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辩证游戏（九）递推关系
监控室如预料中一样无人看守，齐斯用留置针将锁撬开，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面监控显示器散发着蓝莹莹的光，充当照明。可以看到这间房间和观察室一样干净异常，除了监控设备和桌椅外别无他物。
一旦撕开了世界虚假的面纱，更多违和感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齐斯笑着嘲讽：“玩忽职守的员工竟然能将工作场地收拾得这么干净，难道是想说这里每个人都有洁癖么？”
他在监控显示器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鼠标开始操作显示器上分割成小格的画面。
一个个格子被点开放大，他一边记忆特点和细节，一边在脑海中将一幕幕场景进行拼接，逐渐在思维殿堂里建构出整个研究院的全貌。
结合“安全出口”等较为醒目的地标，他很快找到了出口的位置，并设计好一条逃离路线。
让他比较在意的是，没有任何关于研究院外景的监控，以至于他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很可疑。
不过问题不大，齐斯本来就不指望在今晚逃离研究院。
最佳方案是先找个搜查盲区藏一整天，等研究员们找人找得鸡飞狗跳，无暇顾及研究院内部时，再找机会混出去。
此刻，他老神在在地用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操控鼠标，截取了昨天这个时间点长达一小时的监控影像，设置成循环播放，一一替换了他计划中即将路过的几处监控覆盖区的画面。
时间还早，齐斯又替换了几处画面，覆盖了另一条他将要走过的路径。
就在之前研究路线的当口，他发现研究院存在一处巨大的监控盲区，一看就有问题的样子，出来都出来了，不去调查一番总感觉对不住自己。
做完了一切，齐斯心情不错，他哼着小曲站起身，走出监控室的门。
余光瞥见临近走廊的玻璃窗，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只见玻璃窗上，毫无预兆地盖上了两个血色的手印，油腻腻地砌在上面，还在往下淌着浓醇的血液。
诡异的现象一经出现便如同触动某个开关，齐斯感到身后好像突然冒出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他猛然转头，只看到一面布满黄斑的墙壁，没有一个人影，甚至……没有倒映出他的影子。
而玻璃窗上，血液正缓慢地编织成几行文字：
【诡异名称：克隆研究院】
【诡异来源：《进化歧途》副本】
【兑换积分：500000】
【兑换人：晋余生】
【降临时间：2035年9月3日】
齐斯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线索串联，好不容易发现的违和感到此似乎又有了合理的解释。
“整个研究院都是从诡异游戏中兑换到现实的诡异，一到夜间就会出现超自然的现象，被人看到会很麻烦……所以，晚上才没有人留守研究院。”
种种怪异的迹象井喷而出，好像扯着齐斯的耳朵向他嘶吼：“别再骗自己了，这里就是现实，你就是克隆体！”
可惜齐斯这人向来叛逆，其他存在越是急于向他证明一切的真实性，他就越是不想相信。
他加快脚步，沿着计划中的路线，向监控盲区走去。
过道间，苍白的灯光时明时灭，照亮游曳着可疑的灰黑色污迹的地板。
过道两旁，血手印一片片爬满玻璃和墙壁，好像在追赶前方某个没有形体的存在。
消毒水发酵的臭味逐渐刺鼻，整个人被浸润在发霉的气息里，好像要连同建筑一起腐烂。
齐斯在监控盲区的边缘停步，眼前是一条光线黯淡的长廊，没有铺瓷砖，也没有粉刷墙面，不像是研究院内的设施，反而像是残破神殿的回廊。
肉眼看过去找不到任何光源，但身遭的亮度始终维持在一个能看清环境大致状况，却看不清细节的程度。
这样的光线很容易给人“阴影处藏着什么”的心理暗示，拙劣的小手段，却很有效。
一片灰白色的浓雾不知从何而起，朦胧了场景。隔着雾气看去，只能隐隐绰绰看到几簇灰扑扑的人影，有的横陈在地，有的吊在天花板上，还有的倚着墙壁。
齐斯猜测，那些都是尸体。
他眼皮微跳，但还是走了过去。在全身没入浓雾的那一刻，他终于看清了最靠近浓雾外沿的一具尸体。
——淡如烟的眉眼，总似含笑的唇角，分明是他自己！
他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前方吊着的人影，那人微垂着头，被丝线刺穿四肢，像木偶一样悬挂着。看身形，同样是他！
齐斯粗略地数了数，一共数到八具尸体，死状各异，形貌却都大差不差，且都穿着和他身上别无二致的白衬衫。
分明是一副惊悚的场景，青年怔怔地看了两秒，竟是在唇角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
“八位前辈，你们死得好惨啊，我会带着你们的希望走下去的……”
他嘴里念叨着，一路走过去，一路翻开那些横陈的尸体的袖口。
袖口处无一例外都用红笔写着一个巨大的“9”字，和他的袖口上所写的一般无二。
答案昭然若揭。
齐斯陷入一种铺天盖地的兴奋中，是蓦然回首的豁然开朗，是破解最终谜题后看到精彩结局的酣畅淋漓。
他笑着，抬眼看向左侧的墙壁，上面赫然用红笔写着一行行文字：
【走到这里，相信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无数个不同的选择通向无数种结局，不同的世界线上你的选择却总是大同小异】
【万千个平行时空的你或有偏移最初的路线，但同样的病症总将你导向同一个节点】
【你进入了诡异游戏，并困在了这里，一遍遍重演死亡的结局】
将字句来回看了几遍，咀嚼背后无计可施的意味，齐斯忍不住弯腰捧腹：“这算是摊牌了吗？我果然还在诡异游戏里啊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堪堪止住，煞有介事地鼓掌品评道：“有趣！很有趣！能把副本设计到这个地步，我死在这儿也值了！”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这段文字毫无疑问是恐吓，想让他在看到前辈们的下场后退缩，殊不知，这恰恰暴露了谜底。
“你说过，万千个平行时空的我在这个节点上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那么这次，我同样选择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齐斯一步步前行，跨过地上的“自己”的尸体，在最后一具尸体旁边停步。
“‘我’死前走过的路越来越长了，是不是说明，只要继续这条路径，总有一个平行时空的我可以走到尽头？”
他弯下腰，两根纤长的手指伸进尸体的口袋，从里面夹出一把钥匙。
面前的浓雾中，一扇雕刻着诡异纹痕的铜门若隐若现地横在身前。
看着门上明显与手中钥匙配套的锁，齐斯眉眼弯弯地笑了：“真好，看来这个平行时空的我有幸走到终点。”
在门边静立片刻，咂摸副本中发生的种种，青年半带餍足半带不舍地将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向右“咔嚓”一拧。
门开了，他抬脚跨入，被扑面而来的烟尘呛得咳嗽出声。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阵劲风从耳后划过。
紧接着，后脖颈传来刀割般的刺痛，温热的液体从疼痛处喷溅而出，带走全身的气力和热量……
有人埋伏……会是谁？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齐斯终于想明白了各种关节。
事件背后的趣味盖过了生命本身的价值，他兴奋得要命，想哈哈大笑，却连扯动嘴角都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带着满腹的遗憾，向前栽倒，拥抱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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