人身份同时在有人挑战“取鬼十塔”时作为守护者响应召唤的契约。
契约包括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无聊。”
掩下睫毛,淡漠间,任由他抓住,道格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真实之翼’。”
哼着仿佛随时要断掉的呼息,又是一阵沉闷的平静,终于松开手,仿佛堵着一口浓痰,帐帘中爆发出毫不忌讳的粗犷笑声:
“呵~哈哈哈……”
“有那么好笑吗?”
“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得知我是守护者……但你看我像是有好东西的样子吗?”
似乎因狂笑而痛苦,爱德华在不住翻转身体,摩挲出被子里让人窒息的恶臭。
辅以轻笑,道格表示认同:
“不,当然不可能在守护者身上——毕竟是通关奖励,实际上跟守护者的关系不大,也只与层数有关;挑战者通过‘取鬼十塔’,然后获取奖励,这才是规则。”
帐帘中突然安静得可怕:
“你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叫道格·丹尼克斯,一个普通的游猎魔导师——如果是第十层守护者,取鬼十塔最后一关守护者的话,应该就会知道谁有能力拥有‘真实之翼’;难道不是吗?”
略一沉吟,爱德华才缓缓开口:
“游猎魔导师……已经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假如你想找通过‘取鬼十塔试炼’的人……很遗憾,偶尔被召唤的几次中,我都将他们打败、杀死了……显然就连你自己也并没有去体验取鬼十塔试炼的觉悟,那我想你便能明白我的回答:没有。
没有人通过试炼。”
意料之内,果然刨除了“玩家通关”的情况……但,已经无关紧要了。
手握成爪,道格拉到自己眼前最近处,透过指间缝隙看着帐帘后的影子:
“希望你没有搞错,第十层的守护者——我想找的并非通关了试炼的人,而是拥有足够力量通关试炼的人!”
明显能看见阴影的战栗,爱德华压抑着自己的语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几乎无法控制,掩饰在掌心后,道格的笑容只透露着邪恶:
“呐,爱德华·格里戈拉,只要进入了取鬼十塔,就默认等于被召唤,你便能通过契约获得力量——假如由取鬼十塔最上层的守护者发起挑战,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是的,你的话,可以、不,必然能够通关取鬼十塔!”
“有趣的想法,但是我拒绝……”
“愚蠢;既然我已经进来了这里,你以为你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嗤之以鼻,道格把手前伸,露出只有不屑的眼神。
猛然拉开帐帘,男人暴露出来的五官仿佛被野兽啃过般没有人形,外露的每一寸肌肤无不龟裂渗血;在各式各样药草外敷下,看着那些被抓出血痂、脓水外流的皮癣,哪怕道格亦不禁毛骨悚然。
想要揪过衣领却被闪开,他只能再一次抓住道格手腕,瞪着两只呈现不出任何表情的充血眼球,扯着欲断还连的喘息: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他们做什么’,而是‘失去了依靠的他们还能做什么’。
难道你以为只是躺在床上,‘旧罗’的人们就会轻易放过你、你们吗?只要你们的店铺还在这里,那就是铺在‘旧罗’垄断街道上的皮癣,是眼中钉、肉中刺——”
道格勾起嘴角,
“我只是给予他们反抗的手段而已。”
是的,没有比反抗的可能性更具威胁。
“反抗的手段……你在怂恿他们送死!”
抓住道格的指尖在使劲,呼吸变得急促,他咬牙切齿。
面不改色,道格并不吝啬与他对视:
“但换一个思路,这也是一个机遇不是吗?唯一能拯救你、你们的方法;只要你为我提供协助,我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甚至给你们提供足以反抗强权的能力。
爱德华·格里戈拉,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另一边,某旅馆地下室。
烛火畏惧剑刃的寒光哆嗦着摇曳,凶兽惶恐凛冽的杀意悲鸣着叹息。
剑技如燕般闪烁翻飞,身形如电般跳跃流离;阴影交错出墙壁上恍若水墨画般飞溅的血迹,锋芒汇聚成空气中有如时间停止般无法流逝的静谧。
“绝招第五技——封光式:镜光回逆。”
年轻男子甩落剑刃血渍瞬间,所有静止着,或保持扑出动作、或爬行着准备下一波攻击、或游离在队伍外寻找机会的怪物无不被切成两截,落在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沉闷响声。
端着剑,走进货物间甬道,不一会儿便找到运送货物的出入口;他把剑拉到头上劈下,使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细缝中溢出,并最终压破大门,倾泻而入……
从被割裂喉咙中,血液迸涌出声音的沙哑,门口守卫的惊呼仅在刹那。
随后来到关押奴隶们的笼子前,年轻男子挥剑斩断栏杆:
“你们已经自由了——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请到西面城郊的护城河边,给摆渡人说出关键词‘亡国者’,他便会给你们安排。”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沿着孩童甜腻的嗓音,他找到了一个有点特别的笼子;以兽皮毛毯铺垫,笼子里坐着一个闭着眼睛,身穿礼服,打扮得格外标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