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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双喜镇(十四)徐宅鬼(1 / 1)

第113章双喜镇(十四)徐宅鬼

杜小宇一时咋舌。

老头虽然看着挺正常,不像是死人,但出现在这么诡异的一座喜神庙里,还诡异地烧起了纸,怎么看都不宜接近。

齐斯这是想干什么呢?

杜小宇看不明白,但觉得相信老玩家还是比相信自己靠谱,当下凑上前去,也蹲了下来,有样学样地拿起了一叠纸,烧也不是,不烧也不是。

尚清北看着一下子壮大起来的烧纸大军,眼皮不停跳动。为了不显得太过不合群,他到底是向齐斯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并不打算凑得太近。

他知道很多老玩家经历的副本多了,心智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扭曲,甚至逐渐和鬼怪接近。而齐斯看着精神就不太正常,学他行事,怕不是嫌死得不够快?

在心里给杜小宇判了死刑,尚清北试探着问:“齐文,你这是在干什么?”

齐斯头也不抬,一本正经地答道:“给我的一个熟人烧纸,感觉诡异游戏里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应该比外面灵验,说不定真能传信呢?”

“……”尚清北抽搐着唇角,决定不再发表意见。

寺庙内静得出奇,几人的呼吸被火焰的觱发声盖了过去,室内仿若空无一人,无鬼无神。

拦在耳室和走廊间的帷帐随微风飘拂,像是将一滴血落入清水,任由它涤散开去。

燎燎的火盆边,穿黑衣的老头儿佝偻着脊背,低着头,神情却是专注认真。执黄纸的手有些打颤,不甚稳当地将一张张纸送进火中。

那黄纸被火烧得焦黑蜷曲,几秒间便像是腐朽的尸骨般萎缩下去,融入早已积了一层的黑灰,唯有几枚残片被热气蒸得飞起,又在空中肢解成看不分明的微粒。

齐斯烧了一会儿纸,冷不丁地开口问道:“老伯,怎么称呼啊?”

老头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似乎是被突然的出声骇了一跳。抖过后,他道:“我姓徐,他们都叫我徐伯。”

之前有了个“徐嫂”,现在又冒出来个“徐伯”?

齐斯在一秒间吐槽并接受了诡异游戏草率的取名方式,饶有兴趣地问:“徐伯,你烧这么多经纸,是想和喜神说些什么呢?”

老头不耐烦道:“烧就烧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年年岁岁都是那么几句,求娘娘庇佑,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将面部照得明明灭灭,反而分辨不出具体神情。

齐斯微微挑眉:“你总是来这儿烧纸祈福?”

“是,这庙是老头子我在管。”

“听徐嫂说,你们镇上闹鬼,都是来这儿求喜神娘娘镇压的?”齐斯摆出一副八卦的态度,目光流露出适度的好奇,像个单纯想多听些乡野怪谈的好事游客,随口一问,随意一听。

老头的脸色却在听到问话后变了,眼角和嘴角一起抽动起来,满脸的沟壑蛇虫一样扭曲,像是想到了极难过的事。

齐斯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知道是问到关键了,却装作无知无觉,笑着说:“你们镇成天办喜事,看着热闹喜庆。撑船带我们几人过来的艄公也说,你们这里水好,聚财聚福源,看风水不像是会闹鬼的样子啊。”

他没将话说实,老头沉默了许久,将手中的黄纸往地上一丢,长叹一声:“作孽啊。”

这明摆着是知道些什么。

齐斯神情不变,依旧随意地笑着,杜小宇和尚清北则屏住了呼吸,凑得更近了些,竖起耳朵准备细听。

老头却硬生生止住了话头,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仿佛方才那声感慨只是玩家们的错觉。

齐斯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头不悦道:“哪有什么事儿啊?咱们镇安安分分的,又有喜神娘娘庇佑,能出什么事?”

“哦?”齐斯故作讶异,站起身退开几步,回头遥遥一指另一间耳室,“那么那些棺材是怎么回事?”

六副一模一样的棺材平平稳稳地躺着,不动不声不响。通体的黑色和满目血红的喜神庙格格不入,分外扎眼,一看便是关键线索,却又蕴藏着可感的危险。

尚清北至此明白了,齐斯巴巴地过去烧纸,压根不是他所说的给熟人传信,不过是想要和老头套近乎,多问出些信息。

“齐文”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尚清北眼神一暗,又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印象和判断。

齐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老头的答案,追问道:“那棺材里的都是新死的人吗?停灵在庙里,这样的风俗倒是少见。”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将胸前的身份牌握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

老头大抵是认字的,在看到身份牌上的“民俗调查员”几个字后,眼角的皱纹挤得更深了些。

他放下手中的黄纸,扶着腰站起身,一双陷在皱纹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斯。

半晌,他咧开没有牙的嘴,喷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停灵七天,就是镇上的人了呵。”

七天?镇上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齐斯猝然抬眼,只见老头脸上的粗砺皮肤忽然像是洋葱似的一层层剥落,露出下面青黑色的肉来,就像是褪了色的雕像内里的铜绿。

“快走!”尚清北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他便紧紧抱着词典,转身冲向门口。

齐斯将手覆盖在命运怀表上,还想多看几眼。

下一秒,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老头全身的皮肉都开始像水波一样蠕动,肥硕的白色蛆虫从他的皮肤下钻出,在流溢浓水的烂肉间钻进钻出。

无数只不知名的黑色虫子从口鼻中涌出,浪潮似的覆盖了他的全身,他一寸寸矮了下去,准确地说是被虫子一寸寸啃食掉了。

齐斯的后背生出鸡皮疙瘩,可能要和虫子发生亲密接触的预感成功让他的胃翻涌了一阵。

他果断打消多观察一会儿寻找线索的念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惊动庙里的其他存在。

杜小宇已经一只脚跨过了门槛,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他受惊似的跳了回来,瞪大着眼睛,指着门外,舌头打结:“你……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齐斯顺他指示的方向看去,门外白雾滚滚,一道道灰扑扑的影子零散地立在雾中,正缓慢地靠近过来。

最近的一道影子已经到了五步外,可以看清那是一尊穿喜服的雕像,身上多处褪色,脸却完好,用红白二色勾勒出一个诡异而巨大的笑脸。

“关门。”齐斯说。

杜小宇哭丧着一张脸:“那不就成了瓮中捉鳖了吗?”

难得他说了个四字成语,分外贴切。

齐斯转头看向右侧的耳室,黑色的虫子在啃食完老头后便化作黑烟散去了,唯有一件黑色的衣服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白嫩嫩的蛆虫爬满。

齐斯这才注意到,那件衣服是寿衣的式样,最开始他竟然没有发觉。

“咔咔”的声响从喜神像的方向传来,夹杂着漆片落地的“噼噼”声。

喜神座下一男一女两尊雕像动了起来,僵硬地从地上站起身,笨拙地向玩家走来。

“门外一共有七具雕像。”尚清北堪堪维持着冷静,下了判断,“关门是三对二,不关门就是三对九。”

杜小宇缩在齐斯身后,提议:“我们要不冲出去?到时候散开来跑,没准能跑掉……”

齐斯退了一步,将杜小宇让到身前,鼓励道:“你可以跑出去试试。”

“……”

说话间,雾气中的雕像又靠近了些,最近的那一尊距门槛只有一步,像是随时都会将脸贴过来。稍远的几尊也能看清面貌,如出一辙的鲜红笑脸,眉眼间却尽是愁苦,好像那笑容是被硬生生凹出来固定住的似的。

尚清北不再犹豫,吃力地推动左边半扇门,将其重重地砸上。齐斯则去推右边半扇,顺手抓起门栓,将两扇门插在一起。

身后,一男一女两尊雕像似乎是活动开了,他们灿烂地露齿而笑,嘴角咧到眼角,手臂跳舞似的肆意挥动,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我们这是被关里面了啊!”杜小宇抖得像筛子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人恐惧鬼怪,说到底是在畏惧死亡;而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脆弱的。

尚清北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白。在喜神庙已经被鬼怪围住的情况下,关门是最佳决策,却不一定是一条生路。

和两个鬼怪共处于一个封闭空间,关门打狗,团灭只是时间问题。

诡异游戏不可能设计绝对的死局,一定有解法……三人中一定有人持有可以对付鬼怪的道具……

尚清北看向齐斯。

青年神色淡淡,极深的目光中好像凝着什么思绪,此刻正无声无息地向左侧的耳室退去。

都这种时候了,还藏私,他究竟想干什么?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在紧闭的庙门上响起,似试探,又似威胁。

尚清北看着齐斯镇定平淡的神情,忽然生出一股无端的怨怼和怒火。

来喜神庙是他的决定,和那个老头说话的是他,眼下的死亡点八成是他触发的!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旁人的生死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还是说……他巴不得玩家们去死?

尚清北成功说服了自己,手指摸索着在词典的纸页间翻动,停留在质感不同的一页。

他有些迟疑,要不要将那个他视为底牌的道具用在此处。

“咯咯咯、咯咯咯……”

庙内,两尊雕像舞动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们围着玩家打转,不怀好意地进行杀戮之前的恐吓。

杜小宇双腿打着颤儿,手却伸进自己的裤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正式玩家,哪怕再是无能,也不至于没有一点道具储备。

只是,普通的道具真的有用吗?

齐斯依旧抚着左手腕上的怀表。被他捂了半天,怀表的表面不再冰凉,反而透着体温的热量。

一分钟已经过去了,哪怕发动回溯效果,也于事无补。而对于如何度过死亡点,他并非全无想法。

只是,从进入这个副本以来,发生的事都太过怪异了……

线索是被动接受的,事件是被动触发的,没有推理的头绪,所有人都好像被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推动着,沿计划中的路线行进……

他想要打乱局面,想要掀翻棋盘,却终究没有成功。

齐斯靠在棺材上,手恰好按住棺材一角钉着的镇魂钉。他侧目望向寺庙深处。

神龛之上,红衣的神祇垂下猩红的眼眸,目光悲悯,笑容戏谑。

……

【支线任务(必做):逃离徐宅】

系统界面上,新刷新出来的白字闪闪发亮。

女人穿一身繁琐的红色嫁衣,蜷缩在宅院角落一处现成的视觉盲区中,屏息敛声。

从在喜儿的房间触发支线任务后,李瑶便和刘丙丁失散了,周围的场景也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三进的宅院重重叠叠地环护,不像是现代的制式,在廊道间路过的穿马褂、扎辫子的仆役更佐证了她的判断——

她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双喜镇。

回想着徐嫂讲的关于喜神娘娘的传说,李瑶平白生出些许猜测:也许她将要经历喜神娘娘所经历的一切,触及这个副本最核心的世界观。

不过,喜神娘娘不是在被抛弃后投井自杀的吗?“逃离徐宅”的支线任务是什么鬼?

远处响起“踏踏”的脚步声,有两个仆役穿过半月形的门洞,走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

“小姐也真是的,非要嫁给那个小子。要我说就该将那小子丢井里,知道了那么多,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呵呵,怕什么?县太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个小小的县丞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说的也是,不过手头的那批货得尽快处理掉,别给逮着把柄。”

“处理起来不难,远近的镇上,那么多人缺媳妇……”

李瑶起先还听得有些迷糊,在听到最后一句后,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结合之前在喜儿房间找到的报道,她对这个副本的世界观已经有明确的猜想了。

那两个仆役越走越近,在厢房前停步,朝里头看了一眼,声音惊恐起来。

“小姐不见了!”

“快去告诉老太太,别是和那小子跑出去了!”

李瑶至此完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应当便是仆役口中的“小姐”。

仆役叫得厉害,动作却依旧稳当,继续沿着之前的路径向前,很快便只和徐瑶躲藏的地方相隔三步之远。

从李瑶的角度,能够看到他们苍白的脸和脸颊两侧的腮红。用红颜料画出的嘴的位置裂开一条缝,上下两瓣正一开一合,发出以假乱真的人声。

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赫然是和真人等高的纸人,穿着纸做的衣服,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地飘来。

徐瑶大气都不敢出,瑟缩在阴影中,注视着两个纸人走近又走远。

李瑶的脑海中翻涌出大量和纸人有关的恐怖故事,不觉后背发凉。

“原来你在这儿啊……”

耳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幽幽响起,冰冷的气息吹在后脖颈上。

徐瑶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几乎可以想象,被家丁抓回去后会受到怎样残酷的责罚。

李瑶僵硬地回头,一张嘴角咧到眼角的诡异笑脸正贴上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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